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唐伟被害一案当中所有证物的复验申请表。 第二份,为李默出具死亡证明,并转交给民政局办理火化下葬的申请书。 第三份,罗文的病历。 上述所有,李平顺无疑最关心罗文,他反复看过几次,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臭小子……你……” 罗文抬眼看着李平顺,面淡如水道:“还有四到六个月,头儿,您别用验尸时才会用到的眼神看着我,好么?” “你这混小子……” 李平顺好不容易挤出语不成调的一句话,他走到罗文身边看着对方,鼻音浓重道:“法医守则当中,第一条是什么?” 罗文点燃一支烟,“头儿,你考我?” 李平顺夺走罗文的烟狠狠按灭在烟缸,怒道:“用事实说话!” “事实?”罗文拨掉烟蒂上沾着的烟灰再次点燃,笑容未减,道:“头儿,本案的有关证据,不就是事实么?” 不给李平顺回怼机会,他接着道:“从案发到证据采集,我们所有方向都是凶手事先安排好的,刚才那些照片出现的时候,李默已经死了,他根本没机会上传那些照片为徐彤博取同情。” 李平顺道:“万一经证实,那些照片是李默来自首前预先设定的延迟上传呢?再者——” 罗文接道:“再者,李默还可以买通其他人,在得知他前来自首并且撞墙自杀后,将这些照片上传。” 李平顺忍不住白眼一翻,道:“你也会这么说,那还……” “头儿。”罗文与李平顺对视几秒,认真道:“李默选择用死来维护徐彤,这么深的爱,你觉得他会将这些裸照上传?再者,就照片来看,难道你不觉得它们的焦距刻意锁定在徐彤的表情上?最后……” 罗文点着其中一张照片,道:“里面的男性不仅没拍到面部特征,连手指指腹以及耳部外轮廓也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不等李平顺反应过来,罗文继续道:“那是因为凶手很熟悉我们的分析技术,指腹一旦拍下,我们便能通过指纹核对来验证这名男性是否唐伟。还有耳部轮廓,这是我们在确定死者被毁容,或者凶手整过容的时候才会用到的特定轮廓识别,因为耳部轮廓与指纹一样,独一无二。” 李平顺沉默了,罗文淡淡话语声,仍在继续—— “先开始你也有李默并非本案凶手的感觉,是么?包括李局还有郑队,我们的直觉,真的是仅因同化或难以自制的共情产生的?” “我……”李平顺扫过报告,能够阻止证物申报的办法只有一个,将本案定性为证据不足,划拨到悬案当中继续补充侦查。 可纵观过往案件,从未有过人证物证齐全的情况下不结案的。 “还有一点。” “什么?” 罗文没有立刻给出回复,斟酌片刻,道:“头儿,如果证物呈堂后再被一些有心人推翻,那么本案所有物证将会全部失去司法效力。那名凶手,便会真正逍遥法外。” “哈?”李平顺思绪猛然一转,一拍脑门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本案的第一证物,喷射型空气清新剂,只能验出当中被人投放过麻醉剂,并没有附加证据来证明投放人就是李默。 本案的第二证物,那枚留在现场的犬类瞳孔,只能说明李默有作案动机,也没有进一步证据证明就是李默所为。 至于最后的那几段视频,结合到罗文当时看完给出的分析,它们在证明李默是凶手的同时,更是推翻所有关键证物,甚至是作案动机的有力证明! 目前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串并所有证物,再加上嫌疑人疑似畏罪自杀的行为,结合今天曝光人前的那些照片,只怕外界人士甚至警队内部都会认为,凶手是李默。 本案凶手的确聪明,反复利用人类正常逻辑思维,不仅如此,无论是犯案前的布置还是犯案后的隐藏,甚至连案发后警方的侦查方向与司法流程,凶手都相当熟悉。 提交所有证物呈堂,是不是刚好迎合凶手所预设的最后一步? “案件发生到现在,我们像是被牵着鼻子走,郑队询问徐彤的时候,我正在进行对唐伟的尸检,而郑队去李默居住地址侦查的时候,徐彤恰好撞墙自杀。在徐彤抢救尚未苏醒的时候,李默前来自首并自杀,最后,在徐彤表面愿意主动交待案情经过的时候,出现了那些照片,她还恰到好处的在媒体前流露出对李默的深情,所有的时间链,都计算得非常完美。” 串联完毕,罗文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剩下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也不是所有都很完美,至少有一点,或许出乎徐彤与她背后那些人的预料。 “李默的死!” 罗文心中想法恰好被刚刚赶到的郑福昌说了出来,郑福昌喘着粗气走进来,看着罗文,悻悻道:“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连着灌了好几杯水,郑福昌站在空调前拉开警服吹着,道:“罗文,我同意你说的凶手想将他的思维带入我们视野的这个说法。” 郑福昌回头看着李平顺,将罗文再次回到现场给出的结论告诉李科。 李平顺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凶手犯案动机更倾向于……想要同化我们?” 罗文道:“是想得到大众认同,这名凶手想让所有人知道,在本案当中徐彤才是受害者。” 郑福昌接道:“不仅如此,凶手还想让所有人都认同唐伟是个人渣,他该死!” 罗文将报告连同两份申请书推到李平顺面前,微微一叹,道:“至少这名凶手成功了一部分,今天在医院的那些人,还有……” 罗文没明说,郑福昌跟着神色一沉,道:“你想说衍生的态度?