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不止一具呢!桥洞下头的泥巴里还有一具没胳膊的! 纪勇涛:都不许动了啊,等大人们过来收拾。 过桥的人渐渐多了,对水里飘着的死人司空见惯,顶多呵斥两句,让孩子们滚开。楚稼君摸着石头过去,赶在几个小青年之前,用树枝把浮尸勾了出来。 看见是自己丢的“东西”,无聊地把树枝丢开了,任它飘回去。 收尸的人很快过来了,警戒线拉在桥洞口,纪勇涛让他回家去,不用管这。 有人喊:勇哥,情况不对,淤泥下面还有不少! 纪勇涛:不止两具? 调查员:又挖出来一个!已经五个了! 围聚的行人越来越多,地上盖着白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从其他几处河岸淤泥下,又陆续挖出了近十五具尸体。 全都缺胳膊少腿,像是被野猫吃剩的麻雀。 - 西餐厅里,陈小虎在低头吃牛扒。他的头发在牢里被剃成了寸头,显得更加彪悍。 房屏也到了,他开着辆新车,车上还带着个女人,两人在门口嘻嘻哈哈一阵,他才从车里出来,让她开车回去。 自从上次介绍给楚稼君那个活、从晋阳宾馆逃脱,房屏就有种扬眉吐气的翻身感。换上了进口风衣,戴上了墨镜,走进门时,一股浓浓的古龙香水味跟着进来。 房屏:大哥,这次是真的弄成那个黄金展,妈的,发了,黄金啊那可是!全南方最纯的黄金啊! 房屏激动地走来走去,搓着手:我想换套大点的屋子,能弄个大舞厅…… 楚稼君嘿嘿笑。陈小虎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 楚稼君:这一票干完,你们在江湖上都能当大哥了,是不是,虎大哥? 他用手指戳戳陈小虎的肩,年轻人没反应。 房屏很兴奋,他从前成天买醉,说要干大事业,成了地下舞厅的笑柄。这段时间跟着楚稼君翻身了,他往舞厅里一坐,身边顿时多了几个抢着点烟的人。 楚稼君前一阵子还说,头发留长了更像大哥,房屏都记得,特意把头发留了,现在能扎个小辫子。 华南黄金展举办地点在淮海路的会展馆,是个新馆。而楚稼君之所以把它列为目标,仍是为了延期的珠宝展。 虽然延期,但地点没有更改,应该还是会在高星宾馆。 高星宾馆距离淮海路的会展馆,有七百八十米,有主干道马路。 在高星迎宾馆的展出都很太平——每次展出,旁边的十字主干道都会摆铁马,留一个车位,车辆依次放行。 楚稼君有时候晚饭后去爱呀河里游泳。废水排放口很宽大,是城市的主排水管。 这条主排水管,出水口没有遮挡。 能够容一个成年人爬进去。 房屏在餐厅里扭了起来,在他的心里,这次行动绝对能成,尽管之前有几次即兴抢劫失败,可楚稼君也能带他们逃出来。 这次是更好的装备、更精密的策划,一切胜券在握。 房屏:大房子!大哥大!人头马! 楚稼君坐在桌子上,跟着扭了几下:耶耶耶! 陈小虎依旧闷声不响。 花了两个小时,楚稼君交代了这次大致的潜入和逃跑路线。陈小虎全程不吭声。 等房屏走了,他和楚稼君独处,才恨恨开口:他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楚稼君:哦?我们是哪路人? 陈小虎:我们就是这个活法。他呢?钱赚够了就想从良!这条道上,混了一天,就要混一辈子,哪有还能金盆洗手的? 楚稼君眯着眼睛凑过去:你说得太对了。他那种活法,我看不上。 楚稼君伸手揉揉陈小虎的脑袋:所以你才能变成真的大哥。 楚稼君:你知道这次的黄金展,是我给你的期末考吗? 楚稼君:这就是个期末考,是个演练。珠宝展需要好几个小组一起配合行动,你要能独当一面。 陈小虎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会的,楚哥,你是我偶像!我从小就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我爸一直羡慕“天鹏元帅”,羡慕他有个能干的干儿子,说这个干儿子什么事都会干。我起初不服气,但看了你那么多的案子,我真的佩服你! 陈小虎:哥,其实我发现你是不是平时住爱呀河那?真有种!那边是干警小区! 楚稼君:唉,随便住住吧,也不是我想住,就随便找个地方落脚。 陈小虎:周围都是警察你不怕吗? 楚稼君:怕什么?我这辈子就还没有—— 话音未落,楚稼君的拷机响了,是纪勇涛来的寻呼。 纪勇涛:你人呢?!不许再待在外面了,马上回家! - 房间的地板上,摆满了裹尸袋。 以目前能找到的数量来看,是二十七具,但数量还在增加。 发现的时候是八月二十七日。暑假。等到九月零三号,一共有四十五具尸体被找到了。 某个消息,从内部流了出去。 尸体被冻过,被剁掉了身体的一部分,然后被丢入爱呀河中,随水沉没。 在A市里,有个食人魔。说不定,就是那个楚稼君。
