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不想吗?您还这么年轻。” “不想。” 白玛在想,这或许是贡嘎甲央的真话,由于他自信又高傲,一般的女子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您闭上眼睛睡觉吧,少爷,要做个美梦。”白玛说道。 窗外月光进来,将白色的亮格投射在帘子上,官寨的灯在一盏盏灭去,丹珠蜷缩在床铺的角落里,难以睡着,他从衣服里拿出了串着熊牙的项链,想用力地撕扯,他却停住了动作,将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再翻了个身,丹珠还是睡不着。 / 第二天清晨,仍旧是白玛与丹珠照例的侍候,贡嘎甲央站在镜前,丹珠正拿着剃刀,小心翼翼地为他刮脸,他说:“丹珠,今晚请你的阿妈上来,我要设酒宴,答谢你。” “少爷,不必——” “这是吩咐,懂吗?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贡嘎甲央抓住了丹珠拿着剃刀的手,少年的手骨节明显,瘦长,有些粗糙,但放在贡嘎甲央的手心里,显得那样小而漂亮,贡嘎甲央继续说道,“你别发抖,若是毁了我的脸,我可要罚你。” “少爷,”丹珠眨了眨眼,轻声地说道,“阿妈是粗人,她整天在磨坊里做事,实在无法近您的身,我怕您觉得冒犯。” “好吧,你若不去请她,我就让贡布去请了。” 贡嘎甲央这才松开了丹珠的手,他通过镜子看向他,继续享受着他小心翼翼的刮脸,两个人有不等高的个子,这样站在一起,会令旁人误会丹珠是哪位亲近的侍女,是个细致能干的姑娘。 白玛将温热的手帕递给丹珠,说道:“丹珠,就让你阿妈上来吧,少爷说了,只有你们三人,没有别的人。” “少爷,”丹珠惊讶极了,他将帕子递给贡嘎甲央,看着他擦脸,说道,“你晚餐不与土司、夫人他们同用了?我怕他们怪罪,若是因为我,您受罚了可不好。”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想跟谁吃饭就跟谁吃饭。” 贡嘎甲央转身离去,要去案前写一封重要的回信,白玛在旁边侍候,丹珠便去收拾梳洗余下的狼藉,他们得快些动作,因为再过一会儿,就到土司全家在正厅用早餐的时间了。 傍晚,南措依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在温暖的小厅里,妇人上前,对贡嘎甲央行礼,她穿了自己最干净崭新的衣服,重新梳了头,还戴上了铜色的耳坠,她说:“奴仆南措,问候三少爷。” 直到主位上的青年说了“请坐”,妇人这才敢抬头看他,在她的眼里,她是一位多么高大又英俊的青年,他比她的儿子丹珠年长些,但也还是个孩子,不同的是,出身给予他权力及财富,他早就是非同一般的人了。 丹珠也落了座,这顿晚餐由白玛和另一位侍女侍候。 贡嘎甲央说:“南措阿妈,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了感谢你的儿子,他在边界为我挡了一刀,当然,所有人认为奴仆就应该救主子,按理说,我只需要赏赐给他一些钱,但我……我知道他总在挂念你,所以请了你。” 南措连忙鞠躬行礼,说:“多谢三少爷,我们丹珠能侍候您,是他的荣幸,您瞧,您送来的新衣服我很喜欢,今天特意穿上了。” “你喜欢就好,用饭吧。” 对贡嘎甲央来说,和下人共同用饭并非常事,他无心塑造在旁人心里亲和的印象,他仅仅是想对丹珠表达感谢,至于对南措的邀请,原因更加单纯—— 请了南措,丹珠会高兴,这种高兴和光荣,是钱财买不来的。 丹珠的眼睛里有了甜甜的笑,他向他的少爷以及阿妈祝酒,没多久就喝得微醺,他得需顾及尚未痊愈的伤痕,所以,白玛拿走了他的酒杯,说:“好了,喝些茶吧。” “南措阿妈,好吃吗?”贡嘎甲央饮了半盅酒,问道。 南措忙说:“少爷,饭菜的味道很好,今晚真的谢谢少爷了。” 贡嘎甲央这才看向丹珠,他注视着与平日有些不同的那少年,欣赏他的可爱天真。 问:“丹珠,饭菜味道好吗?喜欢吗?” “少爷,我喜欢的,喜欢今晚的饭菜。”丹珠的声音轻而柔软,他不仅答话,还对贡嘎甲央行礼,他露出了一个拘谨的笑容,烂漫、纯真。 贡嘎甲央对丹珠轻轻地招手,脸上未带笑,却和煦到不同以往,他对他说,“丹珠,坐得近一些。” TBC.
