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好的不能再好,是我不好……”沈悠转过身直面博皊,他突然厌倦了当下的局面,想要立刻打破它。 他冷笑道:“这些都是拜你所赐,你说是不是?” 他眼里的恨意像两把火,热烈地熊熊燃烧。 博皊做了个很不符合年龄的动作,明知故问:“这怎么能怪我老人家?我既没有横刀夺爱,也不是封建大家长故意拆散你们。拒绝他的是你,你们小年轻谈恋爱,好赖可不能随便找人背锅。” 沈悠笑了,为对方的厚颜无耻感到可笑。 自己的亲情、爱情全部葬送在他手上,又被他蒙骗了十多年,认贼作父,他的爱恨、人生都被这个人玩弄于股掌,何其可悲。 沈悠说:“这里没有别人,大可不必再演戏。我既然猜到了真相,就不会再陪你玩什么师徒情深。回答我,博皊这个人到底存在过没有?” 在他十岁那年被恶鬼掏心后救活他,十多年来传授衣钵的师父是否真的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从头到尾究竟都是骗局?还是面前的恶鬼杀害了师父披上人皮冒充的? 博皊大笑,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个小徒弟傻的难以想象,他嗤笑道:“答案你早就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你的幼稚天真并没有因为你长大而少掉一分。” 十多年前引诱他破除梼杌樽的封印,自此被困三千年的神魂重见天日。 自己破樽而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攫取他的心脏,然后杀害他的血脉至亲,作为这三千载不见天日的报复。 沈悠没有继续问下去,当年为什么挖了自己心脏又救活他,背后的真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无非自己这个活死人的存在,对恶鬼来说还有剩余价值可以榨取。 想到这段时间博皊的言行和漏洞百出的布局,心里已经明白,不是自己勘破了谎言,而是对方不准备玩游戏了。 一人一鬼在桃树下对峙。 博皊仍旧用这副欺骗了他十多年的皮相,充满恶意地说:“你我在三千年前本是一人, 你为善,我为恶,当年你占据上风,认为没有我就能永世做你的好人,将我从神魂里分裂困于樽中。”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年幼的沈悠能解开封印。 “再过一刻就是我复生的吉时,你身体里的半部神魂将为我所用。” 金芒一闪,降魔锁被沈悠牢牢握在手中,“你休想得逞。” 博皊拍了拍身上尘土,一步步靠近,任何反抗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徒劳,他无所谓地摊手,“锤死挣扎不过浪费时间。放心,你我无法杀死彼此,你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活着。现在乖乖成为我的一部分,走上千载前我早就为你铺好的路。” 他掏出一颗心脏,狞笑着做出一个捏爆的手势,沈悠一刹那感到自己的灵魂被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掌控,连呼吸都十分勉强。 博皊已经来到他面前,彼此的距离不过毫厘,如同一对亲密的恋人正在耳鬓厮磨。 恶鬼说:“你的死成就我的生,你我合一,才是正途。” *** 卓羽燃在老林里徘徊多时,他的眼角又红又湿,眼泪还未干透,每一丝表情里都是藏不住的哀莫大于心死。 突然他被高空的异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穹窿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好似天空咧开了一张怪异的嘴,雷霆闪电在其中不断蓄力,阴云旋转际会,千钧之势随时能从九霄下达人间。 两道人影冲天而起,悬浮在高空,卓羽燃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到两个黑点。 心脏噗通噗通地乱跳,擂鼓似的,因为情绪的变化,该死的耳鸣又卷土重来。 周遭空间像被抽去了所有空气成为一片真空地带,风声、雷声,所有声音都在顷刻间湮灭殆尽。 黑云扭曲成各种妖魔的形态,开始乱舞、奔跑。 大山里的千万阴灵从四面八方向高空汇聚,那两个黑点就像无底洞,将这些死亡时间横跨千年的魂魄全部吸收的一干二净。 结界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发出淡色的光芒,如同一道贯通天地的玻璃帷幕。 随着紫黑色的闪电从漩涡深处游蛇般蹿出,劈在帷幕上,卓羽燃听到了噼里啪啦碎裂的声响。 果不其然,结界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无数道裂纹,像是蛛网密布,不断朝四周扩散。 不过数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结界坍塌了。 真实人间的景象冲破虚假的幻境挤压进来,天地变色,所有光怪陆离的色彩都被黑压压的浓墨吞噬掉。 狂风卷着暴雨从结界外铺天盖地而来,卓羽燃很快成了只落汤鸡。 他裹紧破烂的衣物,在大雨里冷得不停发抖。 密集的雨幕干扰了他的视野,卓羽燃撩了把湿漉漉的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他只看到有一个黑点从高空坠落,速度越来越快,像枚投入汪洋的石子,穿透惊涛骇浪最终湮灭在深山的绿涛中。 他的心也随之跌落谷底,不好的预感灭过头顶,他张了张嘴,雨水混着土腥气倒灌进嘴里,卓羽燃行尸走肉般僵硬地朝着黑点跌落的方向奔跑。 山林因为暴雨的冲刷,地上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水洼泥潭。 卓羽燃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泥水四溅,脚上越来越重,泥巴裹着两条腿,像是要把他变成一尊石膏像。 