当时若不是你提醒,在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唐伟混蛋——变态!” 罗文再次将报告往李平顺手边推了推,眼神锐利,道:“凶手目的暂时已经达到,头儿,签字吧,本案我们目前仍然掌握的只有这一项,将之定性为悬案,继续侦查。我们的守则当中除了用事实说话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客观冷静。对所有接触到的,保持我们自身应有的客观判断。” 李平顺点点头表示同意,证物申请复验重新进行相关搜证,在司法程序当中是没有时限的,只要所有证物不呈堂,本案便无法定性。 只是徐彤…… 李平顺看向郑福昌,要将卷宗暂封,只有他签字不行。 郑福昌看出李平顺眼神意味,他掏出电话连线李林,这次怕是要这位顶头上司对他失望。 …… 因雷雨天气,今天的夜似乎来得格外早。 郑福昌走到停车场,脚步微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身后,罗文果然跟着一起出了鉴证科,似乎在等他发问。 郑福昌低声道:“你最初给李默假设的那个献祭者身份,现在显然已经成立,我刚听你话的弦外之音,是否在本案凶手的认知里……不,应该说,这名凶手是否想让所有人都认同,李默也是本案受害人之一?” 罗文晃了晃手里空烟盒,笑道:“你还有烟么?” 郑福昌双手插进裤子口袋而后翻出,空空如也。 罗文掏出车钥匙打开保险,走到车旁,道:“究竟你是刑侦大队长,还是我是刑侦大队长?报告李头儿已经签字也交给你了,剩下来的事,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郑福昌诱拐道:“一盒软中华。” 罗文不为所动的伸了个懒腰,道:“我该回家洗洗睡了。” 郑福昌伸出一根手指,加码道:“一条软中华。” “胖子。”罗文先是目光低垂,接着动作极慢抬起头,诡笑道:“您老要向小生行贿?” 看样子有得商量。 郑福昌拐着罗文往警车走去,期间顺走罗文车钥匙将车锁上,道:“罗大法医,抽烟有害健康,走,老子请你吃饭。” “你是谁老子?”罗文拍飞肩上爪子,思考片刻,道:“最先看到那三段视频的时候,我感觉不是同一人拍的,凶手无疑是想让李默来当他的替罪羔羊,但是那名串谋者,我却觉得他是在偏袒李默,串谋者的手里应该握有本案至关重要证据。这名串谋者可能是想等到所有证物都呈堂,司法程序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再站出来推翻那些证据,彻底还李默和徐彤一个清白。可他和徐彤甚至连凶手都没有料到,李默选择了自杀。” 郑福昌若有所思,他盯着罗文看了好一会儿,忽而加重力度将罗文拐进警车,道:“先别想什么串不串谋者,你给老子好好吃一顿回家睡觉。” “不去。” 罗文趁郑福昌去驾驶室的时候下了车,慢慢往他的车走去,阴沉暮色中,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郑福昌本来是想借着案子将罗文送回家,更觉得他有必要看着对方好好睡觉,这会儿看着罗文背影,他忍不住道:“臭小子——你又要开车瞎晃嘛?!” 罗文没回答,关于案子,能做的能给出的分析都已经给了,他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隔着挡风玻璃留给郑福昌一记“关你屁事”白眼,绝尘而去。 接下来一连三天,郑福昌没见过罗文,也没接到过对方电话。 刑侦大队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扣押徐彤的时限已到,他拿起徐彤照片反复看着,感叹道:“这个女人不简单,看来真是低估她了。” 罗文不请自入,拉开椅子坐下,他从郑福昌手里接过照片,顺手抽出桌上的烟点燃,道:“这个女人,让人看不透。” 手续一旦办完,徐彤便恢复了自由身,以后要是想见她,估计不容易。 徐彤现在已然不是嫌疑人,上次在太平间那一幕被媒体大肆宣扬,舆论压力以及社会关注双重叠加,警方再想扣押她很难—— 所有调查,只能在暗中进行。 郑福昌道:“那天李科看完病历找你谈了没?” 罗文将照片放回卷宗,摘下眼镜,陷入沉默。 郑福昌道:“他想让你离队休养?医生怎么说的?” 罗文看着窗外绿植,道:“院方通知我留院,说现在的工作已经不适合我了。” “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案件没有真正告破前,我是舍不得死的。” 罗文的回答在郑福昌预料之中,他太了解这位,罗法医就是个工作狂,就算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只要还有工作能力,罗文绝对不会留院治疗或离开工作岗位。 年龄刚到三十岁就要陨落,这个打击任谁都接受不了,可罗文自己却出奇的平静。 因案情与自身情绪,郑福昌陷入沉思,李林对本次侦查进度与结果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失望,并表明不管有多大压力,不管如何艰难,一定要将案件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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