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猛烈颠簸了一下,罗文急忙稳住手里的保温杯,还没来得及抱怨耳听郑福昌吼道:“刑侦方面的事你以后少管!” “原因?” 郑福昌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指了指罗文的便装与他自己穿的警服,沉声道:“这就是原因。” 罗文放下保温杯,唇角微勾,道:“督察想通过你警告我,你觉得我会在乎年终评级?” 郑福昌狠狠踩动油门,咬牙切齿道:“我他妈在乎!行不行?!” “李默他……是不是孤儿?” “呲——” 急速行驶的警车被郑福昌拉动手刹停下,安全带勒紧胸口与脑际带来的震荡,令罗文的眼前一片漆黑。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在不经意间游走到了一个平衡点之后,便会产生一种共鸣,在办案过程中会将这种共鸣称为被同化。 郑福昌刹车的原因,是因为罗文道出了他当时对李默的感觉,嫌疑人李默是个孤儿,罗文也是,同样的身世处境,加上与生俱来的淡漠眼神,相同的眼神…… “咳咳……老郑?” 恢复视觉的罗文伸手在神游的郑福昌面前晃了晃,道:“想到什么了?” 郑福昌苦笑着回过头,道:“这会儿躺在太平间的李默,会不会像将来躺在太平间的你?” 罗文:“……哈?我去你大爷的!” 一路上,各种不带脏字却恶劣异常的话被罗文几乎道了一遍,直到来到太平间看见白布下盖着的那具尸体,这是罗文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李默—— 除了容貌不同,李默确实给罗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眯起眼睛观察半晌,罗文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李默听的,轻道:“我们不同,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永远不会有交集点。” 他拍了拍愣在原地郑福昌,吹了声口哨,笑道:“走吧郑大队长,为了你我年终的评级……” 手指划过停尸台上的人,“也为了他,答应李局的时限剩不到四十小时,我们争取找到线索破案。” 留意到郑福昌仍在犯混,罗文扯过叠在一旁的白布走到一个空位开始脱鞋,郑福昌见了鬼的吼道:“喂!死小子你干什么呐?!” 罗文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慢道:“提——前——让——你——瞻——仰——我——遗——容。” 郑福昌一脚将空床踹出老远,巨大声响令刚走到门口的一位医师停下脚步,他问向太平间的守职人员,在知道里面是警方的人来循例查案时,这名男医生快速离去。 守职人员有些疑惑,陈主任拿着一张机票来太平间做什么?
第10章 第二视野(十) 罗文的目光由街口第一栋建筑依次看过来,最后停在面前的时钟酒店,它位于这条繁华街道的最末端,之后,被一道耸立的高墙截断,无路可走。 失去夜色晕染出的诡秘与暧昧,这栋建筑给他的感觉,连系前面那些规模各异的高楼大厦,它如同为众前者,画上了一个灰白色句号。 就像死者唐伟那样,无论生前被多少光环围绕,死后不过是一具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酒店旁边是一个停车场,看其规模,绝对不逊于前面任何一家高端消费场所设立的临时停车场。 罗文看着同样歪着头模仿他观察模样的郑福昌,道:“你在看什么?” 郑福昌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道:“可能因为这里发生了命案,今天他们家的生意很冷清。” 他反问道:“你又在看什么?都看了好一会儿了。” 罗文沉默片刻,道:“我在看一个‘句号’,属于唐伟的句号。”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进了时钟酒店。 句号? 郑福昌的眼睛和嘴巴瞪张成了三个“句号”,臭混球又卖关子! 上午十点整,酒店走廊里静悄悄的,罗文与保护现场的警员打过招呼,他取出鞋套与手套,低头想了想,他将手套放回口袋,只穿了鞋套踏入房间,浓重的发霉与塑胶味道扑入鼻腔。 带回去的记录册显示,唐伟与徐彤登记的都是假名字,来这里行乐的估计没几个人会用自己真名,加上根本不需要核对证件,所以对于某些动机不纯的人来说,更为方便—— 比如,本案的凶手或者是串谋者,以及献祭者。 罗文站在浴室门口,目光停留在墙壁上做出标记的空气清新剂所处位置,静静思考。 浴室吊顶设计属于早些年风格,略高,目测距离地面约2.4米左右,证物所在约2米左右。 罗文上前仔细观察,证物是外在作用力一次性扣压成型,其中并无再次固定的作用力痕迹。 承痕客体表面平滑,手指触摸上去感觉有些粘腻,有细微颗粒感,应该是长期无人使用去污粉清洁所致。 “上次你说——”郑福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说凶手留下线索是想替徐彤洗脱嫌疑,理据呢?” 罗文思考片刻,道:“理据就是那个感应型空气清新剂,还记得我们刚来到现场时候,我说这里的气味异常么?” 郑福昌道:“当时我没多想,只是听了你的提醒做的撤离决定,现在想想,那时这里好像没有一个命案现场该有的血腥气味。” “没错。”罗文冷笑道:“你不觉得凶手留下那件证物起到的作用,就像是个警告前方有危险请注意的提示牌么?