水坑里的一块石头绊了他一脚,他整个人朝前扑倒,却没有碰到地上肮脏的污水。 他背后绽开数道金光,形成一字箴言,卓羽燃狼狈的身影在法阵中很快消失不见。 一道绿影破开暴雨停留在他消失的地方,周围分明还有对方留下的生人气味,可前后都没有看到人影。 宛方音在雨中环视了一圈,最后空手而归。 天际的异象逐渐归于沉寂,雨开始转小,只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漫长的夜终于接近尾声,黎明的白昼撕开苍穹,透下一点零星的光。 雨打风吹后,桃树下枯枝残花掉了满地,博皊站在树下,粉色的桃花铺满了肩头,染了一身的香。 他褪去了老者的皮囊,身躯瞬间拔高,如松如柏,皮肤光滑饱满,五官鲜丽夺目。 他伸了个懒腰,数千年从未有过的感觉,焕然一新,向死而生,灵魂的充盈感昭示着他复生的成功。 宛方音落在他面前,不说话,只睁着一双美目好奇地打量他。 跟随博皊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既陌生又熟悉。 她没好气地说:“好嘛,在尚城时还嘴硬,我看你明明也很喜欢梵因那具身体,口是心非,哼。” 博皊说:“三千年前,我的原身死去后被人安葬在这里,我不过是稍稍修补了一下尸身,灌以桃树的灵气和群山的阴灵魂魄,加上我那不争气的半副神魂,才成就了现在的我。” 宛方音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问他:“这真是你原来的样子?不是因为自己丑故意捏了张和梵因相似的脸?” 她又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不漏地观察他,最后总结说:“仔细看的话,只像了七成,剩下的倒是像沈大男神。” 博皊不悦,在三千年前他就极度厌恶自己的半身,更何况在被囚后更是深入骨髓地憎恨。 被人说自己像沈悠,简直是巨大的羞辱。 宛方音在对方的阴冷目光里乖乖闭了嘴,她站在树冠下努力把身子往里缩,免得外头的雨水把自己弄得更湿。 她不喜欢下雨天,也不怎么喜欢尚城,那边的梅雨季能让她纸做的身体发霉变烂,浑身不自在。 她希望博皊赶紧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山区,去一个四季如春,有鲜花和美人的城市定居。 “那个废物呢?”信马由缰的思绪被男人打断。 宛方音正用手整理湿成一缕缕的长发,无精打采地回答:“不见了,我找了一圈,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就像消失了一样。” 博皊冷笑,带着艳色的眉眼凌厉逼人,“看来沈悠留了一手,临死还挂念着心上人,助他脱困。哼,口是心非的不是我,是沈悠,哈……” 宛方音不懂他的逻辑,也猜不到沈悠怎么他了,人的魂魄都被他吞了,死的不能再死了,还要被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饭砸锅,端碗骂娘。 对,说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宛方音在心里腹诽对方,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敢藏在心里一个人暗爽。 这时,一切结束了,雨也停了,朝阳从群山后缓缓攀升,璀璨的金轮投射出万道利箭,穿透阴霾,照射在山林的每一处角落。
第50章 三年后,尚城。 卓羽燃刚从H市回来,这一趟来回雇主都给他订了头等舱的航班,在当地还有专人司机接送,待遇十分不错。 这两年他职业技能逐渐娴熟,用楚亚的话来说就是真正出师了。 所以除了平日里在寿庄打卡上班,楚亚还会帮他牵线搭桥一些私活,大多是驱鬼除祟,超度阴魂的差事。 楚亚人际关系很广,加上老主顾的转介和他自己还算不错的业务水平,倒是让他有了些不错的名声。 所以偶尔出趟外差,也是在所难免。 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搭上约好的包车。 车里还有三四个人,有男有女,大多是三十岁不到的小年轻。 大家都各玩各的手机,各睡各的觉,车厢里很是安静。 卓羽燃回复了楚亚的信息,对方让他直接回家休息,明天再去店里上班。 放下手机,卓羽燃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司机的车技比较狂野,把车开得飞快,还在不断超车变道,两边风景飞速后退,让人头晕目眩。 卓羽燃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太阳穴跳跃的疼痛,晕车的感觉很不好受,恶心想吐。 三年前卓羽燃在山林里跌倒,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沈悠房间里。 后来他才知道,房里的床板上和他外套上都被画了符文,在适当的时机,阵法启动后,两者相呼应,这才导致他从深山老林被传送回了庄园。 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沈悠,而且早在出发前他就有了预谋,床板上的符阵就是证据。 卓羽燃立刻联系了楚亚,楚亚刚做完手术还在疗养期,知道消息后二话不说叫上老刘几个就和他赶往Q省,想要回到罗豊村找人。 结果还没靠近山区就被拦截了下来,警车、消防车穿梭来去,连部队都惊动了。 据说是前面发生了特大山火,火情严峻,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这是通向罗豊村的唯一途径,在军队的层层把控下,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几人无比焦灼地在外围一等就是半个多月,火势太大,几方人马攻克了无数难题总算将明火、暗火全部扑灭,加上后续现场清理,直到二十多天后才开放了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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