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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音轻笑着，自然握着江墨白的手，与他一同下了山，临近山脚，他的声音如常，像只是随口一提：“我要回扬州了，墨白，你本身应该也有别的计划，就不必与我同行了。”江墨白反手握紧了杨无音的手，声音也平静的，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决定：“我与你一同去扬州。”杨无音眸光闪了闪，像是常年无风的湖泊难得起了泛起了涟漪，他垂下眼，低低：“我回扬州，会去霁华楼。”虽说清楚江墨白知晓他身份，但他仍是觉得不太真实，这也是他们重逢后，杨无音第一次谈起霁华楼。江墨白的神色并无一丝变化，甚至双眸更温柔了些：“我知道。无音，我也说过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朋友。”话完，又是叹了口气：“而且，我担心你呀，无音。” 眼前人总是这样直白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双眸里对他的关心也总是毫无掩饰的。杨无音极少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过，只觉得指尖连着浑身各处都泛起异样的暖意，杨无音总把江墨白比作日光，却也只是日光，不是单属于他自己的，而应该是属于世上每一个人的。而此时此刻，他却荒谬地想给这两个字加点修饰，是他的日光，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独属他一人的太阳。 当天晚上，杨无音久违地做了梦，记忆似乎又飘到了那年春节的小巷，还尚年幼剑都拿不稳的江墨白却提着剑挡在他的身前，替他对抗那些突如其来的客人，时隔多年，当时场景有些模糊不清，但唯独那个挡在他身前的身影，久久留在他记忆深处。后来，他又是一个人，独行在黑暗中，冬日凌冽的寒风吹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可他早已习惯。忽的，右手似乎被人握着，有人替他挡去了右侧吹来的寒风，杨无音抬起眼，对上江墨白带着笑意的双眸，一瞬间，周围吹来的寒风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猛烈，而是柔和的，许是春日快来了吧。他们就这样一路走着，慢慢的，慢慢的，前路是一片黑暗没有尽头，可似乎有身边人在，也就不算什么难事。 或许，他并不是一个人。 楚楼风早在几日前已经清醒，得知激流坞一事，也有几分感慨，下次再见到阴楼主，得亲自道谢一番。如今金门关已没什么大事，修复破损房屋之事也急不得。楚楼风去金水镇走了一遭，在村民的感谢中也询问了他们所缺的东西，回去部署着浩气盟弟子安排。举止熟练的，越来越像他的那位大哥。 如今翟塘峡已尽在浩气盟手中，恶人谷对于中线一战想必是更为头疼与重视，枫湖寨原本驻守的恶人谷弟子也调走不少，虽秦肆还在，但随着近几次的攻防，楚楼风也逐渐摸清他的套路，如今，浩气盟想要夺回枫湖寨，并不是空想。楚楼风手指拂过沙盘上边缘的凹起，心中逐渐有了对策。他的大哥给他创造了如此好的局势，又寄予厚望，他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扬州的景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并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行踪站在扬州交界处等着他，也依旧是一身黑衣，面色冷峻的。见到来人，他欲凑过来询问些什么，目光却留意到杨无音身边的人，忽地停下脚步，也搞不清现在是何种状况，只得先邀请他们上了马车。