一旦办案警员吸入到麻醉剂,后果以及影响会极其恶劣。” 郑福昌道:“依你的意思,这名凶手还挺好心?” 罗文纠正道:“是嘲笑与讽刺。” 他仔细回想案发时候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因有热水溢出冲刷过地面血迹的原因,造成他无法针对死者给出第一死因判断。 在全身只有一个受创伤口,以及死者全身皮肤呈现青白色的前提下,连他都被蒙蔽,以为唐伟是失血性休克引发的死亡—— 对于罗文来说,这是个耻辱。 “老郑……老郑?” 从刚才听罗文释义凶手留下证物的目的,是嘲笑与讽刺的时候,郑福昌便陷入沉思,他想起到李默家勘察时看到的那些门栏上的信件—— 那些像一条条对他吐着舌头的信件,也像是在嘲弄讽刺他这个刑侦大队长! “本案针对的……罗文,你说凶手犯案的目的,是不是在针对警方?” 针对警方? 罗文没有给出回答,而是就刚才郑福昌所问关于凶手想要洗脱徐彤嫌疑的说法,做出了解释—— “徐彤身高只有1.60米,假设她能够抬手够得着安放,证物后方的吸盘也不会呈现正面吸附在墙壁上的现象,最多属于吸附痕迹下方着力重,上方着力轻,也就是平衡不饱和现象。除非徐彤搬来凳子站在上面,但当时唐伟也在,徐彤会这么做的可能性极小。痕检组给出的鉴定为,证物属于一次性扣压成型,这说明了什么?” 郑福昌道:“说明凶手身高起码高于徐彤,还侧面给出假设,凶手可能是男性。” 趁郑福昌思考空当,罗文做了一个将空气清新剂粘在墙上关键位置的假设性动作,刚好与痕迹的位置相符。 “我的身高与李默的尸长差不多。” 看到郑福昌的阴沉脸,罗文岔开话题道:“关于这个说法我解释完了,你想知道我昨晚为何会去后巷观察流浪狗么?” 郑福昌道:“因为本案现场的第二证物,那枚犬类瞳孔?” 罗文走到门口摘下鞋套,回眸道:“边走边说。” 回程路上,郑福昌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那些建筑,他想起罗文说的“句号”,道:“你别说,这么看着,那家时钟酒店还真的就像一个句号,唐伟人生的句号!” 罗文道:“这或许就是凶手想展现在人前的视野,属于他的视野,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想让其他人也拥有与之相同的视野,第二视野。用我们习惯性的口头语也可以解释为,将思维带入视野。” 嘴里叼上一支烟,郑福昌含糊道:“思维带入视野?操!心理学?什么第二视野?” 犬类能够看到的事物,无论从广角或者景深程度都与人类有很大区别,尤其针对黑暗中移动的事物,这一点,罗文在昨晚的观察中已然得出结论。 简单解释几句,罗文纠正郑福昌道:“不是心理学,是犯罪心理学,两者间的含义不一样。” 看到经过一个红绿灯车头又转去医院方向,他靠向椅背,道:“你准备如何针对徐彤下手?” 郑福昌握紧方向盘,沉默片刻,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对徐彤……” 话停在这里,他的电话响了,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看守徐彤的值班警员打来的。 难道徐彤又出事了?! 车身有些不稳,罗文拿过电话接听,说是徐彤已然醒转,她要求见李默一面,便将所有案情交代清楚。 回复来电警员自己与郑福昌正要驱车前往医院,罗文挂断电话,道:“你刚刚想说必要的时候,会对徐彤用刑讯手段?你别忘了,她有自杀前科,并且医生也说过她不能再受刺激。到了那里,你小心一点,再有问题的话……” 没有道出的话语,仅在罗文与郑福昌心中回荡。 如果徐彤也死了,本案的相关证据将会立刻申报,也就意味着这个卷宗最终的结果,便会被定性为一起简单的三角恋情杀—— 这,只是个程序。 不,是演变成了真正的程序。 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人类的求知欲,假如真相是人为的呢? 那么它将失去一切意义。
第11章 第二视野(十一) 手指快速点击鼠标,电脑屏幕前那双眼目视他处,只凭余光将所有照片上传到论坛中名为“真相”的贴吧当中,他随即拔出无线网卡,关闭电脑。 身后烟灰缸里的机票即将烧完,随着“南方航空”字迹被残余火星吞噬,彻底化为灰烬。 他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淡看天际阴霾,语声听不出情绪,“小默,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将你想要的真相公诸于众,天堂再无任何伤害,愿你安息。” …… 郑福昌将警车停在路边,扫过拥挤的医院停车场,他看向刚刚睡醒一觉的罗文,道:“情况有些不大妙,来了不少媒体。” “媒体?”罗文擦了擦眼镜戴上,留意到几辆面包车挡风玻璃贴着特殊通行证,道:“待会儿见到徐彤,无论她耍什么花招,你都要控制好情绪。” 郑福昌眼神微冷,掏出手机连线值班警员,听筒里只有盲音。 罗文看郑福昌的表情就知道不妙,他一把拉住对方,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是徐彤的手段之一呢?” 他拆了一盒烟硬塞给郑福昌一支,两人凑头点着火,郑福昌慢慢敲着方向盘,忽而瞥给罗文一个眼神,“你就会对我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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