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者脸部、颈部的於痕来看,凶手手法干脆利落。”徐戡道:“死者连挣扎都做不到,几乎是瞬间被扭断了脖子。” 柳至秦胸中翻江倒海,语气平静道:“行,我知道了。” 徐戡默了片刻,突然道:“就算是特警支队的人,也不是谁都能这么利索地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柳至秦点头,脸色更沉。 徐戡是站在医学角度得出如此结论,他的出发点却是以前的训练。 现在洛城市局特警支队的队员,确实没有几人能徒手扭断成年男人的颈椎。这太难了。 “我操!”突然,一声破了音的吼声传来。柳至秦循声望去,发现出声的是张贸。 “我操!这人,这人不是陈,陈辰吗?”张贸双目圆瞪,“他怎么死了!” 柳至秦头皮一紧,连忙赶过去。 死亡会让一个人的面容发生些许改变。活着时是什么样子,死后躺在殡仪馆里不一定就是生前的样子。有人改变得少,自然能一眼看出来;有人改变得厉害,连朝夕共处的家人也颇感陌生。 柳至秦明白方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颈椎断裂的青年,似乎真的是陈辰! 张贸冷汗都出来了,声音发抖,“但是谁会杀害他?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我回去做详细尸检和DNA比对。”徐戡说:“刚才已经在死者身上找过,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 · 重案组再次进入通宵加班的状态,法医科还没有确认被害人的身份,但柳至秦盯着显示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的是肖诚心的车被摩托尾随的片段。经过精细化处理之后,摩托骑手的衣装已经比较清晰。 他穿着黑色连帽外套,深灰色的运动裤——和死者一模一样。 而在另一个视频里,年轻男子穿着深蓝色的外套坐在蒸菜馆中,下半身穿着的仍是那条深灰色运动裤。 郭枢确定出现在蒸菜馆里的人就是陈辰;前天夜里跟踪肖诚心的人极有可能是陈辰;现在正在被解剖的人几乎已确定就是陈辰。 柳至秦重重地出了口气,双手捂着头,两眼紧闭。 就在不久前,他与花崇还分析过,陈辰可能被涉恐组织所吸纳,是梧桐小区大案的凶手之一。但现在,陈辰却突然死了。 当真是死得极其突兀,出人意料。 那么肖诚心呢? 陈辰深夜跟踪肖诚心,肖诚心失踪,陈辰被扭断颈椎。杀陈辰的人是谁?肖诚心又在哪里? “小柳哥!”张贸拿着尸检报告冲了进来,“真的是陈辰,DNA比对确认了!” 柳至秦接过尸检报告,翻到写着死亡时间的一页,“昨天凌晨4点半到5点半。” 张贸焦急道:“肖队前天晚上被他跟踪,他却在昨天凌晨被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实在是想不通!” 柳至秦摇了摇头,继续看报告。 别说张贸想不通,就是他,也深感不解。 陈辰除了颈椎被扭断,身上还有许多锐器划伤,这些伤有新有旧,最新的也已经愈合,并非近日内造成。 柳至秦盯着一张锐器伤的细节图看了片刻,发现是一个“娟”。 陈辰身上居然刻着“娟”! 徐戡换好衣服后也来了,指着报告上的照片说:“这些锐器伤都是自残,陈辰自己划上去的。我刚才数了一下,他一共在自己胸腹、左臂、两腿上写了四十九个‘娟’,其中一个在左腿内侧,挨着鼠蹊。” 张贸听得瞠目结舌,“他他他,他也太变态了吧!这个‘娟’难道是指的陈娟?陈娟是他姐啊!他居然对他姐有那种想法?” 柳至秦已经从花崇处得知,陈辰与陈娟并无血缘关系,陈辰对陈娟的感情超乎寻常。所以对陈辰在身上遍刻陈娟名字这件事,他不像张贸那样震惊,只是更明确了一点——陈辰的心理极不正常。 陈辰在梦里叫喊着要杀掉自己的养父,找了个和陈娟神似的同学谈恋爱,少时阴鸷偏执,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虐杀过动物,而在陈娟死后,他性格看似大变,开朗温和许多,却被女友形容为没有“人气”。 他性格的变化并非真的改变,其实仅仅是在模仿陈娟,借以麻醉自己——陈娟没有死,陈娟还活着,还在我身边! 陈辰的心理已经扭曲到了什么地步,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但陈娟显然是陈辰生命里的一个平衡点。陈娟活着的时候,陈辰虽然小错不断,但起码没有铸成大错。他在L国念大学时的成绩,甚至是位于上游的。 可是陈娟死了,且是因为医疗事故而自杀。陈辰为此崩溃,坠入深渊。 这是一个转折点,陈辰从一个单纯的心理扭曲者,成为了具有反社会人格的杀戮者。 也许对于陈辰来说,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脏的,都该死,唯有陈娟不该死。 最不该死的人死了,所以他疯狂地认为,自己应当杀遍真正该死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操纵、被利用。有心人根本不用对他们进行“洗脑”,他们也会听令而动。 柳至秦从花崇的抽屉里翻出一盒烟,正打算点上一根,又听徐戡道:“陈辰的外套兜帽里有一根带毛囊的头发,长度和他自己的头发不一样,已经送去做检验了。凶手是从后面袭击陈辰,头发的确可能掉落在兜帽里。” “那头发的主人就是凶手?”张贸道。 柳至秦夹着烟,“那么巧就掉在兜帽里?” “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把头发放进去。”徐戡说:“还是等结果出来吧。