路上，行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杨无音身上，见他的确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目光飘过江墨白，正巧与江墨白看着他的目光对上。杨无音轻轻拍了拍两位的手，先跟江墨白介绍道：“行踪，我的副楼。”“回霁华楼。”他的目光看向行踪。行踪颔首，与江墨白打了招呼，一路无话。 从马车上下来，杨无音站在霁华楼门口却犹豫了会，江墨白却像没事人一样先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去青楼，鼻尖嗅到的胭脂味隐隐有些不适，周围的女子似乎想迎过来，瞥见行踪的身影后顿时停下了脚步。行踪与杨无音目光对视着，领悟到这位楼主的意思，在前面带路往三楼走去。到了楼层，杨无音笑了笑，递给江墨白一处房间的钥匙：“墨白，我有些事要和行踪说。你先去那边休息会吧？”江墨白伸手接过钥匙，理解地点了点头。霁华楼楼主许久未在楼中，想必也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杨无音与行踪去向最右侧的议事间，推开门后，屋内却早已有人等待，那人身穿一身白色，虽也是苗疆装束，行为举止却与中原人更接近些。杨无音愣了愣，目光看向自己的这位副楼，却见他有些心虚的别过目光。杨无音无奈笑了笑，用着他惯用轻柔又带着点上扬的语气哄着：“澜辞？”叶澜辞抿了抿唇，面色仍沉重着，他甚至没从椅子上站起，低低：“杨无音，你真是越来越不怕死了。”杨无音无辜凑过去，在叶澜辞身边坐下：“我哪里会知道发生这种情况？”叶澜辞扫了他一眼，自己给自己斟了壶茶：“我看你跳下的时候倒也没有犹豫啊？”杨无音自知理亏，抿唇不再言语。叶澜辞叹口气，嘴上的话语却没有缓下来：“趁着我研究你情人身上蛊的解药，竟然给我搞了这一出？我叫你做你自己，可没叫你作践自己。”“事情已经解决了呀，我还好好的，澜辞？”杨无音试着勾了勾叶澜辞的手指，尾音上扬着，轻轻哄着人。叶澜辞反而更严肃了，将杨无音手握在手中，低低：“是吗，可我看霁华楼的事才刚开始哦？” “……”杨无音愣了愣，有些尴尬地别过目光，自己隐藏的心思就这样被眼前人说出，他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本来的确打算不理会那些事，放任着，大不了让行踪做楼主就好了，可如今江墨白就在身边，他难得生出些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叶澜辞见他不说话，更是生气，将矛头对着了行踪：“你也是，就这样任着自己楼主胡闹？”行踪也沉默，他知道近日霁华楼闲言很多，他本以为楼主有自己处理的想法，没想到竟然却是放任。半响，他也只说：“抱歉。” 叶澜辞冷哼一声，过了会，气似乎消了些，又和杨无音说：“你情人的蛊我已有几分头绪，不过仍需接触母体，之后再研究一会，应该可以痊愈。”杨无音笑了笑，将自己贴过去一些，靠在叶澜辞身上：“那就劳烦澜辞替我去一趟浩气盟了？”叶澜辞沉默着，杨无音又凑过去，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腰间游动：“澜辞？”叶澜辞摁下他的动作，反手将人按在身下，盯着杨无音带了些潋滟的双眸：“你的副楼还在呢。”杨无音身子颤了颤，眼前光线几乎被叶澜辞遮住，看不见自家副楼的身影，于是他继续道：“那你替不替我去浩气盟呀？”叶澜辞蹙了蹙眉，又是叹口气，俯身与杨无音亲吻着，声音含糊着：“可以。但我希望我回来，霁华楼一切如常。”杨无音轻轻搂着他，自然地和他回吻，忽的房门传来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杨无音手指颤了颤，一时间没把控好力度，将叶澜辞衣带解下了。叶澜辞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房门，低低笑了笑：“你的副楼走了。”杨无音也被方才的吻激起几分情欲，他眨了眨眼，索性将叶澜辞的上衣也解下，笑了笑：“那不是可以继续？”叶澜辞俯身，又是在杨无音脖颈处落下一吻，也有些意乱情迷。 霁华楼议事间的隔音很好，也不怕被人打扰。