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临舟说:“今日唐突阻拦何大人,实是有事相求。” 何怀玉道:“何某与贵府从无往来。” 段临舟道:“不知何大人可否移步一叙?” 他们到底是在官道上,一行人非富即贵,很是招眼。何怀玉思忖须臾,此时李承意也已赶到,开口道:“何大人,人命相关。” 何怀玉叹了声,道:“走吧。” “何大人,”段临舟抬手行了一礼,道,“如今我家郡王身陷囹圄,还望何大人施以援手,安南王府必定会铭记何大人今日之恩。” 何怀玉清秀的面容露出几分淡淡的笑,道:“我已经不是大理寺卿了,贵府的忙,我帮不了。” 段临舟道:“何大人,郡王不会杀萧世子。” 何怀玉抬起眼睛看着段临舟,道:“你说不会便不会?” 段临舟反问道:“莫不是何大人也笃定是郡王杀了世子?” “何某只认铁证。” “可如今没有铁证,”段临舟道,“何大人昔日在玉安,断狱最是公正,从未有一人冤诉,难道今日要亲眼见信王为一己私欲颠倒黑白?” 何怀玉霍然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临舟,段临舟静静地看着何怀玉,道:“何大人,信王如此不问缘由,咬定是郡王杀了世子,当真觉得世子确实是死于郡王之手,要为世子雪恨?” 何怀玉眯了眯眼睛,道:“你好大的胆子。” 段临舟道:“不敢。” “何大人,即便我家郡王当真要杀世子,又岂会在这时?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意在挑起边南和玉安不和。”段临舟说,“背后真凶用心何其险恶。何大人是大理寺卿,朝廷命官,又怎能见真凶隐于幕后搅弄风云,危害社稷?今日郡王无端蒙冤,又让边南将士如何能安心?” “还请何大人,还郡王一个公道。” 何怀玉看了段临舟许久,道:“若当真是靖南郡王?” 段临舟道:“不会是郡王。” 何怀玉道:“也罢,我便替你走一趟。” 段临舟大喜,道:“多谢何大人。” 秦甫仁对何怀玉无可奈何地说:“你说你都要离开了,何必又来淌这趟浑水。” 何怀玉道:“这桩案子既送到我手上了,我总要看一眼。” 秦甫仁叹气。 何怀玉笑笑,说:“其实也不单是因着这个,这个周临有一句话说得对,穆裴轩到底是边南统帅,他在玉安身陷囹圄,边南势必不稳。” 何怀玉叹了声,“大梁,已经经不起动荡了。” “再者,保下了穆裴轩,也能对信王有所掣肘,我们也不至孤掌难鸣。” 秦甫仁带着何怀玉往信王府走了一趟,何怀玉虽被贬官,可到底是曾经的大理寺卿,她来吊唁,信王府不能将她拒之门外。 没想到,当真有所获。 何怀玉在萧元启颅顶发根处拔出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
第96章 136 谁也没想到峰回路转,会有这么一着。 段临舟原本请何怀玉走一趟,不过是对尸体有所怀疑,想查明萧元启的死因——从尸体入手,这是最快的法子。 “岂止你没想到,就连信王自己都没想到,”李承意啧啧道,那日他是陪着何怀玉、秦甫仁一道去的,可说是将热闹从头到尾看了个够。李承意原是想着在一旁配合何怀玉,让她好好地看看尸体,只不过他们运气不错,来吊唁的人不多,信王妃这些日子熬病了,已经被下人扶着去休息了,守着萧元启的是萧元鹤的人。 期间有人来了,萧元鹤自去忙碌,灵堂内除了萧家的几个下人,便只剩下何怀玉等人。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区区几个下人哪里能拦住他们,何怀玉也趁机上前查看了尸体,这一查,了不得。 “要说也亏得来的是何怀玉,”李承意道,“但凡换了别人,只怕都瞧不出来,她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就那么一摸一探,害也不知怎么,就发觉了古怪。” “也是何怀玉经手的案子多,何怀玉曾经查过一桩案子,里头有个死者便是这么死的。” 段临舟赞同地点头,道:“何大人不愧是个中翘楚,可惜了。” 李承意说:“是有些可惜,她被下放去了衡州,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如今还和信王府结了梁子……不过也用不着担心,她老师是秦太师,身后又有何家,何家到底是世家,这一辈中又无人能出何怀玉其右,应当不会见她就这么在衡州蹉跎年华的。” 段临舟却想,衡州,萧云旌的戍北军就在衡州,段临玉直觉个中不一般,不过这和他们无关。段临舟并未深究,思索间听见李承意说了一个名字,道:“你刚刚说什么?” “啊?”李承意也愣了下,道,“萧元鹤啊,怎么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段临舟说。 李承意道:“说来那天咱们能验着尸还多亏了萧元鹤,我总觉着他那时离开——好像是故意将我们留在那儿,让我们验尸的。” 段临舟也是一怔,说来当初穆裴轩御前和信王对峙时,就曾指出他们争执之后,是萧元鹤出面将萧元启带走的。 萧元鹤在御前倒也不曾说谎。 可如今萧元鹤为什么要帮他们,让何怀玉给萧元启验尸? 