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旗帜鲜明,各有不同。 只是对于鹿安清而言,不管是哪一面,归根究底,其本质都是相同的。 在这世间,没有人比鹿安清还有资格说这话了。 “白彦,曾经算是我的朋友。” 鹿安清淡淡地说道。 年少时,鹿安清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他对外界的反应甚少,总是苍白着一张脸,漠然的模样,叫性情张扬的同族子弟暴怒。 他们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说辞。 “我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你总是这般模样,将来怎可能出人头地?” 【真是发了疯,这该死的鹿安清是怎么回事?这么打他都不变脸,鹿途看了,可要不高兴。】 “好生听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这人怕不是脸出了什么毛病,不然怎会如此?】 口是心非,听着是个好词。 只不过,环绕在鹿安清身旁的,多是恶意。父母的畏惧,族内的憎恶,同年龄子弟的排斥,让鹿安清越发封闭。 既然从不曾有人教导,他便也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在书院里遇到了白彦,从那时起,才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 鹿安清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做坏,也是到了这时候,才逐渐学到了,什么是好。 尽管只有微弱少许,但也的确是进步了。 ……直到,父母跪求他,为鹿途顶罪。 其实那对鹿安清,本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既是母亲要求,那算是偿还之前的恩情。 黏腻的触须擦过鹿安清的脚趾,乖戾地扭动了起来。 “我没想到他会和鹿途一起过来。”鹿安清平静地说道,“出事时,他认出了我,阻止了那些人,但少年义气不过一时,冷静下来便知道闹了事,便也一起逃走了。我伤势颇重,加之狱卒刻薄,还没到流放地,就差点死了,是太史令救了我。” 太史令对于鹿安清而言,不只是长官,也是恩人,更是难得的师长。 从未有人教导过鹿安清的东西,是太史令一点一点教会的他,让他知道何为喜欢,何为厌恶,何事该拒绝,何事该答应。 他就像是在扶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耐心地,细心地带着鹿安清,从无到有,从树苗到苍天大树。 “我在外十年,有两三年的时间,其实一直跟在太史令的身旁。” 一日,鹿安清坐在树下,望着外面飞过的鸟雀,忽而落下泪来。 他摸着眼角的泪,奇怪地看着太史令。 太史令乐呵呵地回看着他。 “怎么啦?” 太史令柔和地问。 “这些水,是为何而来?”他道。 他见过这些水,在母亲的眼角,那是眼泪。 可何为眼泪? “安和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落泪?” 鹿安清继续抬头看着太阳,轻声说道:“我望烈日,被它刺伤了眼。忽而想起了母亲临别时的模样,又闪过白彦与鹿途一起出现时的画面,心口突然好像塞进了麻团,被紧紧束缚了起来……”而这泪水,也不知为何,就莫名掉了下来。 太史令走到鹿安清的跟前,大手抚摸着鹿安清的头发,淡笑着说道:“你先前不是问我,何为心痛吗?” 他的手指点在鹿安清的心口,轻声道。 “这便是心痛。” “可我为何会心痛?”鹿安清困惑,“母亲和白彦,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 不论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朋友,从他们的立场来说,好像是顺理成章。 “痴儿,你不该这么看。”太史令摇了摇头,“他们的作为伤害到了你,不管多么合理的行为,该心痛的时候,还是会心痛的。” 原来伤害,就会让人心痛。 而心痛,就会让人落泪。 鹿安清花了三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学会了这些,直到有一天,带着他四处走的太史令说,他要回京都去了。 鹿安清有些怔愣,过了好一会,朝着太史令走去。 “那我,也要一起回去?” 太史令笑呵呵地摇头:“稚鸟长大,总是要自己离巢,哪里能一直跟在长辈的身旁,那样永远都无法长成?” 他温和地摸着鹿安清的头发。 其实鹿安清一直都喜欢被人这样轻轻抚弄着脑袋,是的,他学会了喜欢。 鹿安清:“那我要去哪?”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太史令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回去报复他们,也成吗?”鹿安清颇为认真地说道。 太史令朗声大笑:“自然是可以,为何不行?” 鹿安清又认真思考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瘸腿,“我想四处走一走。” “那就去。”太史令笑眯眯,“不过,若是有朝一日,我让你回京都,你可一定要来。” 鹿安清郑重地答应了。 他知道太史令救他是有原因,知道太史令待他好,也是有目的。 可这也是他感受过的,从未有过的好。 因为这份好,所以他逐渐意识到从前的诸多情绪。什么是高兴,什么是愤怒,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痛苦。 被母亲恳求时,很痛苦。 见到白彦和鹿途一起出现时,很愤怒。 之所以痛苦,之所以愤怒,是因为曾有所求,曾有期待。 “而今无所求,无所期待,便也无所谓了。”