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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疏淡而笑，道：“说我对你欲擒故纵，理据呢？” 郑福昌收起玩笑，靠着椅背，吞云吐雾之际，反问道：“你说这说不定是徐彤的手段之一，理据呢？” 罗文险些被烟呛住，郑福昌及时道：“我不是无理由偏私徐彤，一切有迹可循，我说你就不能换个方法支配引导我思考？” 罗法医打了个呵欠，用无所谓的语气，道：“能令您老主动思考，偶尔来一招欲擒故纵也无妨，我只是担心你会偏私，这会儿我有了结论，我知道你不会偏私徐彤，大不了结案后，我任你暴捶。” 郑福昌喷笑道：“省省吧，就你这身板，能抗几拳？” 玩笑过后，他认真道：“通知媒体前来的不会是徐彤，也不会是她的家属，上回徐彤母亲与她妹妹的激愤情绪不是装出来的。正因为不是装出来的，所以徐彤不会搞媒体这一套，除非她希望她母亲再次受到刺激，也进医院。” 罗文认可郑福昌的推测，既然不是徐彤也不是徐彤家属通知的媒体，余下的怀疑对象，只剩隐在暗处的凶手与未知的串谋者。 两人下车往医院而去—— “头儿！” 罗文抬起头，迎面过来的是刑侦副队，乔衍生。 乔衍生将郑福昌与罗文拉到一旁，压低声线道：“约半小时前，一个论坛出现大量徐彤被唐伟施虐的照片，媒体随后蜂拥而至，纷纷表示想要采访徐彤，希望她能够就那些不堪入目到极点的照片，作出回应。” 施虐，不堪入目？ 罗文想起当时在病房门口见到徐嘉的时候，她似乎说过死者唐伟是老色鬼，老混蛋一类的激愤话语。 暂罢徐嘉为什么会这么说不提，这些照片的出现，刚好与他推测的凶杀动机链符合。 郑福昌从乔衍生那里要来论坛链接，毫无意外，那个帖子因涉嫌散播淫秽，已在上传五分钟左右被服务器屏蔽，短短几分钟时间，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已然足够做许多事情。 乔衍生将技术科传过来的照片交给郑福昌，同时眼含警告看了罗文一眼，郑大队好似没瞧见副队表情，他伸手勾着罗文脖子将人拉近，这是关键线索，一起看。 两人扫过照片，表情相继凝固，只见徐彤身着类似SM装束，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正面跨坐在一名全裸男性身上，该男性的面部特征，刚好被徐彤楚楚可怜的面容遮住。 罗文道：“副队，照片上的男性并没有容貌特征，你说他是唐伟，根据呢？” 乔衍生反驳道：“不是那个混蛋还能是谁？真够变态的！” 语声微顿，乔衍生问道：“罗法医，你怎么有空跟着一起来？” 郑福昌及时制止，拉着罗文进了电梯，乔衍生皱眉跟着进了电梯，没再继续针对罗文。 乔衍生不是觉得罗法医不按条例做事，这些他早已习惯，他刚才会那么问，纯粹因为罗文不认同他说照片上的人是唐伟，所以有点不高兴。 喧闹声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顷刻吵杂起来—— 记者被拦阻在距离特例病房几米之外，对警员的拦阻他们表示不满，口中还在不停嚷着“群众有知情权！我们有揭露真相的权利！” 狗屁真相！ 郑福昌冷脸走到病房门口并未急着进去，这里记者这么多，若罗文这么大大咧咧进去，必然会被记者拍到。 心底这么想，便听见有记者叫道：“那个人没穿制服他肯定不是警察！他能进去——我们也能进去！” 郑福昌惦记着罗文年底评级，既然有记者送上门当台阶给他用，不用白不用，他看着罗文，咳咳两声，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 罗文当然不是王八蛋，他笑容微深，以其他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郑队，我身为法医，有必要给那位幸存者做一个精神鉴定。” 郑福昌道：“进来再说。” 一群记者举着长枪短炮疯狂拍照录音，郑福昌重重关上房门，将外界喧嚣隔离，罗文无奈笑道：“搞这些做什么，我都说了，我不在乎年底评级。” 郑福昌盯着病床上的徐彤，道：“我在乎！” 徐彤这时慢慢转眸，速度极慢，罗文留意到徐彤眼神有点空洞，只听对方道：“我想见一见他，可以么？” 郑福昌有意道：“你想见谁？” 徐彤道：“我想见默默。” 在罗文看来，徐彤语气平淡，面无表情，面部肌肉处于无任何神经调动状态，简单形容，像个木偶。 罗文留意到郑福昌愤怒眼神，他抢先一步，对徐彤道：“本案第一嫌疑人李默，于昨日来自首期间撞墙自杀，送院途中因颅骨重度凹陷性骨折而重伤不治，已然死亡。讯问警员称，嫌疑人有话留给你。” 罗文看了郑福昌一眼，继而上前两步直视徐彤，神色哀然，轻道：“与……彤彤……无关……” 病房内，一阵死寂。 像是预先商量好的，在郑福昌与罗文进入病房后，那些媒体皆由大声喧哗改为小声低语，期间不断有人竖起耳朵，期望能够捕捉到病房当中只字片语。 恰逢此时，病房中先是传出凄厉叫声，紧接着便是哭喝动静—— “不——你不该死——死的不应该是你——死的那个不该是你——” “你干什么？！放开他！” 记者不会知道病房里究竟发生什么—— 一刻钟后，医院走廊，罗文还在喘息，脑际仍旧混沌不堪。 