李承意道:“你当时没瞧见,信王妃见了那根自萧元启头上取出的银针,险些昏过去,萧元鹤去扶她时,都被狠狠地甩开了。”这一番动静大,将信王府的人都引来了灵堂,信王妃来得最快,罕见的有几分狼狈,瞪着那银针,一时间不知是震惊于萧元启体内竟藏了这等杀器,还是恼恨何怀玉等人擅自翻动萧元启遗体。 信王府内一片兵荒马乱。 信王妃扑在萧元启身上哭得凄惨,信王也盯着那根银针久久不语,半晌,咬牙切齿地说:“查,给我查出到底是谁以此狠辣手段害死我儿!” 李承意心直口快,道:“如此看来,世子的死和阿轩无关。” 信王霍然抬头,盯着李承意,信王久戍海域,悲愤之下,眼神凶狠颇为骇人,竟让李承意退了一步,“你怎知不是他动的手?便是不是他动的手,怎么知道不是他授意?” 李承意气笑了,道:“敢情王爷这是笃定阿轩杀了你们世子?” 信王沉沉道:“穆裴轩想置元启于死地是事实。” 李承意指着那根托盘上的银针,道:“那才是凶器!” 一旁的萧元鹤却突然开了口,道:“父亲,既然何大人已经在此,不如让何大人仔细地再探查一遍,查清大哥的死因。” 萧元瑞道:“老四!” 信王妃却已经回过神来,她护在萧元启的尸体旁,指着萧元鹤,尖声道:“萧元鹤,你别忘了,元启是你大哥,你让别人亵渎你大哥遗体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元鹤道:“母亲,只有真正查清大哥死因,才能为他雪恨。” “别叫我母亲!”信王妃恨声道:“说的好听!谁知他们打的什么心思!”她直勾勾地盯着萧元鹤,说,“我让你守好你大哥,你便是这般守着的?” 萧元鹤不言。 信王妃:“那日你便为那穆裴轩说话,今日又是如此,是不是你勾结外人,害死你大哥,”她看着萧元鹤,又看向萧元瑞,眼神怨毒,阴恻恻道,“都想做世子?我告诉你们,休想!” “我在一日,谁都别想夺走启儿的世子之位!” 萧元瑞和萧元鹤都变了脸色,萧元鹤道:“母亲,我从未觊觎过世子之位。” 信王妃盯着他,冷笑一声,道:“你没有,不是你没有……是你不能——” 萧元鹤脸色更是难看:“母亲!” “当初元悯如何对你的,你说过会看好元启,你今日便是这么看好元启的?” 萧元鹤听见元悯二字,恍了恍神,过了许久,才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查出究竟是谁杀了大哥,无论是谁,”他顿了顿,看了眼萧元瑞,道,“我都会亲手为大哥报仇。” 萧元瑞俊秀的面容微滞,对信王道:“父亲,依儿之见,不如再次提审掬芳阁中的妓子。” 信王盯着萧元启惨白的面容看了许久,却转头对何怀玉道:“你能探明白元启的死因?” 何怀玉一干人自信王家事入耳时便面面相觑,纷纷选择了不做声,如今乍听得信王如此一问,道:“可以一试。” 他这一试,便又是半个时辰。 李承意说:“萧元启身上确实有皮肉伤,可那伤不曾伤及肺腑,根本不致命。” “杀死萧元启的就是那根银针。” 段临舟若有所思,道:“可即便如此,信王依旧不愿让郡王出诏狱。” 李承意啧了声,道:“他这般盯着阿轩有什么好处?这事儿怎么会是阿轩做的?他就是要杀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段临舟道:“郡王对萧元启动手是事实,丧子之痛之下,真凶又未明,他必定迁怒郡王。” “况且——”段临舟想,边南和玉州既无法结盟,便注定了敌对,可这是不能对李承意说的。李承意不是蠢笨之人,略一想也能猜出其中关节,摇摇头,不再多想,他道:“今日信王妃提起了萧元悯,倒是让我记起萧元悯还在时,确实很是看重萧元鹤。那时萧元悯来梁都给先帝贺寿,萧元鹤竟跟着他一起来了。” “萧元鹤那时还小,说是天乾,可比一般天乾生得瘦弱,简直和一个中庸坤泽似的。” “天乾和坤泽小时候信香淡,可也不是没有,这个萧元鹤却尤其淡,有几个宗室子弟顽劣,说他是个假天乾,差点将他衣服扒了去瞧他的情痣。” 段临舟诧异地扬了扬眉毛,道:“后来呢?” 李承意道:“后来他为了躲避,跳湖里了,隆冬腊月天,湖面都结了层薄冰,险些死在水里,萧元悯年纪虽不大,可在一众宗室里素来最是稳重,那次发了好大的火,不依不挠的,求着先帝狠狠惩治了那几个宗室子弟才肯罢休。” 段临舟和萧元鹤虽有几面只缘,可他是中庸,闻不着萧元鹤身上的信香,问道:“那这萧元鹤到底是天乾还是坤泽?” 李承意道:“天乾啊。” “有人不死心,取了他的血拿命仪查过,确确实实是天乾。” 段临舟哑然,道:“那信王妃为何道他不能肖想世子之位?” 李承意说:“谁知道呢,不过如今两个嫡系都死了,信王妃如今的年纪也生不出嫡子了,真要算起来,萧元鹤母亲是玉州江氏,比起萧元瑞,倒是更有望成为新的世子。” 信王府的世子之争听过便罢,段临舟道:“萧元启既是死于插入颅顶的银针,看来凶手多半是掬芳阁出入之人。” 李承意说:“秦大人已经回刑部了,想来马上就将再次提审掬芳院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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