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卓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流露出近乎疯狂的神色。 “本王,说到做到。” 裴醉字字砸在邓卓心上,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击垮。 “现在。”裴醉眯起眼眸,“你可有话说?” 陈琛大摇大摆地甩着袖子,路过粮仓,笑着与为首的瘦高通判打了个招呼:“呦,漆通判,这么晚了还这么精神?” 通判木然抬眼,朝他行了一礼:“下官姓权。” “姓什么不一样?人才有姓名之分,狗不用。”陈琛给了他一手肘,挤眉弄眼道,“今天下午打狗忘记看主人了,替我给总督道个歉啊。” 通判只静静地垂眼,不说话。 “怪不得。”陈琛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不叫的狗才是好狗,总督没看错你。” 通判额头青筋跳了跳,被陈琛敏锐地看见了。 “呦,怎么,说你是走狗,还委屈你了?”陈琛夸张地挑眉,“走狗可不是随便能当的,本将这还抬举你了呢,没听出来?” 通判右手攥紧拳头,依旧沉默着。 “好,真棒!有涵养!”陈琛蹲下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紧紧攥着的拳,“怎么,你要打本将?” 通判拳头微颤,嘴里轻声道:“下官不敢。” 陈琛右手握着他的手腕,左手却伸进他怀里,将一个火折子掏了出来,惊天地泣鬼神地高喊:“权通判要烧粮仓!要造反!” 权通判怔住。 哪来的火折子? 他明明怀中放的是不起眼的火石。 陈琛吹亮了火折子,权通判也看清了那人笑容下的狠厉与愤怒。 “来人,给我把这个勾结清纶教的匪徒拿下!” 守粮仓的守卫也怔住。 这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的头领就,勾结匪徒,要造反了? “怎么,你们也要跟着一起造反?!” 陈琛拔出腰间的铁剑,锋利的刀刃映着耀眼火光,整个人如冷冽出鞘的宝剑,平日刻意藏起来的锋芒都被他亮了出来。 殿下说得对。 武将,本就该劈山斩河,遇敌亮剑! “给本将把这个通匪的混账东西拿下!” 一个正三品的官威自然要远远盖过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就算后者是总督罩着的人,守卫也不敢不听从陈琛的调令。 拿着叉戟尖枪的守卫立刻将手中的尖峰对准了那面无表情的通判。 陈琛将铁剑搭在权通判的脖颈处,转身对五十名守卫道:“给我分为两列,互相搜身,若身上有火折子或者引火石,直接给本将揪出来,有重赏!赏...” 陈琛咽了口唾沫,眼神向不远处的柳堤中瞟着。 “赏白银十两!” 本是威风凛凛的陈总河官,谈到银子便又弱气了回去。 这可是他半年的饷银啊! 殿下!! 这个钱户部能不能专批啊!!! 守卫的眼睛都绿了,立刻彼此上下摸着,揪出来两个怀中藏火石的守卫,正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琛一人给了一剑。 “很好!”陈琛把身上的腰牌扔给了那两个等着领赏银的兵卒,“带着腰牌,明日一早来取银子!” 其他守卫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人手里的腰牌。 陈琛仰天大笑:“既然这么想要,继续互相搜!” 阵型一换,便又揪出两个藏得极深的守卫。 陈琛满意地收了腰间铁剑,大手一挥,对他们道:“小子们,给本将进库房搜!除了米麦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他娘的给我拿出来!”
第10章 漕运司 米粮库房木门四敞大开,兵卒从库房里一趟趟地搬着米粮筐。 码头本来能清晰地听见江水滔滔,只是现在都被这滚落地面的砂石混粮的粗糙声音盖了过去。 陈琛撅着屁股,在一堆砂石里用剑拨弄着,像狗儿似的,这里嗅嗅,那边闻闻。 “他娘的!” 半晌,爆了一句惊天动地的粗口。 守卫正努力捆着他们曾经的头儿,结结实实,挣不开的那种。 陈琛两步上前,左右开弓给那通判两颊打得通红。 怒气快把胸口撑破了,可他也知道,收拾小喽啰没用,于是他咬牙切齿地朝着兵卫道:“把他给我押到码头空仓库里,别让他死了!” 陈琛派了十人守在这堆砂石前,自己则朝着堤岸隐蔽处跑去。 他踩着沙子和细碎石头,拨开面前遮挡的垂柳,沿着地上的星点血迹找到了他的将军。 陈琛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即使阵阵江风也吹不散。 他抬眼,看见裴将军咬下中衣,撕成布条,狠狠一勒,将腹部那血肉模糊与焦黑火药一起勒了进去。 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苍白着脸,替自己处理好伤口与狼狈,仿佛是极平常的事情。 陈琛两步跪在他面前,哑着嗓子:“殿下,那些砂石里果然混了硫磺与硝石碎,数量不多,又分散着,弟兄们白天没看清楚。要是粮仓炸了,不止今日盖家送来的那些,还有江南八府这十日入库的粮,全都保不住了。” “堤坝呢?”裴醉抬眼,冷汗顺着下颌滴落。 陈琛低声道:“末将已经派懂得堤坝构造的河工前去检查了,殿下稍等片刻。” “好。”裴醉低咳两声,眉心留下浅浅痕迹。 “殿下,你能撑住吗?” 陈琛手足无措地想给他擦汗,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裴醉抬眼问他:“有酒吗?” “有,有!”陈琛眼圈通红,转身便跑,到了粮仓库房门口,从守夜的官兵怀里掏出一只小酒壶。 小官兵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他没喝,真没喝,就是揣着,怕自己酒瘾犯了。 他抬眼,看见陈琛狠狠一巴掌打向自己的脑袋,正要跪地求饶,却听见陈总河恶狠狠地一句赞扬:“老子就喜欢酒鬼!” 小官兵愣了愣。 这是好事? “一会儿去领罚!”陈琛丢下一句话便跑。 小官兵苦着脸:“是!” 陈琛急疯了,一路狂奔,见裴醉已经穿好了衣袍,随意靠着杨柳树干,左膝支着,左臂搭在上面,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看不出任何不适。 “殿,殿下?”陈琛目瞪口呆。 这他娘的哪是病秧子,这恢复能力也太快了。 裴醉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淡淡一笑:“倒真能拿来。” “啊?啊!” 陈琛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壶被裴醉夺走。 “这是什么?汾酒?”裴醉昂头喝了一口,皱眉道,“掺水了,一点味道都没有。” 陈琛只想挠头,挠到秃瓢。 他疯了,还是殿下疯了,现在是讨论酒烈不烈,好不好喝的时候吗?! 裴醉盖上酒塞,将手中的酒递给陈琛,笑道:“陈琛,若你来日为将,要记得,心驰奔雷,不改容色。” 陈琛接过裴醉手中的酒,昂头喝了一口。 他上前两步,胸中激荡。 将军这是在教他。 “是,末将明白了!” “坐吧。”裴醉闭上眼,忍着头疼欲裂。 “是。” 陈琛大着胆子,与传说中的赤凤营主将并肩坐在树下。 两人相识才不过一日。 可这般静坐不语,就像挚友,亦如同袍。 “读过兵书吗?” 裴醉嘶哑的嗓音随着秋风送到陈琛耳边。 “读过。” 陈琛赶紧点点头。 “带过兵吗?” 陈琛点点头:“在甘信水军,做到了参将,结果得罪了贾总兵,被塞到这里修河道。” “果然。”裴醉哑声笑道,“若我夺了关指挥使的权,你可敢带望台驻军?” 陈琛表情僵住。 他嘴唇抖得停不下来,两只爪子扒拉着裴醉的手臂,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你是认真的吗?” “不敢?”裴醉笑着自问自答,“也是。领了驻军,就是我的人。到时我离开望台,你便没了倚靠。文林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不如督管河道省心方便,既然...” “殿下!”陈琛不蠢,知道这是激将,也不生气,只是抬袖子擦了擦眼角,“我敢,我敢。” “想好了?”裴醉懒懒一问。 “不用想,这用屁股都知道该跟着殿下混啊!”陈琛正气凛然。 两人正说着,远远跑来一个身着黑布衣袍的少年兵卒,灰头土脸的跑过来。 陈琛立刻大步迈了出去,严肃道:“查出来了?” “禀,禀陈大人,那堤坝被水冲得太厉害了,就算是炸开的口子,现在也看不出来痕迹了。” 陈琛咬牙切齿道:“该死的。” 少年惶恐抬眼:“不过小的在堤坝旁边的柳树下面找到了点火药残渣,不知道...” “你叫什么?”陈琛一把薅住他的团领,像拎兔子一般把那少年拎了起来。 “小的,小的叫毛有。”少年四脚扑腾,不知所措。 “你怎么找到的?” “就...若是堤坝被炸,肯定有引线和来路,不可能是人站在堤坝下面直接炸,所以小的,小的就去远处的地方找了找。” “好小子!”陈琛笑道,“以后跟着哥哥学修河道,大有可为!” “带上这些,跟本王走。”裴醉从柳树后面缓缓走出来,眯着眼眸,勉强辨认出陈琛的身型,“驻军应该也已经到了。” “是。” 陈琛奔向粮仓,把所有证据都抬了出来。 裴醉抬眼,远处的城门烟火与夜色纠缠成一团,眼前仿佛罩了层水帘,一切都扭曲旋转着。 他勉强走了两步,一口气没缓上来,眼前狠狠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主子!” 玄初极快地奔向裴醉,将他扶在肩上,看清了他腹部的狰狞伤口。 “你受伤了!”他硬着声音,“...你是不是又吃药了。” “嗯,没事。”裴醉撑着他的手臂,勉强站直,“等我处理完这些,我便不再吃那药了。” “三百遍了。”玄初从袖口中掏出一壶酒,塞进裴醉的手里,“秋露白。” 裴醉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入口柔,却后劲十足,用酒气勉强吊着精神。 “驻军来了?” “天初从梁王手里拿了信,文林王手下拿了私印,调驻军三百人来粮仓。被我拦了,在城门口。”玄初在他耳边低语。 “他只调了三百人?”裴醉皱眉,“关指挥使呢?” “不知道,没看见。”玄初摇摇头。 裴醉用指节抵着胸口的剧痛,血腥气上涌,歪头吐了一口血,止不住的低咳,呼吸不接,连眼眶都染上微红。 “回...回城。”裴醉扶着玄初的肩,脸色煞白,“元晦有危险。” 今夜的漕运司衙门格外喧闹,兵卒往来,护卫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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