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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以做出猜想，袭击者是从378311号梦者的噩梦中走出的，一系列的噩梦也显示着，378311号梦者是这些噩梦最终的归宿。我们仍然无法解释为何翌日阿瑞尔·艾金斯会收到那封空白的信，是何种力量使得一封从梦中发出的信最终寄往了现实中的地址？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成真了的梦幻，而梦中的安米尔斯正是为了378311号梦者而来。 在那些印第安部落中流传的神话里，安米尔斯面对孪生弟弟安洛斯卡因意外失去神力感到痛苦，最终降下了大瘟疫。在违背一切自然科学和常识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大胆设想，我们面前流行的梦境瘟疫也许是来自安米尔斯的愤怒诅咒。 也许我们在面对的，是一个我们的时代所不能解释的神话，那些封存起来的禁忌知识并没有就此沉睡，被灰烬和碎石掩埋的旧时代也许从未死去，我们在面对的，是一个仍然保有生命力的神秘宗教，它的信徒是谁，他们如何能够穿梭在众多的梦境之中？ 我们对于对手一无所知，当代的科学和技术甚至无法解释他们为何具有这样的能力，**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信仰危机。** 威廉·金斯伯格探员目前已无法接受新的梦境植入，他在麦哲伦系统中失去了坐标，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失去坐标往往意味着一个人失去了做梦的能力。他并非脱离了系统，而是成为了一串无法破译的幽灵代码，这是陷入弥留之际的人会呈现出的状态，同时，这种情况在一些植物人身上也很常见。 我知道金斯伯格探员也许被困在了某个梦境的深处，我们的几次治疗都失败了，我们也尝试对他进行了梦潜，试图将他从潜意识的狂乱和混沌中拉回来，可每次都无功而返。现在，威廉·金斯伯格探员正躺在精神研究学会的观察胶囊舱内，号称拥有着全世界最为优秀的梦境修复技术的研究专家正在一刻不停地研究他的大脑。 迄今为止，学会尚未能够治愈任何感染梦境瘟疫的患者。
第25章 第二十一章 === TC501, May 30 充满磨难的日子还在继续，厄运和折磨手拉着手跳舞，永远没个完。 调查处一夕之间增加了无数任务和指令，越来越多的探员们倒下，沉睡在梦境里。坐在屏幕背后的梦境调查员们不得不成为增援——更多的外勤任务，还有未知的风险。 实话实说，我讨厌梦境潜入，通过系统来评定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与直面那些梦境中的怪物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相信我，真实发生的噩梦远比梦见噩梦本身更为恐怖，梦者至少还有自己的潜意识防卫，而梦境潜入者只能依靠躲避的经验。 我开始觉得格斗和防卫课程是必要的了，甚至后悔我曾婉拒了那些威廉发出的练习邀约。在学校里我就讨厌一切需要身体接触的课程，但说真的，如果你在梦境中惹恼了谁的潜意识，朝守护者的脸上来上痛快一拳能为你争取到更多的逃跑机会。 我在第一次独立执行的梦境潜入任务中光荣负伤——右手臂骨折，肋下擦伤，与此同时我获得了更多的报告，还要上传自己的梦境。 健康部门贴心地为我的此次负伤安排了愈后训练，我不得不重新捡起防卫课程，从头练起。 然而就在每个人都在致力于对抗梦境侵入时，从代达勒斯病院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杰瑞米·艾金斯的病情加重了。 他患上了和已故的阿瑞尔·艾金斯一样的遗传疾病，他们都是血友病患者，在家族豪宅中他将自己刺伤后一度拒绝治疗，他的伤口一直未能愈合。 我没有别的选择，在得到消息的当晚就赶到了精神病院。杰瑞米还呆在为他量身打造的病房中，看起来像一具被石灰覆盖的木乃伊，阿瑞尔·艾金斯——或者，Sentrom - 87417,在对面的病房里，呆呆地张望，一言不发。 近一个月的囚禁生活令他们丧失了希望，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重获自由。骄傲的外壳破碎了，露出脆弱的内核，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发现其实他们和常人无异。 或者每个血肉之躯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 院方出具了一份详细的诊断报告，艾金斯家族通过外部的力量向政府施压，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将杰瑞米·艾金斯从疯人院救出来。联邦政府自然不希望以此来增加手中筹码的风险。在看见那份报告前，监管局已经向调查处下达了明确的指令要求。 艾金斯兄弟必须呆在疯人院中，直至梦境瘟疫结束。 然而报告的内容还是让我吃了一惊，杰瑞米·艾金斯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随时随地有可能死于外部的感染，并且他不配合任何的治疗。 似是以死作为要挟。 和他的对话几乎没有什么结果，他拒绝任何沟通，态度就像一个逆反期正盛的青少年——连呼吸都是错的。他衰弱地叫嚣着他会请最好的律师送我们进监狱，我只能祈祷他尚且能够活到那一天。 我去见了他的再造人弟弟，阿瑞尔·艾金斯比我上一次见他时还要沮丧，在我还未表明来访目的时，他急不可耐地向我提出了他的要求。 “我愿意接受梦境植入。”他说。 “求求你，这样我和杰瑞米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个合理的要求，却不是个好的要求。人工植入梦境会对一个再造人的思维系统带来不必要的干扰，事实上，人们往往会选择一个更为简单的解决方式：报废。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我说。 “但这需要时间。” 他看着我，从那双人造出来的漂亮眼睛里涌出了类似泪液的分泌物，阿瑞尔·艾金斯若尚在世也许会比此刻动人，如今的再造人拥有着他的全部记忆和思维习惯，却自行生成了并不属于他的情感。 “我愿意接受一切梦境治疗。”他强调。 “为了杰瑞米，为了避免他的死亡。” 我告诉他挽救杰瑞米的性命同样也是联邦政府的使命，但这话听起来明显缺乏说服力。 他极为痛苦地，压抑着，深吸了一口气，愤怒带来的心率加快令他的脖颈升起一片鲜红，他快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调查员先生，一直以来你都很帮忙。” “编造一个植入梦境只会花去你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会乖乖地躺在胶囊舱里，接入系统，放入梦境，调试。整个过程不过是抽一根烟那么简单。” 我也试着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不近人情。 “我不能随意编造一个会令你抗拒的梦。”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要试探Sentrom - 87417真实的想法。 “更多的时间……也许对你更有利。” “眼下需要治疗的是杰瑞米，况且删除噩梦并不能令你回到原先的日子。” “他没能挺过来，对你也许也是件好事？” 再造人阿瑞尔看着我，精密计算和复杂的情感体验共同发生着，我能感受到他的脉搏在急速加快。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这么说。” 他抓住我的手，冰冷的，细腻的，皮肤接触、他的颈侧贴上我的手掌，一个如情人般亲昵的动作，我的指尖落在他耳后的皮肤上，触摸到一块高热异常的硬块。 我同时感受到自指尖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时高速运转下的核心处理器会发出的振动频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看着我。喷出的吐息是冷的。 “这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调查员先生。杰瑞米·艾金斯，陪伴他直到他死亡，一切都是设定好的，在他死去的那天，我也会停止呼吸。” “可你们，真正的人，是否有想过自己的造物也不愿意迎接自己的死亡？” 真实的异变正在我的眼前发生，不是新闻或者坊间流传的奇闻怪谈。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内心，它拖拽着我。阿瑞尔·艾金斯的脸庞不断凑近，等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在我的唇边留下了一个吻。 冰冷的，如同死亡般的亲吻。 我听见自己几近崩溃的呼吸。 “是苦的。”再造人说。 “所有我尝到的吻，都是苦涩的。” 我感到疼痛正沿着摔裂的骨头蔓延，止痛剂就在我的上衣口袋里，可我却动弹不得。 我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一个无法控制的漩涡。 “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令你尽快摆脱噩梦。” 我听见自己说。 “我会潜入你的梦境，去往你最深的噩梦中，在那里我们的意识相连，到了那个时候，门背后究竟有什么，我会比你更清楚。”
第26章 第二十二章 === TC501, June 17 这或许不是最明智的决定，但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普尔米斯和他的无数噩梦正在逐步逼近，在这个邪恶的神祗吞噬所有人之前，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潜入梦境，寻找能够将他摧毁的办法。 对此我毫无信心，但不缺乏经验，在准备梦潜前我已经开始注射梦境稳定剂和镇静剂，当真正的下潜时，你的身体会提前适应这种低心率的运作状态，仅仅一毫克的混合剂就可以让一个人酣然无梦。我们不知道这次的噩梦会持续多久，每一天我都在接受更高毫克数的注射。 直到我的身体可以接受长时间在深睡眠状态下运作后，梦潜正式开始。 你需要的是一间干净封闭的病房，心率监视器，注射装置，神经连接系统，还有一个Kicker，梦境的观察者 ——这个好帮手会负责监视梦潜过程中的一切情况，并在必要的情况下进行唤醒。 我，还有Sentrom-87417，我们一起躺下，神经连接系统的贴片已经贴好。我们对视一眼，说不上谁比谁更百感交集，这将会是人类第一次接入再造人神经系统的尝试，整个梦境监管系统内未有先例，我也没有。 “放轻松。”我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等一切结束后，就不会再有噩梦了。” 注射的针头刺入皮肤，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那仍然是令人不适的体验，我在想威廉是否也曾感同身受。今天的窗户外面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天心透蓝，没有一丝云，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了。我们穷尽一生沉浸在与天空相反的事业里，窥视梦境，揣摩人心，可脑神经元的演绎图像尚不及星空绚烂。 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机会，我会选择什么都不做，逃离那些梦境，抛弃那些在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困惑和质疑，走到天空下面去，在一块青草地上躺下，做一个无拘无束，只属于自己的梦。 就这样，我进入了Sentrom-87417的梦境中。 我来到了那座锥形高塔之中，塔像是一把倒悬的剑，矗立在高高的悬崖之上，狭小的窗户外是废旧的13区，再造人的诞生之地，在稳定剂的作用下一切的细节都显得如此真实，你甚至能听见海浪拍岸，远方的工厂烟囱正在吹出缕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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