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会的举行地点正好对应卡玛的房间正上方,与一楼的布局类似,不过房间面积要更大些。在走进房间的一刹那,风声和雨声就消失了,米沙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生怕叨扰到在此歇息的某位神灵。
屋里围了一圈椅子,米沙在空位上坐好时,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场景简直跟陪审团里一模一样,只不过人们头顶的不是拿着天平与剑的正义女神。
卡玛也坐在人群中,正好在米沙的对面,等所有人都坐好,便开口说道:“我们在此齐聚,聆听命运之母的指示……”
信徒们都像收到指令那样动了起来,米沙的两只手分别被左右邻座抓住。他想要挣脱,但是被一种诡异的仪式感阻止了。
“我感受到一股能量。”卡玛说,“是一位男性,灰色的头发,下巴上有一圈胡子,颧骨处有一道刀疤……”
“那是我的舅舅。”一名信徒欣喜地说,“那道疤是他在一次勇斗劫匪的过程中留下的,是男人的荣誉——他保护了自己的家人。”
卡玛微笑:“你不用担心,他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我看到背景里大雪纷飞,但是不用担心,他身处的地方很温暖,有什么东西照亮他的身体,但不是白炽灯……我想那是火焰,壁炉的火焰……一只白猫趴在他的脚边,头顶有一小片黑色……”
“那是大麦克,舅舅总是说自己想要带着它在有雪的地方隐居。可是,我不明白,大麦克不该跟舅舅在一起,它还活着。”
“你已经离家够久,我猜它最终决定去陪伴它的主人,很抱歉。”
“别那么说,卡玛。大麦克陪伴舅舅的时间比他的儿女们都多,我很高兴他们能团聚。也很感谢您告诉我,舅舅现在过得很好……”
“打扰一下。”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米沙讶异地朝门口看去——是位老熟人了,自己前不久还想“干”他。
在众人的瞩目下,来人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说:“天啊,这一路上的雨可真大啊。”
斯特凡诺站起来问:“你是谁?”
“埃托尔·里维拉。”埃托尔从鼻梁上摘下黑框眼镜,用衣角擦干镜片上的雨水,又戴了回去,“我是弗莱明先生的朋友,每年都会来拜访他。”
斯特凡诺告诉他:“弗莱明先生已经把这座庄园捐给我们的教会,他本人几个月前就搬到得克萨斯州去了。”
“真的吗?太可惜了……你们是什么教会?”
“这跟你有关系吗?”
“抱歉,还没有自我介绍……”埃托尔从身上摸出一张名片,“我是全美宗教协会的工作人员。你们还没有向本地的分会注册过吧?作为弗莱明先生的朋友,我愿意帮助你们。”
他从围成一圈的信徒中走向斯特凡诺,后者把名片拿得很近观看,似乎努力在确认它的真假。
“别那么紧张,斯特凡诺。”卡玛不紧不慢地用手背碰了碰斯特凡诺的大腿,“给里维拉先生找个座位,我认为我们应该为更多的人传播福音,如果能通过宗教协会进行宣传,就再好不过了。”
“我们没有更多的椅子。”斯特凡诺不友善地看着埃托尔说。
“我知道了。”埃托尔点头,“那么请你把位置让给我吧。”
斯特凡诺对埃托尔怒目而视,但卡玛却说:“按他说的做。”
斯特凡诺不情不愿地离开,埃托尔走到他留出的空位上坐好:“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像篝火舞会那样手拉着手围成一圈?”
“这叫‘连结’。”站在一边的斯特凡诺不耐烦地说。
“好的,连结……”埃托尔轻佻地握住身旁的卡玛,“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就像耶稣的十二使徒一样。”
这次,就连米沙也不由得皱眉。十二使徒中的犹大出卖了耶稣,他在暗示什么吗?
卡玛倒是保持着处变不惊的微笑:“命运之母会垂青她的传教者们,也许将来的一天,这些孩子们都会成为圣人。”
埃托尔问:“所以,要如何证明你的预言是真实的?”
这次,轮到泰勒生气地反驳他:“你怎么敢质疑卡玛?”
“没关系,我的孩子,我们应该宽恕他人。”卡玛安抚地说,“斯特凡诺,带他去我的房间打电话,里维拉先生,你可以一起去旁听。”
他们一起走出房门,几分钟后,年轻人刚回到通灵会上卡就迫不及待地说:“我给妈妈通过电话,她告诉我大麦克3天前去天国找我的舅舅了。”
卡玛说:“我想我们现在没有问题了。”
“这证明不了什么。”埃托尔说,“你可以提前打听好他的家庭情况,这对21世纪的骗子来说再简单不过,社交媒体上面什么都有。”
“的确发生过犯罪,但不是诈骗。”卡玛说,“在这屋里的一个人,曾犯下重罪……”
米沙不由得捏紧五指,旁边的信徒吃痛地“嘶”了一声。
“在这房间里有股外来的力量,它并不友好……我看见红色。这说明,在场的人当中,有人伤害过这位新朋友……是一个年长的男人,但并不值得尊重……”
米沙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顺着卡玛的目光朝角落看去,威尔的灵魂正在那里咧嘴大笑。
与此同时,卡玛洞察般的目光转到米沙的身上,与威尔重叠的面孔张嘴说道——
“谋杀犯。”
米沙猛地跳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天花板变成一张没有边际的大嘴,屋子里的人全部变成难以名状的抽象画,但他们都有着同样的长相——威尔的脸!