第13章 【13】 对楚稼君的调查,进入了一个诡异的死胡同。 全市严查。在外来人员必须凭二证滞留的情况下,所有的宾馆、出租屋、旅店、夜总会,都没有身份不明者的入住;在可留宿的场所,如果发现男性单身行动、或几名男性共同行动,作息异常,没有正规工作,却出手阔绰,就要立刻上报。 尽管收到一些报告,但排查下来都不是。 这很矛盾。首先,根据当时厉村的调查来看,楚稼君不可能有亲人——至少是有能力收留他的亲人滞留在外。但现在看下来,这个人的行踪诡异,很像是有亲友窝藏,为他提供安全身份。 于是,情报悬赏的要求改为,近半年从外地来到A市投靠亲属,此前从未出现,没有正规单位和工作,平时深居简出,不与外人交流,亲属避免向邻居聊起这位“远房表弟”…… 也有上报,但是,同样迅速排除。 纪勇涛:他会不会胆子更大,更高调,不是借住,而是自己承包了店面,用来居住? 纪勇涛:这个店面,很可能是肉铺、水果店、冷饮站、餐饮……有冷库的地方。 李宇:走访把这些地方加进去,一般是承包店面,而且在里面居住,那种新开出来的店,没啥生意,老板和几个伙计都住在里面。 纪勇涛:还有一个隐患。内部包庇。 会议室里面瞬间死寂,连李宇都没有立刻说话。 纪勇涛:其中一具尸体,确定是陈为民的。陈为民当时是从招待所“失踪”的,其实已经被这人杀害了—— 李宇喊停了。因为如果再说下去,问题的性质就很严重了。 谁会杀陈为民? 如果是入招待所盗窃,为什么会去偷一穷二百的陈为民?这是很精准的截杀,唯一的嫌疑人只有楚稼君。 那么,楚稼君怎么知道陈为民来了? 这个消息太快了,陈为民今天到,今天死。他不仅知道陈为民来了,还知道到的时间,住的地方…… ——有内鬼。 唯一的可能,有内鬼。 这个内鬼,在陈为民来了之后,立刻就偷偷告知了楚稼君,目的就是绝对不能让画像师完成楚稼君的画像。 楚稼君是怎么买通“内鬼”的?用钱。谁需要钱,谁最近又突然阔绰…… 会议室里的人都不傻,许许多多眼神,带着怀疑,看向了坐在纪勇涛身边的刘纬德。 有传言,刘纬德要下海做生意了。 ——本钱从哪来? 一声闷响,刘纬德顶开椅子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不言不语冲出会议室。纪勇涛追上去:不是你,大家都相信你的。 刘纬德:相信个屁! 刘纬德:我……我是为了我女儿才准备下海的!我的本钱都是借我老丈人的!我知道这对不起兄弟们,那怎么办呢?她一包特殊奶粉就是几十块钱,谁买得起?! 纪勇涛:没人说是你…… 刘纬德打开他的手,声音都拉高了:纪勇涛你那个弟弟才可疑!一个大学生整天吊儿郎当的,你以为他在夜总会闹的事我不知道?!风纪组那边都快把这事儿传遍了,单位里早传开了!三万多的酒,你怎么免单的?!他什么成分?你什么成分?! 回字楼里,越来越多的人聚在檐下,莫名地听着这场咆哮。 刘纬德手指着天:我要是内鬼,我天打雷劈! 阴霾的天空,却恰好在此时响起了隐隐雷鸣。 这栋楼里的人,因为职位,大多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个巧合却来得如此之诡异,配上刘纬德的声嘶力竭,透出了几股森然。 片刻后,刘纬德颓然放下手。一个传达员跑上楼,似乎有话要递给他,但是看看气氛,又不敢开口。 刘纬德:什么事…… 传达员:刘队,你家里的电话……好像是医院…… 刘纬德沉默地点点头,转身下了楼。家里打了电话来,女儿又病发了,妻子和岳母都在医院里等报告。 - 楚稼君从爱呀河里出来。夏天了,在河里游泳的人也多了。排水口那边的人很少,因为太臭。 二十七分三十九秒。 假设新会展馆内部的地下排水通道能顺利进去,这就是他们撤离所需的时间。 展馆的地下排水入口在南馆那边,从窨井进去。他安排房屏开车接应,那辆车只是个幌子。 就算是房屏,也只是个幌子。 他去干净的水域洗了身,抓起丢在浅滩上的衬衫裤子套上。回爱呀河小区的路上,楚稼君还遇到了刘纬德。刘纬德怀里抱着女儿,和妻子一起回去。 遇见楚稼君时,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大概是白天的失态,让他对于指控“许飞”感到了些许愧疚。 纪勇涛也刚好回来,看见刘纬德,急匆匆地跟过去:老刘,老刘!大家都信你的! 刘纬德没说话,带着妻女走进电梯。 吃了晚饭,纪勇涛在家里找东西。 纪勇涛:有套没看过的电视剧录像带,你记得放哪了吗? 纪勇涛:找到了……小飞,你拿上这个,再把门口的西瓜捎上,带去给老刘。还有一桶油,一袋麦丽素…… 楚稼君试着用两条胳膊捧起纪勇涛说的那些东西,有点勉强。 他摇摇晃晃走向门口,吧唧,西瓜砸地上,碎了。 - 沿河岸的水果摊前,两人在挑西瓜。 纪勇涛:你会挑吗?挑个沙瓤的。 楚稼君:万一他喜欢脆的呢? 纪勇涛:他说过他女儿喜欢沙瓤的。 楚稼君:我也喜欢啊,问问看咋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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