“睡不着的人不是你吗?” “……” 陆清河被噎了一句,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适合用来反驳的借口。 沈长言第三支烟正好抽完,他抬手往墙面上按灭了烟头,再顺手把这垃圾丢进陆清河门口放的那只纸箱内。 “我能进去吗?” 陆清河下意识拿身体挡住了门口的缝隙,他问,“你进来干嘛?” “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说什么?” “就,其实在门口说也行,我就怕一会儿值夜班的同事回来或者有什么响动又把这走廊灯给弄亮了……” “你先进来。” 陆清河抓的是沈长言的衣领子。 把人丢进自己房间里后,还不忘探头出去左右张望,确认是不是有哪个没眼色的家伙又碰巧撞见了这一幕。 陆清河夏天睡觉素来不爱关窗,哪怕遇着大暴雨的天气,他也一定会给窗户口留一条用来透气的小小缝隙。 床脚边点了一盘蚊香,有苦涩刺鼻的奇怪香味至此发散而出。 沈长言走到桌案前坐下,他伸手拉开了台灯开关,暖黄色的微光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 熟练自然毫不别扭,倒跟这房间是他的一样。 “过来坐。” 说实话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是不好受,但等陆清河想要反抗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乖乖听话的坐到了这床头边来。 沈长言在他伸脚就能踹到的地方。 他也能听见来自对方匀速、轻缓、方寸不乱的、轻盈的呼吸声。 “抱歉,我本来不想说的。” 手指轻轻点过桌面,沈长言抬头朝陆清河看去,“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给个交代。” 最是轻飘飘的语气却突然说出了非常沉重的话来。 陆清河心被揪紧,似乎有什么不理智的东西从脚趾尖一路蹿上头发根,然后又被他用理智给按回去说。 “那个,你要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也不是非得知道。” 刚刚骂人骂的那么欢实,现在真遇着面对面沟通的时候,陆清河又怂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是这种恐慌的情绪正以相当快的速度在他的身体内疯狂蔓延。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沈长言问。 陆清河嘴巴动了动,但没能说得出话来。 沈长言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起身拉开了自己身下的椅凳,往前一步靠近陆清河,然后突然俯下身来。 “看着我的眼睛,陆清河,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 “陆清河,你看着我。” 在强力的压迫之下慌张害怕到无所遁形,那个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分明心知肚明什么都清楚,却偏偏被自己逼的无路可逃。 沈长言有一瞬间享受这样捕获猎物的快感,他持续着,频繁的说着同样的话。 “看我一眼,就一眼。” 这男人很少会有这样温和的时候,他语气轻软,循循善诱。 由于单方面的进攻和逼近,两人身体贴的极紧但又偏偏差了那么丝毫才能紧密相拥在一起。 沈长言欺身而上,他气势压人一头,即便双方并未有实质上的身体接触,但陆清河偏就僵在那处动弹不得。 “陆清河,你看看我。” 低哑磁性的声线,沉沉喊着对方的名字,却像是施了什么魔咒般的,牵引着人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个瞬间,陆清河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但比起害怕来说,具有更深吸引力的反而是沈长言的那双眼。 很难得能在那双凌厉冷漠的眼眸之中看到一丝渴求的湿意。 像是刚刚淋过一场大雨,又是像刚刚燃过一场大火。 “你问过我们为什么长大之后就不可以做朋友,你问过我为什么要突然决定在高考之前离开宛城,你问过我答应要送你的那支钢笔最后为什么没有送你……你问了那么多问题我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你,但是今天,现在,只要你问,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从沈长言嘴里提出来的,恰巧都是陆清河这些年最耿耿于怀的问题。 那家伙倒是知道的清楚,也把他的心思拿捏到位,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要放任不理,由着陆清河自己胡思乱想也一言不发。 这时候脑子里想的或许他该问问那支钢笔的去处,毕竟怀揣多大期待就要接受多大的失望。 但偏是将那嘴张开,陆清河问的却是那句,“你离开宛城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追问,“77年的高考,我到你家楼下,原本是打算先低头跟你和好,就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会突然陌生起来但是就算要我先道歉也好,至少答应过以后要去同一座城市念大学的承诺要兑现吧。” 陆清河看着沈长言,他此时无法辨别内心复杂悲伤的情绪,但眼尾处不受控制的湿润和泛红却是骗不了人。 “你可以比我高,可以比我帅,可以成绩比我好,甚至班上的女生,大院儿里的女生,叔叔伯伯阿姨婶婶都喜欢你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也绝对不会嫉妒……” “你为什么不嫉妒,别人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嫉妒。”