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平泽犹豫了片刻,“那是我27号早晨在她宿舍的枕头和浴室的地板上提取的样本,时间紧促,我来不及装袋……” 周生郝先是一脸嫌弃地做呕吐状,而后又恢复了平静,盯着兆平泽的眼睛。 “你怀疑她嗑药,你拿她的头发去化验。” “是。” “这就是你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 “不是。”兆平泽摇头,“不是那样的,那是个巧合,是因为另一件事……” “她的腿是你弄废的么?” 周生郝忽然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他。 “你为了有机会接近她,背地里下黑手弄废了她的腿,然后好出现在医院照顾她,博取她的信任,这样就能让她引你进堇年华干活了,是不是?” 兆平泽一脸震惊地望向周生郝,好像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 “这不是挺像你能干出来的事情嘛,”周生郝乐不可支地拍掌大笑,笑得很恶毒,“你不是最会撒谎最会耍心机了么?你当年给我洗脑忽悠我跟你走的时候,不也玩得是这一套么?你他妈不是最擅长先把人搞残,又讨好人的把戏?” 兆平泽的指尖颤抖了下,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让我说中了?”周生郝嘲弄道,“您还真是毁人不倦呢,祸害完一个又祸害下一个,您都说说您还祸害谁了?也让我开开眼界,让我瞅瞅我还不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倒霉鬼……” 他吸了口烟,还欲图接着说下去。 兆平泽静静站在原地,冲他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 那神态很像周生海,很像。 周生郝吐烟圈的时候不由得皱眉,这事就是这么讨厌,这么多年他都没办法接受,眼前这个婊子的儿子不仅同他抢父亲,还完美复刻了父亲的一举一动。 真恶心,真恶心。 “第一,我没做什么,她的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我接近她是有目的,但不是为了杀她。” 兆平泽缓缓道。 “不过我的确在警察来学校之前,就知道她已经死了。因为9月25日的晚上我在A楼顶层见过她的尸体。” 他第一反应是联系校方和报警,但当他冲出楼,已经跑到半路上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尸体没有任何外伤,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他知道的,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们会很轻易地判定她是突发心脏性猝死,很轻易地把这当成一场意外来处理。 一切看起来都很简单、很好解释;一个高三的学生,学习压力大课业负担重,长期熬夜过度透支身体,最后酿成悲剧,要知道她的身体那样的消瘦,她平时有吸烟酗酒的毛病,她还在夏天刚做过一次手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的猝死显得合情合理。 他必须要在这短暂时间里去做些什么。 至少需要在她身上找到一点东西,证明她的死亡不是那么‘自然’的东西,血液也好,毛发也好,指甲也好,但是…… 当他沿着原路折回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然空无一物。
第38章 烂橘子·替罪羊 47. “我还可以告诉你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 兆平泽走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呼出的热气直灌进周生郝的耳朵。 “可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一手扼住周生郝的喉咙,将这漂亮脑袋牢牢地摁进自己的怀里,现在他可以拧断这个他眼中的漂亮蠢货的脖子。 周生郝曾有无数次机会杀死兆平泽,而同样的,兆平泽也曾有无数次机会杀死周生郝。 十三岁那年他根本不相信兆平泽说带他去X省的鬼话,他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兆平泽会在猥亵他之后把他骗到某个荒郊野外,先奸后杀再埋尸,最后住进他的家,代替他做父亲的儿子,继承父亲的财产。 他认为那样的猜想一点毛病都没有。兆平泽就是那样处心积虑的家伙,莫名其妙地在午后出现,一点点渗透他的生活,破坏他与同龄人的交际圈,不间断地对他进行性骚扰,将他一步步边缘化,最后在某个时刻实施谋杀。 “有本事你就真的把你那脏心烂肺挖出来让我瞧瞧,你以为你编那些破故事,说那些鬼话我就会信?” 被掐住脖子的周生郝依旧冷笑,用怨毒的眼神盯向兆平泽的眼睛。 “就算你没杀她,你敢说她死掉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哈,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她在嗑药,你明知道是谁给她的药,可你就在旁边看着,她快嗑死了你也就是看着,你但凡有一次阻止她,她就不会死,可你没有!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在拿她钓鱼!你要的只是她嗑药的证据,你他妈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死——” 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震颤了一下,像是被卸去了一半的力气。 “你跟警察撒谎,你说你25号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你还伪造不在场证据,你从头到尾没和警察提尸体的半个字!你怀疑那晚凶手把她的尸体运到了校外,所以你就在被传讯的时候故意误导警察,你让警察以为她还活着,让警察以为她是逃课去校外见什么人,这样他们就会查26号晚上有没人出过校门——没人出去,说明尸体还被藏在校内!你……咳……” 他被唾液呛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但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头顶的刽子手,继续嚷道。 “你确定了这个就美滋滋地打算回去自己找尸体,你根本不想让警察找到她,你只想独占尸体,你想把尸体弄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然后解剖她,死人在你眼里比活人价值大多了是不是?你想怎么动刀就怎么动刀,你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啦!警察怀疑你把她杀了,把你扣下来不让你走,你越想走就越显得可疑,毕竟25号她刚和你当众起过冲突……” “他们不是怀疑,他们只是想快点结案。” 兆平泽松开手。 “他们总这样,他们习惯这样,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 四十八小时不间断的审讯,无视程序的暴力逼供。 他被拷在暖气片上,强光直射着他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睛。 烂透了,一切都烂透了,一直烂下去,从没有好起来过。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因为北区就是这种地方。曾经有怀着信念的人下定决心要改变这里,结果惹了一身腥,不是被革职就是被下放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这里不欢迎理想主义者,这里只会让恶人变得更恶,让不那么恶的人也学得油滑,这里…… 这里从很早以前便没了希望。 死在雨夜里的沈蔓,尸体被埋藏在六尺之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窥见天日。而这座城市又还有多少‘失踪者’,还有多少‘意外’,还有多少被定义为‘意外’的‘自然死亡’? 沈蔓或者所有像沈蔓这样的女孩,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在意她是死是活,根本不会有人为她的失踪劳师动众。 她们的存在和她们的消失,都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只是想拿我做替罪羊,但我口袋里的那缕头发样本救了我一命。我让他们怀疑是有人出钱买通我提取沈蔓的头发样本去鉴定,他们中的某些人心虚了,不敢再动我,而是转过头去调查那个被我捏造出来的神秘人……” 周生郝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脑中那幅残缺的拼图像是被一点一点地补上了,这时一个可怕的想法窜进他的脑子里,令他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感到命运既悲哀又可笑。 兆平泽没有注意到周生郝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继续讲道。 “你明白了么?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即使找到尸体也无济于事。” 一筐橘子里有一个烂掉了,其余的也被传染着一块腐烂,满世界都是烂橘子。 “他们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一条生态链,一个庞大的被利益牵连的组织,他们像麦子一样割掉一茬又长出一茬……不要再打探下去了。” 他不知是警告还是在劝诫,他的双手冰凉而僵硬,布满厚茧的虎口卡在周生郝的喉咙处,好像真的要扼断他的脖子。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既然一开始能忘记我,为什么不能忘掉这些事?我们像往常一样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问个不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能怎么样? 周生郝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前的世界又忽然充斥着彩色的光圈。 死去的人不会复活,世界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他为什么要把它弄清楚?为什么要从大洋彼岸一直追寻到这里?他到底在冥冥之中被某人嘱托了什么?他忘记了,他都忘记了,只剩下林童童留给他的日记本……而他自己无论怎样拾不起来那些记忆,他……他……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尸体……藏在哪儿?” 周生郝没有感觉被掐得很痛。 “告诉我啊!尸体藏在哪儿?她的尸体——她们的尸体——还有其他人对不对?她们都被藏在哪儿?她们都被藏在哪儿——” 从刚才到现在,他浑身都像过了电似的,身体在这濒临死亡的时刻无来由地兴奋。 他的手伸向兆平泽。 在那堆乱七八糟的彩色光圈里,他看到兆平泽的脸上写满愕然。 他至今还没有什么替人口交的经验,他只是无意识地埋头去吮吸。 “好爸爸……好爸爸……告诉郝郝……告诉你最听话的婊子……” 他的精神又陷入那离奇的狂乱当中,他热烫的脸颊蹭着同样热烫的阴茎。 “来吧,来玩郝郝吧……爸爸喜欢玩郝郝么?” 他的头太痛了,他已经快要被他记忆里的空缺逼疯了,他曾经是知道一切的,他曾经被人嘱托过重要的事,他是为那件事而活下去的,可他居然忘记了,他居然忘记了他是为了哪件事而活下去,有人在反复地篡改他的记忆,有人在反复…… “不要这样。”兆平泽倒吸了一口冷气,试图推开他,“不要这样。”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从来没人能够想明白过。人们只是被命运推来推去,等到察觉自己正处于某条轨道之中的时候,已再没有了返回的机会。 兆平泽悲哀地发现,也许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周生郝是不懂爱情的,他不懂爱情的含义,将性与爱完全混淆,将爱情理解为对肉体的蹂躏与残虐。 在他的耳朵里,听到的每一句‘我爱你’,都等同于‘我想虐待你’或是‘我想与你交媾’。 爱是控制,是虐待,是父亲高高举起的拳头。 ——我打你是为你好。 ——我送你做电疗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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