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哥!”林安说,“联系上包租公司了,但管家说租客流动性太大,资料找起来有点困难。” “记好门牌号,这边处理完你带人去包租公司帮忙找租客资料,”姜北挤过林安,跨到走廊,“程野跟我走。” 林安在后边大喊:“姜哥你去哪?你要抛弃我吗?” “去太阳福利院。”姜北回身,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程野,两人的鼻息短暂交错,分不清谁的更热。 姜北摸了下鼻子,面无异色地对林安交待道:“老规矩,案发现场和这间房的东西不要乱动,即使要带走东西,先拍照。还有那个女孩,你带回局里做笔录,确定没问题了找人帮她搬家,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又多了一个活儿,林安哀嚎,以示不满,嚎完又乖乖指导工作去了。 —— 太阳福利院位于郊区,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车里开着暖气,程野极力撑起打架的眼皮,看着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了枯田败野。 车停在大门口,姜北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坐着抽了支烟。烟雾散不去,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呼吸间全是二手烟的味道。 程野皱起眉:“不下车吗?” 姜北依旧没开车门锁,只问:“这地方熟悉吗?” “不熟悉,”程野老实回答,“离开后我没有再回来过,待在这里的时候又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他盯着那扇才刷了新漆的大门,又被记忆里斑驳的木门所覆盖。他曾以相同角度无数次眺望门里,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那个小男孩同小伙伴们嬉戏打闹。 小男孩生的白净,活动起来像只小狐狸。
第6章 Chapter 6 冬日没有让福利院变得萧瑟,随处可见色彩艳丽的活动器材,墙壁上还有斑斓的涂鸦。孩子们嬉笑着从滑滑梯玩到跷跷板,一个个脸上都热出了红晕,用纯热的孩子气驱散了寒冷。 姜北站在广场上听了会儿嬉闹声,向来冷漠的眼角涌上一丝柔情。程野立在一旁,表情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沉默片刻后说:“这里很像游乐园是吧?” 姜北侧头看他,眼中难得的柔情就此变得复杂起来,夹带着不解与剖析。 程野的鼻尖冻得通红,浓黑的睫毛上沾着雾气。他把双手放到嘴边呵气取暖,微微瑟缩的模样跟那些抱团取暖的小朋友无异。 他说:“这里很好,在这儿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成为杀人犯呢?” 不知道他在说谁,姜北只当他是在为自己辩解,旋即收回目光,说:“走吧,院长还在等我们。” 福利院的院长姓邱,在这儿守了近二十五年,如今已年过半百,鬓染霜色。姜北来之前联系过他,遂在办公室里等着,但年纪大了耳背,光顾着看报纸,没听见敲门声,直到有人趴在窗口叫了声“院长”,他才反应过来。 “来了。”院长盖好大茶缸,撑着膝盖起身去开门,见到姜北身旁的人后微微一愣,觉着面熟又叫不出名字来。 最后还是程野主动介绍:“院长,是我,程野。” 院长老花镜后的眼睛里透着迷茫,盯着程野瞅了好半晌才记起,随及拉起程野的手,笑道:“啊,是小七,都长这么大了。怎么都不回来看看,你被领走后弟弟妹妹们还念叨你呢。来,进来坐,小姜也一起。”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玻璃窗上覆着层细密的水雾,隐约间还能看见外头嬉戏的小孩。 程野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下巴缩进灰色高领毛衣里,只露出双眼睛盯着外边动也不动。 院长忙着给客人泡茶,姜北看他腿脚不方便,主动揽了这活儿,他喝茶不讲究,抓一小撮扔杯子里,倒上开水就完事。 院长得了空,拉了张椅子坐到程野前面,握着程野的手嘘寒问暖,从在哪上的学问到了结婚生子这一块儿。得知程野考上了警校,现在正在实习,院长甚是欣慰。 程野难得耐心,问什么答什么,时不时说两句体贴话,逗得院长好不开心。 姜北端着俩大茶缸,也不好打扰他们叙旧,就定定地站在一旁。等讲够了,院长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忙招呼姜北: “看我这记性!不好意思啊小姜,我太久没见到小七了。对了,今天你也是为那事来的吧?” “抱歉又叨扰您了,”姜北颔首,“我还想问您一些事情,顺便看看当年福利院的儿童档案。” “不叨扰,你们的工作我是支持的,”院长拿上串钥匙,试了好久才打开那只掉漆的铁皮柜,“从我这出去的孩子出事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你想问什么,想看什么尽管说,希望对你有用,尽快抓到凶手!” 院长情绪略激动,面带韫色。 柜门打开,一股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混着霉味,院长掩面咳了几声,才说:“档案都在这了,我找找10年之前的。” “麻烦了。” 姜北把茶缸递一只给程野,程野望着窗外,丝毫没注意到伸到面颊边的手。 “上司给你泡的茶,不喝吗?”姜北问。 程野这才回神,对着姜北一笑:“不喝了,你们聊,走之前记得叫我。” 说完,他跟院长打了声招呼,便风一样地跑到广场上加入了小朋友们的队伍。 