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以嫉妒你。” “那我做了这么多事,你就没有那一刻真正去想过,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的事实吗?” “……”陆清河愣住,他结巴着,“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做朋友。” “你不知道?” 沈长言伸手抚过陆清河的脸侧,他再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知道?” “沈长言。”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回答我。” 大拇指的指腹不知什么时候抹去了眼尾渗出来的一丝水雾。 明知陆清河不知所措到了极致,但沈长言步步紧逼丝毫不肯退让。 决心保持距离的是他,决心打破壁垒的人也是他,他自私,他独断,他愿意承受天塌下来的一切恶果。 所以手指顺着眼尾划至唇角。 沈长言问,“我能不能再吻你一次?” 他说,“就像刚刚那样。” 作者有话说: 沈队:做了这么多年忍者神龟,是时候支愣起来了。
第27章 【消失的豆蔻27】 现在是北京时间1983年7月28日, 凌晨3点,寅时。 宜睡觉,不宜表白, 忌做一切重大决定。 窗外的风透过缝隙,小心的将半掩的木质护栏吹开一些,树干轻微晃动着枝叶。 目光对视之间似乎有什么感情在不受控制的向外迸发,连带着沈长言的眼都一并波涛汹涌起来。 捧住人脸的右手大拇指指腹, 轻轻的从对方左唇角开始、再摩挲至右唇角停止, 沈长言最后一次抬眼确认陆清河的情绪。 他确定对方眼里没有抗拒、没有厌恶,即便有一丝小小的惊讶和恐慌也都掩藏在了流转的眼波之下后, 这才轻轻、慢慢的俯下身去。 周遭寂静、无人惊扰, 深夜里的人最易冲动,但陆清河认为,或许这样完全无条件遵从自身内心去感情才最是真实。 至少在那一刻, 他可以不计后果的记住和沈长言接吻的感觉。 轻软、绵糯、溺到骨子里的温柔,几度令人窒息。 —— 拿手按了按自己受伤的唇角边。 破了皮的伤口早已愈合到快要消失不见的程度,但清晰深刻的触感却还在反复不断的提醒着昨晚真实发生的一切。 “咱们这个月的工资估计是又没戏了。” “不会像去年那样压到年底才给大家发吧,我们家小宝今年九月份就该送去幼儿园了, 头三个月的补助和奖金就一毛钱不给, 这再拖几天, 家里就真快揭不开锅。”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局里的公账上穷的比你今天早上刚洗过的脸还干净,瞧我们这是连着吃了多少天的大白菜和黄窝头了。” 马跃用手指点了点餐盘的盘沿, 他说,“就这听说还是那守门的黄大爷自己家里种的大白菜, 低价卖给咱们局里做伙食, 食堂后院里垒的全是这玩意儿。” “怪不得这一周都在吃白菜呢, 每天清炒白菜,辣炒白菜,腌白菜,炖白菜、白菜汤,我还寻思咱们食堂大妈捅人白菜窝了。” “要我说像刑侦队这种地方,也就适合沈队这种高知分子来镀金,咱们混的是个什么日子呀,挣点儿钱养家糊口,过日子都还不带够的,真还不如进厂打工来的舒服,至少工资什么的能按月发人手上。” “我说,那些讲沈队过两年要高升到首都去做大领导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啊。” “对啊,这消息究竟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我都听见好几回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咱们严队原本就是因为伤病,没办法才提前退休的,那会儿局里多乱呀,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盯着咱们刑侦队这块饼呢,结果沈队直接空降,他大学毕业刚来也没经验,就念书期间提供思路协助国内破获了几桩大案子,顶着光环一来就是一级警督,就这,你说这人没背景,说出去谁信呐。” 宛城市公安局二楼食堂内,众人有滋有味的议论着关于沈长言的八卦。 陆清河走神的厉害,谁的话也没听见,他的手指还停留着嘴角边,思绪却早已回到了昨夜被沈长言步步紧逼的当下。 ----我能不能再吻你一次。 ----就像刚刚那样。 跳脱出慌乱无措、受人所裹挟的情绪内,陆清河也依旧说不清楚,他没有拒绝,他的默认,究竟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和期待,还是因为惊讶过度所以反应不及。 但总而言之,昨天夜里捧住他脸的沈长言,只当他是默许。 “你说是吧,老陆。” 手肘突然由身旁的人拿肩膀一撞,陆清河被吓得猛一个激灵。 “啊?啊——啊,是。” “瞧人老陆都说是了,那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没得跑,我就说沈队他……” “那个,不是,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马跃拿筷子的手一愣,玉米面窝头都咬进嘴里又给拿了出来,“你怎么了老陆,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感冒了?哟你这右手还没好呢吧,拿左手吃饭是不是不太利索,要不要我这吃完了就来喂你?” “啊,不用。”陆清河拿手挡下马跃朝自己面前伸过来的筷子,他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刚想什么去了,走神走到外太空了都。” “没有,我在想案子的事情,你们刚刚说沈长言怎么了?” 陆清河热心,嘴碎,但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尤其有关沈长言的一切,他从来都是最不屑知道的一个。 何况上司下属自古有壁,刑侦队众人往常虽然也相处不错,但是众人与作为队长的沈长言也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一定的疏离感,常常在私下里埋怨或者说说坏话什么的都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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