不管头发的主人是不是凶手,这人都一定与陈辰有关系,这根头发是破案的关键线索也说不定。” · 得知陈辰已遇害,颈椎被人扭断时,花崇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谁死了?” 柳至秦不得不把已经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花崇指尖涌起一阵麻意,说不清“陈辰被杀”和“有人扭断了陈辰的颈椎”这两件事哪一件更加不可思议。 夜已经很深,柳至秦坐在花崇的座位上,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捂着装满热咖啡的杯子,将陈辰的尸检细节告知花崇,然后喝了一口咖啡。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花崇需要消化和思考。 一分钟后,花崇低沉的话语传来,“我真的没想到陈辰会突然出事。” “我也没想到。”柳至秦说:“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被杀死。现在看来,陈辰的确是因为具有反社会人格,而被涉恐组织招募。梧桐小区遇害的十一人是被他,和像他一样的人杀的,尹子乔被他们中的一人所杀,目的是练手。但陈辰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扭断脖子?” “关键是他被谁所杀。”花崇说:“能够随便扭断成年男子颈椎的人太少了,这人要么是涉恐组织里的杀手,要么……” 柳至秦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只好自己接上,“要么是我们的同僚?” “嗯。”花崇说:“但这两种可能都不大能说通。你想,如果是涉恐组织里的杀手,他为什么要突然杀掉陈辰?是陈辰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吗?显然不对。陈辰出事之前,还在跟踪肖诚心,而肖诚心一夜之间消失。肖诚心和郭枢完全不一样,郭枢在陈辰眼里就是个普通人,或者说一个猎物。陈辰有强烈的‘狩猎’欲望,杀戮会让他感到兴奋。在没有接到任务时,擅自出动杀一个他自认为能搞定的人不是没有可能,这种行为也许被他的组织所默许。但肖诚心是刑警。陈辰就算心理再不正常,也不至于私自去尾随一个刑警吧?他难道觉得自己能轻易搞定一个刑警?” “所以他是受了他所在组织的指使。”柳至秦说:“但反过来却在次日凌晨被组织里的杀手扭断了颈椎。” “这说得过去吗?”花崇问。 柳至秦沉默,继而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他们行事完全没有任何逻辑性。” “陈辰这种人的行为举止可能无法用正常的逻辑来衡量。但在他背后操纵他的人,一定具有缜密的逻辑思辨能力。”花崇说:“我在莎城的时候,和这一类人打过交道,他们是疯子,却是一群有逻辑的疯子。一方面指使陈辰尾随肖诚心,一方面又派别的杀手干掉陈辰,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至秦说:“那这个人是我们的同僚呢?” 花崇直截了当地问:“你认为可能是谁?” 如果将范围缩小到“同僚”,那其实就很好猜了。 特警支队的部分精英,还有花崇本人。 “我猜不到。”柳至秦喝完咖啡,“陈辰是在跟踪肖诚心后遇害,我其实想过凶手是肖诚心。但是肖诚心能扭断陈辰的颈椎吗?” 花崇说:“而且我们的任何一位同僚,好像都没有理由去杀陈辰。” 一阵安静后,两人同时道: “即使他就是那个有问题的人。” “如果他是那个有问题的人呢?” 柳至秦将垫在腰背上的靠枕拿起,像花崇平时那样抱在怀里,半晌后道:“确实,即使他有问题,好像也不该这个时候去杀陈辰。” 花崇叹息,“这件事太古怪了,我感觉每一个细节都是飘着的。” “你太累了。”柳至秦声线一软,“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醒就能理清线索了。” “现在还睡不了。”花崇说。 “怎么?还有事要忙?” “不是。” “那怎么说‘睡不了’?” “我那个……”花崇顿了顿,“有点儿饿,正在等饭菜上桌。” “这都几点了?”柳至秦皱着眉,“又没吃晚饭?” “吃了吃了。这顿算宵夜。” 柳至秦不信。 “真是宵夜。”花崇说:“晚饭吃的汉堡,虽然没什么营养,但管饱。” “那宵夜是什么?”柳至秦无奈,“在哪儿吃?等多久了?” “椿城市局的招待所。” “点的外卖吗?” “不是,昭凡自己做的。” 柳至秦怀疑自己听错了,“谁做的?昭凡?” “嗯。昭凡和乐然都在厨房,菜是昭凡买的,他性格挺好,就是话有点多,说你是沈队的兄弟,就等于他的兄弟。现在我也等于是他的兄弟了。”花崇说:“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他?他不仅射击厉害,厨艺也很好吗?” 柳至秦眼皮直跳,“凑合吧,你试试就知道。他做的什么?” “水煮鱼。”花崇说着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应该快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厨房传来一阵咋呼,稀里哗啦的,像是锅盖和不锈钢碗掉到了地上。那声音太响亮,连柳至秦都听到了。 “我去看看。”花崇说。 “如果吃不了,就别勉强自己。”柳至秦说:“我给你点外卖算了,水晶虾饺和牛肉肠粉行吗?太晚了,少吃重口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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