叶澜辞明显余气未消，动作粗鲁了许多，杨无音蹙着眉，但仍是任着他的动作，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叶澜辞说道：“给你下蛊的那个苗疆弟子，我有空定会见一见。”杨无音抬起手试着触碰人的头发，明显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杀意，声音带着喘息：“可是……”叶澜辞动作更用力了些，他笑了笑，笑意却没有深入眼底，反而带着冰冷：“他不是说和你合作的是裴台月而不是他吗，我也不是霁华楼的人，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第30章 山高路远，楚阳秋向来体恤盟内弟子，然而此行路途漫长，自瞿塘峡绕道流云寺，直攻澜沧城，虽说路途与去日月崖差不去多远，拖久了也怕夜长梦多。纵然裴台月未能及时赶至，恶人谷的战势也不遑多让，景奚昔日在唐如晦手下也学了不少，也是惯于守城的，严防死守下，瞿塘峡一战也是苦战，虽最终顺利拿下据点，但损失的数字亦是巨大。楚阳秋原定休整的时间是一周，未过一日，军报传来，裴台月等已经在日月崖布防，楚阳秋当即决定，调一支精锐部队，三日后随他一同先行启程。然而他自己身体余毒未清，若要这样高强度地投入到阵营事务中，恐怕也有些风险。浩气盟的医师劝了整整一日，搬出各种理由，终于无法改变他的主意，只说得他松口，携一位医官同行。楚阳秋自身便是离经弟子，阵营蹉跎，却抽不出空闲去细心瞧瞧自己的病症，盟内医师也是嗟叹，却愈发信任起这位指挥来。 纵然只有三日，楚阳秋也殚精竭虑，只为让浩气盟在激流坞站住脚跟。恶人谷前段日子势如破竹，激流坞也被占去至少有一年之久，如今浩气入主，自然也要费一番功夫。第二日的夜晚，已经过了子时，亲卫替他端了盏茶，劝道：“指挥也当适当休息些。”楚阳秋接过茶的手有些发颤，他瞧着心惊，怕他受了什么伤，楚阳秋自己却晓得，是这几日连轴不休的工作，加之蛊毒作乱，身体机能已有些跟不大上。“只是长空令下仍有恶人部众肆虐，不得安眠罢了。”他也不欲让身边体己的人再担忧，出声安抚道，目中沉沉，似有思虑一闪而过。 去年秋末时分，天杀堂已经彻底洗牌，如今由陆艳离当值堂主。然而，浩气盟内，必然不止天杀堂一处含着其他的心思。不过是天杀堂权势滔天，锋芒毕露，机构特殊，先一步按捺不住罢了。曾经楚阳秋没有这样的心思，如今换了一批人，心思不纯，弊端便也很快地显露出来。此次行动，楚阳秋也是慎之又慎，所有的计划只与几位信得过的心腹通了气，除此之外，便是连楚楼风都不曾传信相告。几年来，他也逐渐摸出这几位暗桩的范围，搜寻中却不曾打草惊蛇，这次行动，这样隐秘的消息，若恶人谷着实知晓，哪怕战败，也至少能够确认这位暗桩的身份。 楚阳秋翻身上马，天边甚至还未透出哪怕一丝一缕的光。他向着盈着淡淡月光的方向，率先踏出了第一步。呼啸的风掠过耳边，楚阳秋伏低些身子，马鬃在他手背上刮蹭着，有些痒。所有同行的人跟在他身后，厚重的信赖与责任压在楚阳秋身上，他需要为所有浩气弟子开出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来，哪怕需要奉献自己的余生，乃至性命。 但他丝毫不惧。 相较楚阳秋那边的情况，楚楼风这边战况都还一切好说。据点之争的上路一直稳扎稳打，比不得中路那边暗潮汹涌，危机四伏，谢澜也被他哥哥留在身边，以确保他不会出意外。秦肆虽说难缠，却也不是如裴台月那般，攻防与战场上都一般犀利的对手，几场攻防下来，秦肆的形象也逐渐明晰。他心思深沉，攻防中从不曾冒进，若非有八九成把握，从不出手，但一旦出手，几近从未有过败局。金门关一役，秦肆必然记在心里，何时报复还说不准。曾还在恶人谷时，楚楼风在裴台月身边，也远离不了阵营事务，并不是未与秦肆打过交道，却印象浅浅，只觉得不易留下什么深刻的标签。如今看来，能与唐如晦形成两分之势的，又怎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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