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命运之母。”房间里的另一个红发女人说道,“而我是卡玛,她在凡间的化身。”
她跟画里的女神长得很像,但气质全然不同,如果说命运之母是圣母玛利亚,那么卡玛就是抹大拉的玛利亚②。
卡玛坐在床上,慵懒地朝米沙伸手:“来吧,我的孩子。通过□□的连接,我的力量将会得到解放,一切过去的、未来的、热爱的、愧欠的、好奇的、避讳的问题都将得到答案。”
米沙连连抗拒:“你们也许搞错了,我对信教没兴趣,只是想来帮忙做工赚点路费。”
“你要到哪儿去?”
“这个问题你不该自己看到吗?”
“可我需要与你进行连结。”女人说,“来吧,握住我的手就行。不要害怕,命运之母不会强迫她的孩子做任何事情,他们只是遵循既定的轨迹行动。”
米沙向前走了一步,斯特凡诺在他身后关上门,于是他又走了几步,来到女人面前。
女人指腹的皮肤有些粗糙,间或还能摸到一些浅淡的旧伤,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人会拥有的手。正当米沙感到奇怪时,她开口了:“你在找一个人。”
米沙点头:“那是我的工作。”
“我说的不是工作,而是你的人生。你一直在寻觅一个人,但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感受到非常强烈的能量……我能看见你从某个地方走来,那儿的气候环境跟这里不大一样……是北方,比这里冷。内布拉斯加……不,更加遥远的地方……”卡玛用手指在空中画圈,“在西边。”
米沙惊讶地说:“加利福尼亚。”
“没错,是个很好的地方。我看见一个女人,非常年轻美丽,有一头长长的秀发。”
米沙说:“那是安娜,那是我姐姐。”
“你们的关系很亲密……当然,你们也产生过分歧,却互相爱着彼此。然而命运将你们分开……发生了令人不快的事情,当时你还非常年轻……”
米沙猛地甩开她的手:“别说了!”
“你不希望我继续看下去了。”卡玛红唇一勾,“这没关系,我的孩子,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斯特凡诺,告诉其他人,我今天已经不能再透露更多的命运了。”
“好的,卡玛。”斯特凡诺恭敬地说。
他们回到会客厅里,向等在那儿的信徒们转达了卡玛的话,于是米沙又收获了更多不友善的目光。
“卡玛每天只被允许透露有限的命运。”斯特凡诺向米沙解释道,“他们得从我这里拿号码排队,通常情况下我会按照每个人在劳动上的表现决定优先级,不过今天我给你开了个绿灯。你一定有很多问题问题想要问卡玛,也有想要再次见到的灵魂,我理解,不过下次你得用劳动来换,或者就得等到通灵会才行。”
“什么通灵会?”
“教会的仪式,所有人都能参与……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不过我想厨房里还有些剩下的面包。”
令人惊喜的是,厨房里不光有面包,还有成桶的麦酒。
“这是我们自己种的麦子酿造的。”斯特凡诺介绍道。
“感谢上帝,经历过有生以来最漫长一天后,我太需要来点儿了。”
“你得纠正成天把上帝挂在嘴边的习惯。”斯特凡诺给米沙倒了一杯酒。
麦酒的味道让米沙想起查理那添加香料的咖啡。他们真该改进酿酒技术,不过米沙这会也没得挑。
斯特凡诺问他:“你要到哪儿去?”
“迈阿密的人肉货架,我得去那儿找个人。”
听到“人肉货架”的时候,斯特凡诺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但光顾着狂饮的米沙丝毫没有察觉。
吃饱喝足后,斯特凡诺对米沙说:“我刚刚才想起,我们没有多余的空床了……但是你可以睡在谷仓里,那儿很凉爽。”
米沙照着指示的方向找到废弃的谷仓,虽然有些落差,但至少有个屋顶能遮风挡雨。他简单收拾出一块干净的角落,刚刚躺好,眼皮就开始打架,临睡前他紧紧握着安娜的项链,然后温柔的黑暗便代替他承担了一切。
第二天早晨被外面的声音弄醒的时候,米沙发现自己正像婴儿般蜷缩,用手臂环住自己。
他匆匆忙忙地整理仪容,来到队列当中,斯特凡诺跟他打招呼:“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
“一定是麦酒的功劳。”
米沙确实睡得很好——没有噩梦,没有安娜和威尔,什么都没有。
米沙被分配到播种冬麦的小组,搭档是他昨天见过的人——泰勒。
“要在十月的第一个礼拜之前,把全部土地耕过,然后将种子播下去。”泰勒告诉米沙,“我们只有一台拖拉机,时间非常紧张,你不要添乱。”
米沙没碰过拖拉机,但他是个不错的学生,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可以熟练地独自操作拖拉机与旋耕机。午饭是简单的干粮,泰勒黑着脸坐在一边,米沙想到萨米的请求,主动走过去,结果他刚靠近,泰勒就紧张兮兮地抗议:“你别过来,我不想离你太近。”
“放轻松好吗,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我见过你的姐姐,萨米。”
泰勒嫌弃地说:“我跟同性恋没什么可聊的。”
米沙觉得荒谬:“你说我是同性恋?”
