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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那你怎么不搬家，你一个人住这儿不怕吗？” 女孩单薄的肩膀缩成一团，弱弱地说:“搬，我已经找好房子了，正打算搬，但那边的租客还没退租，所以……就这几天搬。” 林安陡然转身，庞大的身躯罩住女孩:“你干嘛不找个已经退租的？隔壁死人了，你还找没退租的，嫌命长？” 女孩本就被杀人案搞得神经衰弱，这几晚没睡过好觉，又被这么一吼，眼泪夺眶而出。 林安当即就慌了，觉得自己是跟姜北共事久了，越来越像姜北了，但又学不像，直把人小姑娘吓哭了。 他忙摸出揉得皱巴巴的卫生纸，往女孩手里一塞，硬邦邦地安慰道:“别哭，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住这有危险，没别的意思。” 女孩擦干净眼泪，抽抽嗒嗒地说:“房子是我之前就找好的…交了定金，不租定金不退。” 毕业生没什么钱，年纪搁那问爸妈要钱又觉丢脸，交的定金可能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要的确可惜，林安能理解。 他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把这事跟家里人说，尽快搬家，等你发工资还给爸妈也不迟，你一个人住这儿你家里人肯定也不放心呀。” 女孩点点头，抽噎声小了不少，在林安的监督下，她摸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把情况都说了。 林安隔着听筒都能听到对面妇人惊恐的声音，叫女儿搞快搬家。不过林安不是爱偷听的人，转身把房间挨着逛了个遍，最后进到主卧。 主卧有单独的卫生间，还带个阳台，旁边就是李珍珍家的客厅阳台，能看到姜北和程野在用眼神厮杀。 林安想跟他们打招呼，这时女孩打完电话站在门口扣了扣门:“那个……” “你说。” 女孩把这事跟家里人说了觉着松了口气，话也多起来:“我想说，17号那天我叫过搬家公司，那边的租客同意我把东西搬过去先放着，我行李多，就搬了。事后保安来问过我，我想还是亲自跟你们说比较好。” “你这个想法是正确的！”林安夸完人，又问，“当天搬家公司来了几个人，走的时候又是几个人？” “二个。”女孩记得很清楚。她租的那间房便宜，但没有衣柜，就自己掏钱淘了个二手的，想一并搬走。当时那两个员工颠了颠重量，说要加钱才给搬，为此她还争执了会儿。 林安点点头，女孩说的跟门口保安说的一样，暂且排除搬家公司作案的可能，那么现在最靠近真相的，就在这间房子里。 五楼属于中间楼层，外边设有装饰栏，恰好连接两个阳台，虽比较窄，可像凶手那种变态怎么会怕呢？ 女孩准备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林安叫住她，问:“你见过这间房的租客吗？” “没有，”女孩说，“这人每晚都回来的挺晚的，我住他隔壁，半夜经常被他吵醒。”女孩指指厕所，解释得很详细，生怕被怀疑，“他的厕所挨着我房间，每晚他都会冲很久的水，会吵醒我。” 没见过邻居这点林安倒不觉奇怪，毕竟他住单间的时候也不知道隔壁住的是男还是女，但女孩的话触动了他敏觉的神经。 厕所，冲水。 林安脑中有精光闪过，倏地转身扒在阳台上大喊，也不管对面的两人在干嘛。 “姜哥，这房子被包租公司收了，目前只有个女孩住在这儿。” 姜北没有再折磨那扇玻璃门，拍拍手上的灰，问道:“有发现吗？” “没有，”林安贼兮兮一笑，“正是没有发现才符合凶手的做派呀。小姑娘说，这间房的租客都是半夜才回来，每晚都会冲水，我说的不是那个冲水，是那个冲水……” 姜北忙打断他:“知道了，在那边等我。”
第5章 Chapter 5 “姜队，屋内没有提取到指纹和毛发之类的。” “姜队，房间的地面、衣柜、厕所……总之这房里有过氧化.氢残留。” “姜队……” 一行人在包租房里查了个底朝天，痕检科的同志们“姜队姜队”地叫个没完，虽没有特别发现，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雀跃的，因为这间房的清理手法和隔壁的案发现场一样，不论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都让在场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知道了，”姜北环顾房间一周，收拾得很整洁，如果不是床头摆了个装饰品，恐怕看不出来这里住过人。“去查公共区域吧。” “好的。” 一行人带着家伙涌出房间，一头扎进厨房和饭厅。 林安在隔壁盘问女孩，房间里只留了姜北和程野两人。姜北走到阳台，手撑着栏杆，试图翻到对面阳台，就姿势来看，像个想不通自己为何单身至今而要跳楼的落魄男人。 程野及时叫住他:“不用过去了，这里是五楼，楼下就是绿化带，掉下去摔不死人的。我的意思是说，凶手不怕掉下去。” 北风狂嗥，姜北止住了动作，向下看去。冬天的浅草坪全秃了，小区物业为了美观，铺上了塑料草坪，看上去软乎乎的一层，从五楼掉下去的确能减少冲击力。 姜北在阳台上站定，拍了拍手上的灰，说:“被害人李珍珍单身独居，既然监控没有拍到案发当天有可疑人物进过李珍珍的门，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从阳台翻过去的。” 他转过身来望着程野:“李珍珍家的客厅阳台设有玻璃门，门面和门锁都完好无损，除去李珍珍睡觉不关门的可能性，凶手想要进屋……” “你想说是李珍珍主动开的门是吗？”程野打断他，“大半夜的有人翻到了她家阳台，她不仅没觉得恐慌，还主动开门让人进去，那么这个人肯定和李珍珍认识，并且非常熟。” “再结合前几起案件，被害人都是从太阳福利院出来的，所以在你潜意识里，已经大致锁定了凶手。