鹿安清平静地说道,“我不恨他们,只是不想与他们再见。” “这个‘他们’,可不囊括鹿途那些人罢?”黏糊糊的水声在鹿安清的耳边晃荡,“安和,你可好生大肚……”便有触手若有所指地压了压鹿安清的小|腹。 鹿安清的脸色微白,不管原本想说什么,都已经完全忘记,他忍不住说道:“……你,你还要……吗,都已经……”现如今,他都不知过去多少日夜,甚至对时间都失却了敏锐,仿佛已经被困在黑暗的樊笼里,再不知外界岁月。不管公西子羽到底是什么,但最起码,的确不像是“人”,倘若是普普通通的人,又怎可能不眠不休…… 亦或者当真在这意识里,时间一瞬如一日? “唯有安和这般大的肚量……”公西子羽两条胳膊拢住了鹿安清,声音里带着几分蛊惑,“既如此,再多吃一些也没什么干系……” 黑暗中,隐有两道重叠的笑声。 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在说话。 毕竟……是鹿安清一再说,不管哪一个都是“他”。 “毕竟,是安和欲要结合,如今,就只差那么一点……” ……纵是他主动要求的结合,可谁能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索求无度! 这都多少次了! 令人发指!昏君! 【作者有话说】 ……完全没想过会锁,奇怪。 * 感谢在2023-09-20 15:11:21~2023-09-20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 10瓶;小七、xu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灾祸到底是什么?☆ 这日朝会上的气氛很是凝重, 不论是几个王室宗亲,还是文臣武将,皆面色沉重, 好似天塌了一般。 自然,有些时候, 也的确如同天坍了般严重。 灾祸第一次汇聚成潮。 当守城的士兵第一次看着袭击的灾祸, 那叫一个惊恐。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 终其一生都不曾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怪物,甫一见到, 就失去了战斗力。 若非史馆的祝史们及时赶到, 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然对于祝史而言,想要拔除这些灾祸, 也殊为不易。 毕竟这一回出现的次数是如此之多, 且从未有过普通百姓也能看到灾祸的先例。 史馆最开始收到消息, 险些以为袭击的都是地级灾祸——那时他们都认定, 普通的灾祸无法被百姓看到——差点以为要亡国。 有这样的猜测, 也不为过。 若这一波袭击的灾祸全部都是地级, 那就是史馆的人全部死在城墙前,那也是无法护住城池的。 待到天明时, 和他们怪异出现一般, 这些灾祸消失也非常快速。 若非在日光下, 还能看到城墙破损的痕迹,都叫人以为是在做梦。 可那自然不是梦。 早朝都为此推延了不少时辰, 等大臣们赶来时, 已经是天光大亮。 唐相国说话都有些虚弱, 可声音很是坚定:“官家, 今日之灾祸,已经到了亡国灭种之灾,难道史馆不该为此,说个分明吗?” 太史令自然也是在的。 往日这样的朝会,他甚少出席,今日出现在这里,无疑象征着某种可怕的猜想。 可他不言不语,也没人真的指名道姓。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祝史,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还等着他们来救。 若是在这之前,这些世家大族,王公大臣还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可是这样的傲气,也在今日的潮涌里被碾碎得彻底。 那几乎能和城墙比拟的怪物丑陋强大,人力怎能与其抵抗? 而那些踏空与其作战的祝史,又更像是传说里的神仙,而非普通凡人。 只是战后,这些神仙们落地,便也成为伤痕累累的凡人,数十等候的史官在这时一拥而上,将那些状态不好的祝史们带回史馆。 这一来一回间,他们甚至没和城防兵马有过任何交流,那速战速决的姿态,赫然不知做了多少次,已经熟练于心。 “唐相国,这般灾祸,乃是天下大事,又非人力所能为,纵然追问史馆,难道就能根除这场祸患吗?”白尚书出列,摇头说道,“大家都是同朝为官,唐相国这般咄咄逼人,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过分?难道温和,就能给百姓,给天下一个交代吗?”唐相国厉声说道,“而今这般严重之灾祸,史馆方才是维护此事的人,难道我不问史馆,还要问你吗?白尚书!” 底下吵吵,坐上的新帝,却是散漫。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串物什,隔得远,也看不清楚。只是看着新帝反反复复地摩|挲着那物,好似什么珍贵的物件,那凝神的模样,根本没去管底下的争吵。 “官家!今日是侥幸,没出什么乱子,可若是不幸呢?”又有大臣高呼,“史馆纵然神秘,可在这件事上,也总该有个解释!”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道出,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险些要血溅当场。 公西子羽这才懒洋洋地抬头,“太史令,既然他们都要个说法,那你就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恕臣有罪,此事,老臣也无法解释。”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1 首页 上一页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