“不是吗?”
“才他妈不是呢,我上过的姑娘比你在色情杂志上看过的还多!”
“但他们说你在人肉货架工作。”
“我才不在那儿工作,只不过要去找人而已。我他妈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每个佛罗里达人都知道人肉货架。”泰勒说,“你到那儿找人只有一种可能——花钱找心怡的男孩共度春宵。”
人肉货架③是座男娼馆?米沙哑口无言,难以接受这荒谬的事实,他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最后只能愤愤地大骂脏话,“我干,埃托尔!”
“你要干谁?”
“干那个那个满嘴谎话人尽可夫的小男娼。”
威尔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让米沙耳朵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没你什么事!”米沙气急败坏地挥舞手臂,“我不是同性恋,绝不可能是。即使全世界的男人都变成同性恋了,我也不可能是!” ---- ①:斯特凡诺(Stefano)的前两个字母是St,而这两个字母一般用于表示圣徒(saint),比如圣约翰一般写作St.John。 ②:抹大拉的玛利亚,有说法认为是圣经中的娼妓,也有说法称此为谣言,在此不作考据,横竖米沙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 ③:人肉货架(Meat Rack),原指英国伦敦皮卡迪利广场的男妓馆,后为美国都市俚语,专指可供寻欢猎艳的单身酒吧和男同酒吧。(摘自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1月第1版《故事》458页,译者周铁东)
第 24 章
9月底的佛罗里达,毒辣的太阳尚在空中做着最后的挣扎,在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拖拉机引擎熄火了。泰勒骂骂咧咧地跳出驾驶座,摸摸这看看那,米沙见他毫无章法的模样,忍不住问:“你没有说明书吗?”
“有,但这破玩意儿是中国产的,我一个字母也读不懂。”
“那叫方块字。”米沙说,“你很幸运,汉语曾经是我的第二语言。”
米沙出生的地方与中国接壤,走在那儿的街道上甚至能够看见一些用汉字书写的招牌。他接过那本标题为《拖拉机修理工作手册》的小册子,找到对应的页码,开始念:“首先,你需要检查润滑剂的含量……呃,我是说,润滑油。”
等到一个钟头后,他们重新启动拖拉机时,原本冷着脸的泰勒已经拍着米沙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伙计,你真不错!”
尽管二人在配合上少了许多困难,但农场的土地实在太过广阔,按照这个速度,即使加班加点片刻不停,他们也只能勉强按期完成耕种计划。
“我们可以分两班,延长工作时间,提高效率。”泰勒说,“只是要祈祷,千万别遇到台风天。”
“你们也要祈祷吗?”米沙好奇地问。
泰勒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嘿,你说你睡过很多女人,是真的吗?”
“当然,我干嘛撒这种谎?”
“所以……有什么秘诀吗?我是说,要怎么做才能让姑娘更喜欢?”
“那可不好说,通常情况下我只需要微笑就行。”米沙摸摸下巴,“你干嘛问这个,有想追的姑娘?”
泰勒腼腆地点头。米沙来了兴趣,在追问之下泰勒只能支支吾吾地承认,对方是位比自己年长的女性。
“她要得很多,我很害怕不能令她满意。”泰勒说,“你的经验那么丰富,技术一定很好吧?”
假如人生是一位恶趣味的导演,此时一定会切入各种头发与肤色的姑娘们摔枕头离开的画面。但生活不是电影,所以米沙的脸上只有眼睫飞快地眨动。
“啊……那当然。”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对吗?”
威尔的声音传来时,米沙正坐在拖拉机驾驶室里,重复地沿着上一轮耕地的边缘前进。
米沙反问:“这里全是男人,而且他们都认为我是同性恋,怎么会是好地方?”
“因为她可能看得见我。”
米沙陷入沉默,最后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你的幻觉,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威尔抬起头,“下雨了。”
绵绵的细雨落在广袤的田间,天空与土地在忧伤的旋律里变成一团混沌,只剩下米沙孤独地驾驶拖拉机,重复着在其上画出一道又一道平直的线条。
谷仓原本建造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住人,因此完全没有隔音效果。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头顶,米沙烦躁地堵住耳朵,却丝毫挡不住这些令人头痛欲裂的噪声。
当泰勒结束工作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米沙正用手臂遮着脸躺在会客厅里,6尺2寸的身体被那张旧沙发衬得委屈巴巴。
泰勒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跟这张沙发进行连结……”米沙有气无力地说,“已经换班了?给我几分钟调整状态,刚才好多人走来走去的,我压根就没休息好……”
“今天是通灵会的日子,不用上夜班。”泰勒说,“他们当然会走来走去,要到二楼去就必须经过这里。你到底来不来?就快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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