姜北还举着茶缸,一个没想通全喝了,差点烫掉舌头。他张着嘴吐气,听着外边的小朋友们叫“哥哥,哥哥”,忘了要合上嘴。 “找到了,”院长把大摞资料放办公桌上,“小姜,你过来看看。” 姜北闻声过去,小心翼翼地翻着泛黄易破的纸张,把五位被害人的资料择出来放一边。头像栏均贴着他们小时候的照片,稚嫩的脸庞上或伤心,或茫然,但他们的死状都一样——假装安详地祈祷。 他问:“贵院有发生过欺.凌事件吗?” “怎么说呢?”院长推了推眼镜,“算有过吧。当时小七年纪太小,就三岁不到,有个小胖墩爱欺负他,不过被我及时发现,事后说了那孩子,也就收敛了。那孩子当时也有五岁了,没多久就被领走了。后来我交待妈妈们多注意孩子,尤其是小的,也没听妈妈说哪个小孩又被欺负了。” 三岁…… 姜北眼皮一跳,摁住情绪,才开口问:“那个小胖墩是被害者中的一个吗?” “这点我太不清楚,”事隔经年,福利院的孩子来了又走,成年后都长变样了,院长实在记不住。他思虞片刻,又说:“但那孩子长得结实,后脑勺还有块胎记,看尸体就能看出是不是他。” 姜北点点头,心中已有答案。他继续翻着档案,想在厚厚的一摞纸中找到属于小孩的那一页。 “目前这五位被害人,在院期间有没有欺.凌过别人,或者与他人发生过摩擦?” “应该是没有的,”院长喝了口茶,说,“我自认为我还挺注意这个问题的,除了交待妈妈们多留心,平时我也会观察孩子们的日常活动和行为表现。小擦小摩虽不可避免,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怀恨在心十几年,哪个小娃娃没打过几次小架就长大了呢?” “意思就是说,贵院没有发生过严重的欺.凌现象?” 院长目光灼灼:“可以这么说,别的福利院我不知道,但我对得起在院的所有孩子。” 姜北见他满头白丝,比同龄人更显老,就知道他这些年来没少费心思。可越是待事认真的人,就越不能容忍外人质疑,姜北自知失言,和善道:“院长多年来为孩子们操劳,相信他们长大后会对您心存感激的。” 院长一哂:“都是些可怜娃娃,能把自己过好就不错啦!” 外头好像在玩游戏,小孩们的嬉闹声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青年爽朗的笑声。 姜北翻完了整本资料,才在最后一页找到那个小孩。大头像已经褪色,小孩的面部轮廓模糊,只剩双黑亮亮的眼睛,盈盈地望着前方。 与其他人的档案不同的是,小孩没有正经名字,姓名一栏只写了两个字——小七。 “他为什么叫小七?”姜北不解,“他没有名字吗?” “小七啊~”院长眯着眼,思绪穿过时光的长河,回到二十三年前。 那是夏日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院长正值风华正茂,院里人手不够,他便亲自带着孩子们到广场上自由活动。忽听大门外传来几声啼哭,走过去一看,竟是草丛间放着一名婴儿。 “太小了,估计刚出生不久,而且还在发烧,”院长面露痛惜,揉了揉眼角,“老一辈人说这孩子怕是不好养活,得取个贱名。我琢磨着他是七月来的,就随便取了个名字。” 姜北看着窗外的灰色人影,说:“他是男孩。” 院长一开始没听懂,半晌后反应过来,沉声道:“我当时也纳闷,就那个时候,只允许生一胎,家家户户都拼着命想生个小子,因着这事,不少人还被罚款了。开始我以为是小七有病,他妈不敢要,抱去医院检查了又没病,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把好好的男娃给扔了,估计是家里人多,养不活。” 姜北听完,心里憋着一口气。但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是与非都被新时代潮流所掩埋,轮不到他去说道。 茶凉了,院长拎来开水瓶,换了新茶。他吹着茶沫,小嘬一口:“小七小时候就长得俊,我以为他不久就会被好人家领走,结果五岁了也没人要。孩子一大就记事了,很多家庭不考虑这种孩子,直到小七六岁,才有个家庭条件普通的妇女领养,幸好他成长得还不错。” 姜北若有所思,最后问:“贵院……或者附近有教堂吗?” “没有,”院长说,“我在这二十几年,还没见过教堂。这地方偏,谁会大老远的来做祷告。” 天气阴沉,云脚越压越低,姜北出门时,被凛冽的冬风灌了一脖子。他腕间搭着程野的外套,迈着大步走到秋千旁。 程野坐秋千上,身后围着大群小孩,皆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程野推得更高。秋千在空中抡了个半圆,每每到达最高点,小孩们便欢呼一声,旋即准备好下一次出力。 “你衣服。”姜北把衣服扔给他,动作不算客气,兜了程野满头,“院长留你吃晚饭,我先回去了,明早记得准时到。” 程野倏地从秋千上跳下来,摸出糖果打发走孩子们,边穿衣服边说:“我是被凶手选中的人,你不留下来保护我吗?晚上一个人回家好可怕的。” 他脸上涌出运动后的红潮,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润湿,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像沾了露水的花儿,但丝毫看不出来害怕。 姜北本已走出两步,听得这一句,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看着程野。
第7章 Chapter 7 用过晚饭已将近7点,冬天天黑得早,四处笼罩着似蓝似灰的沉寂颜色。屋檐下亮着昏黄的灯,毛毛细雨在灯下轻舞。院长知道姜北和程野明天还要工作,不好久留,送至门外后简单嘱咐了两句,便目送他们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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