而我恰好也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又跟几位被害人的年纪相仿，你觉得我认识他们，四舍五入，你还是怀疑我。” 姜北颔首不语。凶手选中的最后一个人是程野，还有第四起案件刚好发生在他家楼上，而当天晚上他碰上了喝得烂醉的程野，这一切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凶手的手段，想以此来扰乱警方视线。 或者说，只是单纯地想扰乱姜北的视线。 “别想太多，”姜北吐出一口浊气，“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任何人都存有嫌疑，所以我不只是怀疑你，我连我自己都怀疑。” 这三百六十度的态度大转变让程野挑起了眉，但转瞬即逝，随后又笑了起来:“是的，毕竟第五起案件发生当晚，我还被你关在局里呢。” 姜北捏着鼻梁，似乎要把自己乱七八糟的直觉驱赶，他差点就被凶手制造的假象迷惑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证据，不然谁也脱不了嫌疑，但能确定的是，凶手和李珍珍认识，否则李珍珍不可能主动开门。可以把搜索范围缩小到李珍珍身边的朋友、同事以及……太阳福利院。” 他大步跨进房间，想叫来林安，却被放在床头柜上的装饰品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幅巴掌大小油画，裱上了漆白相框，孤零零地立在台面。画里葱郁的草地间夹着一条湍急的蓝色河流，河面架着木桥，桥中间有座六角凉亭，有一小人坐在亭中，像是被遗弃了。 这房间里连毛都找不到一根，却独独留了幅画。姜北迅速摸出手机，下载了各类购物App，用图片识物功能扫描油画，确定这幅画不是在网上购买的后，叫来了痕检科的小李。 小李以为姜北要问进展，忙说:“姜队，在公共区域提取到了大量指纹，但实在太多了，这房子里估计住过不少人，具体结果要等回局里做完对比才知道。” 流程大家都懂，姜北不多嘱咐什么，只指着相框道:“这幅画你们有好好检查过吗？” “相框表面无特别发现，”小李把口罩摘下来，方便说话，“我刚让新来的把这东西带走，他肯定是忘了，姜队莫气。” 小李瞥一眼姜北沉沉的脸色，迅速把相框收进取证袋里，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姜北及时叫住他，小李心想遭了，就不该让新人收证物。 但预想中的教训没有来临，只听姜北说:“痕检科用完之后，把这幅画送我办公室来。” 小李抚着小心脏，点点头，扭头就去把新人说了一顿。 “精神变态大多是理想主义者。”自从姜北让程野乖乖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后，程野便寸步不离地跟在姜北屁股后边，也不参与调查，只时不时地冒两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出来。 姜北习惯了，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程野仿佛要高谈阔论，想找个地儿坐，又想到不能破坏现场，只得悻悻作罢。他说:“怎么说呢，理想主义者有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们大多浪漫，注重仪式感，但一旦发现现实与他的世界相左，便会激发出潜意识里的叛逆因子，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当然，发泄的方式有很多，总的可以归为一类——创作。创作一首激情慷慨的曲子、色彩浓郁的画或者写一本充满批判色彩的书，这些都可以作为发泄口。但总有些人不满足于此，追求更刺激方式，比如自.残或者残害他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这让姜北觉得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咳不出又咽不下，然而他没有发现，自己被勾住了。 话说一半最让人心痒难耐。 程野闭了嘴，就这么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姜北。 “然后呢？”姜北终于忍不住问。 达到目的，程野又露出他天真无邪的笑，眉眼弯成新月，掩盖了他皮囊底下暗涌的坏水。“我们可以把凶手杀.人的行径归为‘创作’，他选的作案地址近乎可以连成一个圆，还有能拼成六边形的凶.器，至少证明他是一个有想法的‘创作者’。” “他不会随便对待他的‘作品’，他所留下的每一样东西，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他的情感表达。案发现场大开的房门在邀请你去了解他，但偏偏警方的动作太慢了。你想想，第五起案件和第四起案件的间隔时间是不是比之前的短了很多，你们甚至在李珍珍这里找到了更多的线索，他在催你呢。快点儿吧，不然下个就该轮到我了。” 连环入室杀人案是从10月底开始的，11月底发现了第二起，12月中旬第三起，1月初第四起，七天之后，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发生了第五起。那时候作为嫌疑人的程野还在局里，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以至于案发后引发了一波舆论。 一般来说，抓错嫌疑人对凶手来说是好事，他可以继续逍遥法外，过自在日子。但这个凶手不这样想，他用实际行动告诉警方——你们抓错人了！快来抓我呀！ 莫名其妙的直觉又缠上了姜北，他想到程野曾对他说过的那句“啊～你抓住我了”，来不及深思，林安匆匆跑过来，打断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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