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邵怒不可遏,“穆裴轩,若不是你,怎会如此凑巧,他挨了你的毒打,晚上便出了事?” “毒打?”穆裴轩道,“信王不必危言耸听,萧元启是如何死的,让仵作一验便知!” 二人剑拔弩张,萧珣看着阶下二人,又看向秦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两位爱卿,世子之死,朕心中也很是悲痛。” “眼下查出世子的死因,方是最要紧的。” 萧邵霍然抬起头,盯着萧珣,道:“皇上这话是在为穆裴轩脱罪吗?” 秦穹出声道:“信王,慎言。” “世子一事疑点颇多,若仅凭信王所言便要给郡王定罪,只怕不但郡王不认,天下百姓也无法信服。” 萧珣忙道:“太师说的是,皇叔,无论如何,此事朕一定会查个清楚明白,给元启哥哥一个交代。” “传朕旨意,着三司共审此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135 萧元启是信王世子,虽未有铁证证实穆裴轩杀了萧元启,可当下穆裴轩到底嫌疑最大,信王府也不肯善了,几番僵持之下,穆裴轩还是进了诏狱。 萧元启死在掬芳院,当日,掬芳院便被查封了,里头的人悉数都被关押了起来。此案由刑部牵头,三司并宗正寺共审,主事的便是刑部尚书曹邴,曹邴是中庸,五十来岁,一贯是个中立派,如今被推到了风口上也有些发愁。可无论如何愁,案子是要查的。 掬芳院在玉安东安坊颇有艳名,楼里的头牌郎君名唤玉瑟,擅舞,一把水蛇腰极为勾人。 当日正是陪着萧元启的正是他。 “大人明鉴,当日世子爷兴致不高,只着奴为他跳了两支舞,后来奴伺候世子爷喝了几杯酒,”玉瑟跪着,坤泽面容姣好,眉眼间却透着股子妖娆气,他道,“后来妈妈有事唤我,我便出去了。” “你出去了,世子呢?” “世子爷当时已经有些醉了,我便让我身边的小侍伺候着,”玉瑟说。 “哪个小侍?” “青桐。” “后来你没有回来?” “回来了,奴离开了约莫半个时辰,回来时世子爷已经醉了——” 砰——有人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问道:“是醉了,还是当时已经出了事!” 玉瑟吓得抖了一下,脸色发白,忙道:“当真只是醉了,求大人明察,当时还是奴和青桐一道将世子扶上床的……” “对,还有人瞧见了,屋子里除了我,还有烛镜也在,抚琴的是他……大人,当时世子爷真的好好的,只是醉了,还说了醉话呢,我们都听见了。” “世子说了什么醉话?” 玉瑟咬了咬嘴唇,前头有人喝了声“说”,他小心翼翼地说:“奴也听得不大清楚,只是隐约听见世子爷说要……等明日,便要……要谁好看。” “那天晚上是你为世子爷抚琴?” “回大人,正是小人。”抚琴的烛镜却是个不良于行的,约莫二十出头,清清冷冷的一张脸,道,“世子听琴的兴致不高,只着奴弹了几首欢快的曲子。” “此前世子有寻你弹过琴?” “偶尔,”烛镜道,“世子不好琴瑟之声,十次才有那么一两次会点小人去献艺。” “当夜发生了什么,你细细说来。” “小人抚琴时,玉瑟正为世子跳舞,后来二人还饮了一会儿酒——” “饮了多久?” “……约莫是三支曲子,玉瑟便离开了。” “他走后,便是你和世子独处一室。” 烛镜抬起脸,笑笑,道:“小人相貌鄙陋,又不良于行,又怎会和世子同处一室。当时还有玉瑟身边的青桐在伺候世子。” “后来呢?” “后来世子就醉了,还是玉瑟回来和青桐一起将世子爷扶回榻上休息的,之后小人便退下了,再发生了什么,小人就不知了。” …… 掬芳院是秦楼楚馆,人多眼杂,要审讯起来也非易事。三司的几位大人在一旁听了半日,已经听得头昏脑涨,信王府也遣了人来盯着,见状道:“大人,这些贱民拈轻怕重,满嘴谎言,依下官之见,不动刑是不会招的。” 曹邴看了看大理寺少卿,何怀玉已经被贬,大理寺卿之位空悬,来的就是大理寺少卿,他斟酌了片刻,又望向萧元瑞。萧元瑞是奉了信王命来的,大哥死了,他也一身素衣,道:“曹大人,大哥尸骨未寒,信王府上下都在等着曹大人尽快破案啊。” 曹邴满脸带笑,道:“自然,自然。” 他摆了摆手,一旁的刑部侍郎秦甫仁欲言又止,可碍于萧元瑞在,到底是没有开口。 等走出大牢时,左右无人,秦甫仁低声对曹邴道:“大人,依理此案是命案,既要查案,为何不能将世子‘请’来刑部……” 曹邴道:“你去请?” “信王妃本就将世子看得眼珠子似的,现在人没了,你要将世子从信王府带出来,还让仵作去碰世子,信王妃头一个就能将你打出去。” 若是萧元启一死便带来刑部也就罢了,他们还能让仵作好好看看,如今人已经进了信王府,是断没有可能将人再带出来的。至于让仵作查验,曹邴不是没想过,可刚一提便受了萧元瑞不咸不淡的一眼,道是他大哥何等身份,岂是仵作这等卑贱之人能碰的? 秦甫仁说:“可不看尸体,如何查案?” 曹邴苦笑,道:“且查着吧。” 案子一日没结果,穆裴轩就要被关在诏狱里,到底是诏狱那种地方,即便段临舟知道有姚从在,穆裴轩不会出事,可却还是免不了担心。 他如今的身份是穆裴轩的幕僚,又无官身,自也是掺和不了案子的。兴许是知道他挂念,穆裴轩在狱中竟也请了李承意替他跑了一趟。 “周先生别急,”李承意道,“我去诏狱里见过阿轩一眼,好的很呢,他还让我和你说,不必担心他,他一切都好。” 李承意想起穆裴轩说那话时的神情,不由得多看了段临舟一眼。他和穆裴轩认识有些年了,虽说穆裴轩推说是担心他入了诏狱,府上惊慌出事,可眼神骗不了,他说那话时眼神柔和,浑然不似是对一个幕僚说的。知道是一回事,得了口讯又是另一回事。 段临舟松了一口气,看着李承意道:“多谢小侯爷。” 李承意摆摆手,道:“要说也是这信王府霸道不讲理,萧元启死了,他们要寻真凶,偏又不让刑部的仵作验尸,说什么晦气,我看他们就是认准了是阿轩杀的人。” “他们不让验尸?”段临舟皱着眉。 李承意说:“不让,刑部的人要看尸体,都只是让曹邴去看了眼,可曹邴能看懂什么。” “他们看不了尸体,便只能去审问掬芳院里的人,”李承意还有几分惋惜,道,“我听说玉瑟那一身欺霜赛雪的好皮肉都打烂了,以后再也不能瞧见他跳舞了。” 段临舟若有所思,道:“他们不让仵作瞧……那换个人呢?” 李承意说:“换谁?” “谁能瞧啊,”李承意道,“除了仵作,谁能看尸体啊——”说到此处,他突然顿了下,道,“可惜,何怀玉倒是能看懂,可她已经不是大理寺卿了。” “不顶用啊。” “掬芳院人多眼杂,凶手既然能在掬芳院里杀人,便是笃定了轻易寻不着痕迹,从萧元启的尸体入手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能洗清郡王的罪名。”段临舟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承意,道:“何怀玉是前任大理寺卿,精通刑狱,若是她能去信王府走一遭——” 段临舟肤色是病态的白,这几日没睡好,眼下发青,有些憔悴,可那一瞬间眼神却极为慑人,竟让李承意愣了一下,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糟糕,何怀玉好像今日就要离开玉安去赴任了。” 段临舟噌的一下站直了身,道:“流光,备马!” 玉安城门外,风波亭。 “秦兄,你如今公务繁忙,何必亲自来送我。” 何怀玉今日是要离京的,她如今一朝落魄,来送者寥寥,没想到秦甫仁竟会亲自走一趟。秦甫仁无奈地摇头,道:“今日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 何怀玉倒是洒脱,道:“只要不死,来日总有再见的时候。” “只是可惜……”何怀玉叹了口气,“我至今仍觉得太和殿坍塌一案处处透着古怪,可惜,只能这么结案了。” 贺行歌一死,朝廷不想再查,信王也不想再查,此案便只能就此封尘。 何怀玉看着秦甫仁,道:“萧世子之死,你们查得如何了?” 秦甫仁道:“掬芳院中鱼龙混杂,都审了个遍,至今没有结果。” 何怀玉心中微动,道:“你与我说说。” 秦甫仁看她一眼,不由得失笑,何怀玉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大凡进士,都往清贵处走,独独一个何怀玉,热衷刑狱,这么多年了也不曾变过。二人共事多年,如今何怀玉离京在即,秦甫仁也不瞒她,道:“世子死当夜,有五人嫌疑更大。” “当夜跳舞的头牌玉瑟以及他身边的小侍青桐,抚琴的烛镜,还有两个端茶送水的下人,”秦甫仁说,“烛镜不良于行,要对世子下手只怕不易。玉瑟说当晚世子醉后他便去陪了别的客人,当晚守夜的是青桐,青桐说他晚上不小心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总之什么都没审出来。” 何怀玉道:“世子的死因呢?” 秦甫仁道:“信王府说是脏腑破裂……” “信王府说?”何怀玉皱了皱眉,“你们不曾让仵作去验尸?” 秦甫仁叹了口气,道:“仵作如何进得了信王府的大门?只我陪着曹大人去看了看,可你也知我于此并不精通,我只觉得不似是死于脏腑破裂……” 何怀玉气笑了,道:“荒谬!” “死因岂能由他红口白牙随意断定?那还要仵作作甚?”何怀玉说,“如此看来,信王府是认定了是靖南郡王杀的人?” 秦甫仁左右看了眼,摇头道:“罢了,这些事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你马上要离京了,兴许离开也是好事。”何怀玉静默不言,过了许久,道:“秦兄,日后还望你多多照顾老师。” 秦甫仁道:“自然。” 二人告别,何怀玉将骑上马,正要示意随从出发时,就听身后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何大人!” “何大人等一等!” 何怀玉和秦甫仁都是一怔,转过头,就见几骑飞驰而进,为首的中庸马术精湛,勒着缰绳便止住了马,抬手对何怀玉行了一礼,道:“何大人。” 段临舟赶得急,气息也未匀,胸膛微微起伏着,他看着何怀玉,道:“何大人,在下乃靖南郡王府上的幕僚,周临。” 何怀玉和秦甫仁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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