米沙米沙歇斯底里地大叫,撞开前来阻拦的一切物体,跑出农场。
面前出现一片灌木丛,米沙一头扎了进去。他慌不择路地跑着,然而就像卡玛所说的那样,威尔的影像如影随形。他不停地往前冲,被绊倒又立马爬起来,追兵嘈杂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但米沙浑然不觉,直到忽然有人将他拦腰抱住,米沙脚下失去重心,被扑倒在地。
“你疯了吗?”埃托尔大声喊道。
米沙低头一看,自己已经一只脚陷入了沼泽。
埃托尔把他拖上岸,米沙惊魂未定地抓住对方的肩膀:“她是真的,她是真的!”
“谁?”
“命运之母,她知道一切!”
“不,她不知道。”
埃托尔试图解释,但是米沙完全没在听,他的嘴唇和双手都在发抖,注意力无法集中。埃托尔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我没想到竟然会看见这样的你……或许无形之中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一切。”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那样,埃托尔双手固定住米沙的脸,冲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
仿佛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一片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寂静无声的沼泽林中,他像迷途的旅者终于来到自己的圣地,礼赞的乐章在耳边回响,圣光沐浴遍全身上下每一处干渴的毛孔,他丧失了一切语言与行动的能力,唯有被动地沉溺其中……
赞歌与光芒逐渐消散,他听见有人问:“现在,你感觉好些没有?” ----
第 25 章
视线开始回归,那些朦胧的光和色最终构成一张生动无比的脸。
埃托尔重新戴上了黑色的隐形眼镜,但米沙记得深藏在他左眼之下的风光;接着他不可避免地将视线移到埃托尔的嘴唇,它们的颜色很深,米沙仿佛还能感受那里的柔软……
埃托尔注视着米沙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感觉好些没有?”
米沙呆滞地点点头。
“很好,那我们快回去吧。”埃托尔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泥土,“花了比我预计还要长一点的工夫,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也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况且在雨天的沼泽林里久待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埃托尔把米沙拉起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继续之前的话题:“卡玛并没有超自然的能力。她能看破你的内心,只不过是因为使用了最普通的冷读技巧而已。许多在电视上表演的灵媒和魔术师都会这一套——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根据你的反应猜下去,如果你不中招,她就会说点别的来刺激你,或者再换一个对象。”
无论神态还是语气,他都如此自然,若不是嘴唇上还泛着水光,米沙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在米沙的家乡,流传着关于妖精的传说,他们拥有黑色的头发,擅长用谎言引诱他人。
黑发的会骗人……
埃托尔把米沙拉起来,后者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是没什么暧昧的好哥们握法,但两人的肤色差了好几度,叠在一起莫名地体现出一些令人遐思的视觉效果。
米沙忽然感觉很不高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看上去需要安慰。我也很想给你一瓶伏特加,但是手边什么也找不到。”埃托尔说,“在监狱里,如果一些异性恋囚犯按捺不住寂寞,向狱友购买‘服务’,他们会得到一本用来想象的性感女星写真集,以防对着男性硬不起来……不过看来你并不需要那些。”
“我不是同性恋。”米沙好像在跟谁强调这一点似的说。
“我知道,你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埃托尔停下来,看着米沙戏谑地说,“别愣着不动,还要让我再重复一遍吗?”
米沙点点头,然后又慌张地摇头:“你说卡玛是骗子,证明给我看。”
“我可以给你还原她的所有诡计,不过还是等回去再说好吗?我浑身都湿透了。还有抬下腿,你踩着我眼镜了。”
埃托尔捡起那副不知何时被撞落的眼镜,检查过后装在口袋里:“可惜,已经不能用了。”
“你怎么忽然戴起眼镜?”米沙奇怪地问,“还有,为什么冒充宗教协会的工作人员?”
“哦,那部分倒是真话。记得吗?我是个巫师,有执照的。我来这儿原因解释起来挺复杂,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是来拆穿命运之母的谎言,以此清除竞争对手的。”
米沙都不知道干这行还需要营业执照。
他们朝沼泽林外走,视野里出现了教会成员们的身影,泰勒是冲在最前面的,见着米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评:“你乱跑什么?卡玛从来不允许我们进入沼泽林!”
“卡玛说什么你都信吗?”米沙问他。
“当然,那都是命运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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