面前出现一杯温水，他接过来一口气喝了，目光微抬，面前站着一脸盛怒的郑福昌。 “你活够了？！” 郑福昌怒不可遏一拳捶在罗文肩头，罗文捡起掉落的纸杯，揉了揉肩头，没好气道：“没被徐彤掐死，差点被你揍死。” 他从口袋中拿出口香糖倒给郑福昌两粒，接着道：“你刚才留意到徐彤说话的内容，以及她的语气了么？” 郑福昌收整心神，想了片刻，道：“先不说她的那些话，就眼下媒体的态度来看，只怕会直接曝光本案，并隐晦指出李默是为徐彤杀了唐伟，那些照片出现得真是时候。” 银色闪电充斥眼眶，罗文闭上眼睛，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而来。 “那些照片呢？徐彤的解释是什么？” 郑福昌看着罗文，关切道：“你的脸色很不好，她刚才解释过了，你没听到？” 罗文摇了摇头，指着后脑勺，无奈道：“它影响的。” 郑福昌眼神微深，沉默片刻，将徐彤的解释慢声转述—— 她经手的遗传基因实验得出有用数据，当她抱着欣喜心情说给李默听之后，没想到李默却将这一情况告知了唐伟，于是唐伟生出将这些数据占为己有的想法。 唐伟先是许给李默一些不为人知的报酬，还以得到数据后的利益诱惑李默，唆使他将徐彤灌醉与唐伟发生关系，并拍下那些裸照作为进一步要挟徐彤的手段。 后来徐彤百般哭诉，声称不管李默做了什么她还深爱李默的情况下，李默终于反悔。 唐伟为了报复与泄愤，所以伏击麻醉李默给他换上犬类瞳孔，作为侮辱。 罗文听到这里，打断道：“关于作案过程呢？徐彤是否将所有都推在了李默的身上？” “诶？”郑福昌好奇道：“你不是没听见嘛？那你怎么知道的？” 罗文抚过颈处泛着淤红的掐痕，道：“徐彤掐我的时候，她眼中噙着极浓恨意，以及深深绝望。” 郑福昌不解道：“恨？为什么我却觉得徐彤的那种反应，是因为深爱李默接受不了李默已经死了呢？” 罗文没解释别的，只道：“这就是徐彤的高明之处。” 他起身往太平间走去，就在刚才，徐彤在警员的陪同下去了太平间，就看这位徐女士接下来要上演什么戏码。 郑福昌叫道：“喂！臭小子！你说她恨意中带着什么我不管，你给我解释解释，她在情绪崩溃的时候为什么掐着你不放？当时要不是我，你就被她掐死了！你还敢去面对她……这里没你什么事，你给老子回家睡觉！” 罗文眼眸一弯，道：“你不是说我很像躺在太平间的李默么？这就是我先你一步告诉徐彤李默的死讯，以及李默死前说的那句话的原因。” 徐彤那个充满绝望的眼神，她是在为李默的死忏悔，还是因为李默的死造成了未知的无可挽回？
第12章 第二视野（十二） 太平间挤满了人，媒体与警员之间不再推搡，自觉让出当中空位，那里只有一张停尸台，旁边站着满面泪痕的徐彤。 她颤巍巍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一只手无力垂下，另一只手扶着停尸床，无声恸哭。 在场媒体皆被徐彤流露出的深情与悲伤感染，就连维护秩序的警员，眼神在徐彤与李默之间转换的时候，也透露出一丝哀伤。 本来好好一对情侣，阴阳永隔，这些都是本案被害人唐伟造成的！ 白布掀开，徐彤听着四下惊呼，表情有些细微变化。 李默眼睛睁着，一枚正常无疑，另一枚呈现满满的灰褐色。 “那个唐伟真不是人！” “就是就是！就一变态！” 耳畔喝骂声渐渐多了起来，挂在徐彤嘴角的那道弧度转低，她转身疾扑墙壁看似要再次撞墙自杀，这回警员反应迅速，将人一把抓住—— 因所用动作看起来有些粗暴，立时引起媒体不满！ 闪光灯一时间在太平间不停闪烁，快门声更是此起彼伏。 郑福昌强自压下怒火，挥手示意警员将徐彤马上隔离，这个举动更是引起媒体们齐声声讨—— “你们警察只会扣押无辜者吗？！徐彤才是受害者！” 郑福昌将现场局面交给副队控制，他随监管徐彤的警员来到太平间外，刚要交代警员先带徐彤回病房，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声线：“您好，就病人目前情况来看，她需要做隔离治疗，请你们警方配合。” 郑福昌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回头怒道：“我们正要将她送回病房转交给你们做检查！” 清冷声线来自一名男医师，郑福昌诧异道：“怎么又是你？” 那名医生绕过郑福昌走向徐彤，道：“你还能走么？” 徐彤回复的却是一脸僵木表情。 郑福昌示意警员将徐彤交给那名医师，他突然觉得似乎少了什么，环顾四周，他挠了挠头，臭小子什么时候不见的，真听话回家睡觉去了？ 他懒得理会“满载而归”的媒体，快速往停车场跑去，臭小子会乖乖回家睡觉—— 才怪！ …… 鉴证科科长李平顺的办公室里，一人坐着，一人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 坐着的人，乃是罗文。 李平顺停下脚步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他翻开文件夹，里面有几张纸明显不属于日常提交的验尸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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