第十四章 回程-03 丹珠来到了贡嘎甲央的身边,他行礼、落座,转头看他,道:“我再向少爷祝酒,要永远健康平安。” 说完了这些,略带醉意的丹珠才察觉到自己并没酒杯,他只好端起茶,说:“少爷您请谅解,我不能再喝酒了。” “无事,喝吧。” 贡嘎甲央举起酒盅,和丹珠碰了杯,他只是瞥向他的眼睛,却未能留意那其中星辰一般的光点,丹珠看着贡嘎甲央,他的崇拜与期盼变了,从向往男人的温柔,到向往男人的淡漠无暇,贡嘎甲央是太阳,他无需月亮般刻意温柔,只要在那儿,就是热烈的、夺目的。 丹珠多么想靠进这个男人的怀里,他想,若是一开始就是他、只有他、全是他,就好了。 丹珠说:“少爷,我醉了,失态了。” 白玛给丹珠盛了一碗汤,她跪坐在他与贡嘎甲央的身后,看见丹珠窄一些的肩膀贴上了贡嘎甲央宽阔的背,他们像是两株年轻新生的树,一株茂盛,一株青葱。 贡嘎甲央抬手扶住了快要跌倒的丹珠,他用一只手抬起他因喝酒发烫的脸颊,说道:“吃些东西吧,我们都吃一些。” “少爷……要永远健康平安啊。” 他嘴里还念着方才的祝酒词,后来,又要为贡嘎甲央唱歌,他说:“少爷,从前都是阿妈唱歌给我听,今天,我也想为您和我的阿妈唱一首。” 贡嘎甲央问:“你想唱什么?” “一首,思念的歌。” “唱吧,我想听。” 白玛为丹珠又斟了一杯热茶,私下静,歌声起,从试探着吟唱,到放开嗓子高唱,南措看向今天满溢着喜悦的儿子,白玛为他和声。 这一夜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和睦而不平常,有母亲在身边的丹珠,仿佛重新变成了稚嫩天真的孩童;贡嘎甲央收敛起平日的那些锋芒了,他没有打扰丹珠的快乐,也没有说太多的话。 可是,丹珠最终还是向他磕了头,说:“少爷,今天我醉了酒,希望您不要怪罪,丹珠今后会听话,会好好地侍候您的。” “起身吧。”贡嘎甲央伸出了右手,他不那么郑重,但是,在丹珠的眼里,这仍旧如同神的赐予。 丹珠忽然不敢看他,只是同样抬起手,将温热的指尖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丹珠的指尖被轻轻地握住了,他在贡嘎甲央的支撑下起身,用皮肤感受着他手心里的体温,浑身轻颤,他羞红了双颊,所以,那醉后的红云更红。 未有人看出了端倪。 不再是诺布了,丹珠想,那个因景触动而思念的人不再是他,那个总是出现在睡梦里的人不再是他,那个令自己献出生命的人不再是他。 丹珠想要永生,永远做贡嘎甲央的奴仆,丹珠也想当即死去,因为他责怪自己不再忠诚——他遐想了与贡嘎甲央相爱的一百种场景,遐想了热吻与肌肤之亲,遐想了叛逆的逃离,遐想了悲惨的死别,遐想了心意的明晰后,他们相拥在通往边界的路上。 丹珠喜欢边界,在那里,他爱上了贡嘎甲央。 / 酒醒来,天已经亮了,丹珠一边穿鞋,一边系扣子,他要赶去贡嘎甲央那里,对他说一句“抱歉”,他可能还要面对他的怪罪,因为,梳洗的时辰已经过了,这个时候,贡嘎甲央要赶去用饭了。 丹珠跪在房门口,没多久,白玛就走了出来,她险些撞在丹珠的身上,她问:“丹珠?怎么才来?” “白玛,我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概因为昨夜喝了酒,白玛,帮我求情吧。” 白玛欲言又止,这时,房间里传来了贡嘎甲央的声音,他说道:“进来说话。” “是,少爷。” 丹珠是惶恐又恍惚的,起床太迟,加之昨夜醉酒,未免有些逾矩。 丹珠向坐在桌案后边的贡嘎甲央行了礼,说道:“少爷早安,我错了,请少爷怪罪。” “起来了?酒醒了吗?” 丹珠低着头,说道:“醒了的,少爷。” “正打算让白玛去叫你呢,以为你不舒服了,”贡嘎甲央并未有表现出愤怒,他合上没读两行的书,轻声地说,“早知道你酒量这样不好,昨夜就不准备酒了。” “少爷,昨夜,我……我失了规矩。” “你忘了你身在何处?” “没忘。” “那就是——忘了我是谁?” “没忘,”丹珠几乎要哭出声了,他还是不敢抬头,说道,“我知道是少爷,只是,那时兴致太高,所以太轻浮了,明白少爷最讨厌下人不自持,请您怪罪吧,丹珠甘愿受罚。” “你先站起来,站到我旁边来。” 丹珠不敢怠慢一刻,他连忙来到了贡嘎甲央的身边,贡嘎甲央又说:“罚你给我磨墨吧,我要写字,昨晚喝了酒头晕,我让白玛把早餐拿过来,我在这里吃。” 丹珠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走向了砚台,拿起了墨锭,白玛见状,像是疑惑,她往这里瞧了好几眼,问道:“少爷,怎么不用那只新买的钢笔?” “我想用什么便用什么,”贡嘎甲央看了白玛一眼,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去拿早餐吧,点心记得多拿一些。” “是。” 离开的白玛是在微微赌着气的,从昨夜到现在,贡嘎甲央的心情明明不错,可他还是突然对她冷了脸,闲她冒犯。 三少爷确如那些人所说,脾气不好,阴晴不定,白玛想着。 / 没过多久,白玛就从厨房回来了,她提着一只三层的食盒,里头有奶茶、卡塞、干果、糌粑、酸奶……她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少爷,我遇见夫人了,她问你为什么不过去,我说少爷在读书写字呢。今天有好几样点心,少爷,多吃些。” 贡嘎甲央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只见,他端庄地坐着,挥笔写字,而安静的丹珠站在一边,正轻轻地、一圈接着一圈地磨墨。 白玛再说:“少爷,吃早餐了。” “知道了,说一次就好,”贡嘎甲央放下笔,站了起来,他走向放了餐点的案几,说,“你们……也在这里吃吧,我吃不了这些。” “谢谢少爷,不必了,我和丹珠过会儿下去吃。” 听见白玛回绝,丹珠亦是摇头,他道:“谢谢少爷,我也不必了。” 昨夜已经足够逾距、冒犯,丹珠不敢再与贡嘎甲央共进餐食,他走到了他的旁边,开始服侍他,他为他倒茶、布菜,说:“少爷,小心一些,茶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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