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完,周洋就抬起了手:“好了,到底为止……前厅的客人来了。” 监控器的一角,正对着别墅的大门口,有一辆观光车停靠在一旁,很快,赵崇便带着他的人从上面下来。 周洋说:“收拾收拾,别让人看笑话了。” • 这片位于长眉水域附近分流出来湖泊,被群山环绕,唯一的出口被人重重把关。不为人知的湖心别墅群,被他们亲切的称作——花房。 周洋从隔壁的监控室出来,一见到赵崇便热络的打招呼:“老赵,你可来的太晚了。” 赵崇还是一副阴鸷的模样,打扮的也不甚讲究,相比见不得光的周洋,他更像那个藏在樰城暗处的恶狼。相反,周洋的形象也比他更适合坐在赵氏顶层的办公椅上。 但可惜,赵崇是赵氏的后代,无论如何,都比周洋合理。 赵崇的笑止于表面:“听说你明天要去港口?” 周洋说:“是啊,如果能冒险取下那批货,纯利比年前那一批,最少翻五倍。” 他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张得大大的。 赵崇不为所动地按下他的手:“可我听说,这些货和赵流羽有关系。” 周洋佯装惊讶:“赵流羽?他连回国都没办法,你难不成还怕他?” 赵崇的脸色更阴鸷了,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便没有发作:“他只能跟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我怕他干什么?”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跟刀子似的锋利,恨不得把远在天边的赵流羽千刀万剐。 关于他们往事,沈垣道听途说过一些,猜测过一些,确认过一些——最开始赵崇和周洋是在m国认识的,当时的赵崇被家族流放,没钱没权,在当地流浪的时候认识了不学无术的混混周洋。 之后两个不择手段的人在一起,便成就了今天噩梦。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中的黑暗、复杂,他们得到了最初妄想的一切,所以这两个恶徒,逐渐开始觊觎对方的所有物了。 周洋带头走进别墅:“进去说吧。” 别墅门口有专人做安检,轮到沈垣时,探测器亮了起来。 “不好意思。” 沈垣抱歉地笑了笑,从口袋翻出一枚……戒指。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套在了食指上。 他晃了晃手:“这是周哥给的,有什么问题吗?” 吐着信子的蛇扭曲成环,红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周洋没什么表情,给安检员使了个眼色。 安检员这才退到一边:“那没事了,请。” • 别墅上是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别墅下的地窖是阴暗潮湿,腐朽遍地。 孙覆洲一个人折腾累了,摸了个墙角坐了下来,没多久就开始打起了盹。 在陌生的环境加上别扭的姿势,他没能安然入睡,只做了个浅薄的梦就大汗淋漓的醒了过来。 他梦到了自己变成了王二傻,因为一不小心偷听了王家坉里的秘密,然后在祠堂被沈垣一枪崩了。 僵硬的身体坐直以后,骨骼的举动令他忍不住用大口大口地呼吸来缓和,感知觉被无限放大,孙覆洲甚至感觉到脸上喷溅到的血已经变干发硬——牵动着脸部肌肉时,上面的血渍便开始崩裂然后往下掉细碎的粉末。 那个梦的后劲和身体的疼痛绞在一起,令他一时间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 经过一场梦,孙覆洲大约想明白了王二傻的所有行为,他一个常年游离在王家坉边缘的角色,他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是最容易的。 他杀害王莉、绑架王愿南,不仅仅是为了借此告诉外人这个村子里的扭曲,事实上他应该是不信任警察的,所以他在发现他们去了县公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绑架王愿南,再次制造一场动静,为的就是试探他们是否可信。 而他真正的初衷,则是去年死的不明不白的王霞。 根据不久前周洋和手下的对话,这些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应该都是被他们用来赚钱的工具——对于王家坉的少女们,他们用资助威逼利诱;而樰城的少女,他们则挖了贷款的坑等着她们跳下去。 孙覆洲的胃里开始抽搐。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黑暗得多。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句话。这是谁说的来着……?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市局搞扫黑除恶那么多年,从没想过,这么大的毒瘤依然滋生在这个城市之中。 好在明天……市局在港口早就安排了人手,擒贼擒王,周洋一旦落网,这颗毒瘤再大,也是要被连根拔起的。 等到那时候,沈垣……他的沈哥,一定会好好的、如愿以偿回到太阳底下! 在祠堂的时候,他的确对沈垣的出现有过诧异,但就在他刚起疑心的时候,沈垣暗地给他做了一个手语。 我爱你。 沈垣总是让他相信自己,但从未在他对自己产生怀疑时有任何怨言与不满。 他们都知道,信任这个词太飘渺了,所以沈垣做了自己这辈子认为的最卑劣的事,那就是把信任与爱捆绑在一起。以爱之名得到孙覆洲的信任,是身在黑暗里的沈垣唯一能做到的,可以光明正大和他站在一起的办法。 哪怕他们只能在一起很短很短的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覆洲听到外面有响动。 一个很陌生的声音传进来:“老周,听说你抓了一个警察,就关在这?” 周洋说:“是啊,这不,还算听话。” 孙覆洲正集中注意力听声辩位呢,忽然有双手将他头上的麻袋一把扯了下来。 他总算能看看这个地窖的模样了——室内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来自门外,周遭洋灰水泥的地面、墙面,未经任何修饰,地上还有不少不知名的红褐色污渍,除此以外,常年潮湿的环境倒是在角落里滋生了不少藻类菌类生物。 目光转了一圈回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容阴鸷,身形偏瘦的男人。 周洋声音不大,没什么情绪地说:“老赵,你的脸让警察看到了,可是会有麻烦的。” 赵崇咧嘴无声地笑笑,露出一排被烟和茶浸黄的牙。 孙覆洲能看出来,这人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死人。试问,谁会在意一个死人对自己的威胁? 赵崇忽然说:“让他绑着炸药去取货,你觉得如何?” 孙覆洲:“……”不如何! 亏你想的出来…… 但他看周洋的神色,竟是在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好在他们不是什么疯子,所以不会让一个警察去替自己干违法乱纪的事。 所以周洋摇了摇头:“沈垣那个小疯子不会让我这么做的,我还指望他能再帮我办几件事。” 孙覆洲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说:“赵总,你是樰城赫赫有名的成功人士,标志性人物,怎么自甘堕落地和这群人为伍?” 赵崇像是惊异于他的天真:“世界上最赚钱的办法就写在刑法的第一页,我只是胆子比较大。” 孙覆洲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热血沸腾过:“你们明知道自己在犯罪,却一点儿悔改都没有,;不,不对,你们根本不认为自己是在犯罪,你们就是是非不分!人血馒头就那么好吃?” “当然好吃。”赵崇哈哈大笑,“比臭水沟里的馒头好吃多了。” 明明是大家族出身的赵崇,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腐烂的血腥气,并且他引以为傲。 但相比较下,周洋就是截然相反的。 周洋说:“孙警官,你的深明大义和普爱众生并不适用于我们,我们这种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所以我也不甘愿一辈子做那样的人,这些,作为官二代出身的你,能理解吗?你不能。” 孙覆洲的底不难查,不出半天,周洋连他爹住那个监狱都知道了。 他这次都装都懒得装了,自然而然地露出一种“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您这马上就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活了这么久,却活成这样?” 句句抱怨自己的出身,并将此装点成自己的目无法纪的通行证,就好像不懂事的小孩,哭一哭,这个世界就得围着他转。 周洋蹲了下来,手里有一把很漂亮的宝石匕首。 噗呲。 尖刃刺进了他的大腿,没入了两指深。 疼得孙覆洲的脸霎时间皱成了一团。 看样子他的话的确刺痛了周洋,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这么敏感。 于是他有眼色的不再说话,对他们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周洋松开手,匕首却还留在他腿上:“孙警官,别这么天真,我认为,善恶都是人定义的,那么我也权力定义我认为的善恶——利我者善,背我者恶,况且,你们警察里,也不尽只有好人啊。” 赵崇伸手把匕首从他腿上拔了下来,并没有伤到大动脉:“老周,话多了。” 周洋一摆手打断他的话:“你还是想想怎么摆平你的麻烦吧,向家已经越来越容不下我们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留下孙覆洲和一脸不悦的赵崇。
第96章 卷伍•种子(二十三) 第二天一早,孙覆洲被人从睡梦中架起来。 昨天被扎了一刀的伤没有得到处理,在湿冷的环境里过了一夜,没有发炎感染已经是万幸。随着他脚下一动,大腿肌肉就会抽抽儿地疼。 来接他的人是沈垣。 孙覆洲笑了笑,四肢百骸都没什么力气,懒懒地被他单手架着,左右看了一眼向他们靠近的两个陌生男人:“你们又要玩什么把戏?” 东南方向,西南方向,分别有两支武装小队,还有房子内外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 沈垣冷冷地看着他,将他推向其中一人:“没什么,该上路了。” 和原计划有了些出入,周洋不和他同行,反而还让他带着孙覆洲一起,摆明了是要诈他,若是被警方提前拦下,估计他在周洋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微薄的信任,也要付之东流了。 可如果这一次不能将他们一起抓捕,那之后就再难有机会了。 周洋和赵崇,表面是相处多年的兄弟,实际上近年却因为争夺利益而愈来愈不和。 再加上三兄弟中,原本远在国外的老大向氏现在也要回来分一杯羹,“桃园结义”一下子就变成了“相煎何太急”。 嘀嘀—— 外面的人又在对讲机里催促他了。 沈垣看着两个大汉押着孙覆洲上了一辆快艇,从湖心别墅群出发走水路能够更快也更隐蔽地躲过所有路面监控,不被察觉地抵达港口。 他敲了敲带在食指上的指环,转身问身后周洋派来的手下光头:“周哥呢?” 光头是周洋为数不多真正信任的人,对除了周洋以外的人,全是戒心:“你最好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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