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谢澜的话,楚楼风却摇头,不置可否。楚楼风召来传令兵,安排了所有物资的补给,让传令兵提醒大家做好应对敌袭的准备,但不必太过紧张,务必好好恢复精力。待只剩他与谢澜时,他才开口:“龙门镇,他未必不是故意,他失了龙门一城,必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裴台月善于捕捉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如今应当已经筹谋完毕。但秦肆连吃浩气盟几场败仗,如今又因我们在谷内被摆了一道,自然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名声败落下去。如今,龙门镇一战,我守他攻,他为主,我们为客。佚而劳之,乱而取之,此计一出,我等也必然陷入危难之中。” “二公子以为,下一场攻城,不会等到援兵来临后?”谢澜与他的目光一同投向城下,秦肆在军中的声望显然极高,纵然是强攻不下的局面,他麾下的战士仍然没有浮现任何焦躁的情绪,也没有任何一人怨声载道,这样浩大的军队,兵临城下,却鸦雀无声。楚楼风摇头,他点了点下巴,示意谢澜瞧他们军阵后方,虽然距离远了,到底有些模糊,但也依稀能够看情,有物资在不停传送:“他们这是要搭起营帐,做足了准备,要以逸待劳。”楚楼风抿了抿唇,将士们尚有时间稍行休憩,他却是指挥,不能露出一丝疲态,“下一场攻城,必然在丑时前后发动。”说话间,秦肆似乎是注意到城上两人的目光,倏地抬头看向他,露出了一个笑。 身后,忽然有传令兵的声音,激动到发着颤:“指挥!情报通了!”楚楼风拿过线报,却只有手写的寥寥几字,字体甚至还有几处歪斜,明显是在仓促间写下的,他与谢澜对视一眼,忽然道:“纵然大军围城,但出城的道路,我也有提前安排,如今局势,恐怕要劳烦谢公子走一遭了。”谢澜只颔首,应声道:“自当效力。” 如楚楼风所料,秦肆此番攻城不下,军报已经传到了恶人谷内,谷内即刻传令,将兵符暂时转交到裴台月手上。此令一下,无异于与大家说明,已经将总指挥的名头安到裴台月头上,只消他再夺一城,或是再胜一战,做些什么有功劳的大事,则必然正式坐稳了这个名头。紫蝶有些好奇地在兵符上空扑闪着翅膀打转,裴台月不赶它。“你的情报。”景奚倒是走进指挥帐中,他伸了个懒腰,倒是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一份信纸从他指尖划出,裴台月伸手稳稳接住了,扫了两眼,简单的几行字,倒是将如今的情形讲得清楚:“出事的是他胞弟,楚阳秋自然着急。你的手笔我也清楚,他此时蛊毒既然发作得厉害,浩气盟必然军心大乱。你率兵再去澜沧城佯攻,无论他是否接战,总也可寻个理由退回瞿塘峡,你接管了澜沧城,对双方都有好处,他不会不知。激流坞一事不急于一时,若此时逼得太紧,他在瞿塘峡早有准备,我们何尝不是功亏一篑。待上路事情落定,兵符的人选再无他人,再定夺也不迟。” 裴台月一口气嘱咐了许多,才去看扬州的情报。杨无音方回到扬州,便已经有不少人按捺不住,霁华楼内的情况到底变化得快,杨无音的保密工作也一向精细。如今他与景奚身在无量山,两位情报司出身的人,却距离这般遥远,情报自然也稀稀疏疏,只知道杨无音回到霁华楼,与他曾经的副楼主谈了些什么,至于内容,至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既然还未做,则自然也无从知晓。“那你呢?”景奚拖长了声音,却带着揶揄与笑意,他伸手召回了蝴蝶,紫蝶在他指尖停下,翅膀合拢,姿态优美而脆弱,“我得到暗报,谢澜已经从龙门镇出城,秘密赶赴扬州,杨无音那边应当可解……可你给自己的安排呢?”裴台月许久不答,景奚也不强求,兴许只是随口一问,他将蝴蝶猛地攥入掌心,蝴蝶却化作一片光点,缓缓散去了。 龙门镇的夜晚很难熬,西北的天气多变,白日里,热浪随着飞沙扑来,则人酷暑难耐;太阳方落,月光便携着寒冷而至,冻彻骨髓。恶人谷的军队常年驻扎,多少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但浩气盟的将士们不常来这里,自然也有些精神萎靡。楚楼风让后勤安排了不少棉被,按份数分发安排下去,他以身作则,亲自站在城楼之上,就是连东西都吃不下一口。夜风有不少寒意,楚楼风蹙着眉,瞧着恶人谷的营帐,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甚。 夜里三更,秦肆从帐中走出,见到楚楼风,却并不避讳,反而笑意更甚,他忽然一抬枪,大喝一声,则所有恶人谷将士从营帐中走出,极快地排列成攻城的阵势。楚楼风暗道不好,传讯下去,见浩气盟弟子们今日疲累了一通,受风沙寒冷磨砺,又提心吊胆,不曾好好歇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提了口气,还是扬声道:“诸位,我已经与楚指挥通了联系,援兵明日方至。而今晚,恶人谷势必会再次攻城,我知大家已经诸多不易,但此刻,龙门镇的归属,是浩气还是恶人,便全在各位了!”说出此话,楚楼风心里也着实有些心虚,楚阳秋并未提及任何援兵的事宜,他自然也清楚,援兵赶至所需的时间还需他来争取。楚楼风精神高度集中着,此刻倒竟然不觉得累,只是大哥与谢澜都不在身边,这么多条性命系在他决断指挥中,难免有些紧张与怯意。 但楚楼风也是如今最不能退的那一个,哪怕是装,他也得装出一副城在人在,城陷则人亡的样子来。他瞧着所有浩气弟子,竟恍然有些不真实感。昔日胆小怕死的楚楼风,今日竟然也能为了浩气大义站在这里。 随着秦肆的指令,好整以暇的恶人谷弟子一拥而上,再次试图攻城。 第二次攻城,秦肆似乎是吃准了楚楼风这边兵力疲乏,恶人谷弟子集中攻城。没有谢澜的协助,他需要比白日中更集中的精力,一条条兵力调度的消息在他判断中被传达下去,堪堪守住龙门镇外城。战势紧迫,给楚楼风的压力则越来越大。楚楼风蹙眉,未犹豫几秒,便果断下令道:“一队四队随我在此断后,其余将士一概退回内城!”纵然外城失守,但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失守,所有龙门镇的中心,依旧集中在内城中,只要守住内城,便还有转圜的机会。 所有将士逐渐后撤,楚楼风也走下城墙。传令兵已经提前撤回,没有传令兵传达消息,身在局中,他才能更好做出最好的抉择。短兵相接,金戈声不绝于耳,震得耳边都有些失聪。楚楼风甚至不记得有多少次兵器擦过身边,利器划破衣料乃至皮肉的声音甚至让他打颤。血气冲天中,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尽力按下心中的惧意,冷静地安排余下的军队逐步退回内城。“指挥,退回去!”漫天流矢,浩气营一队队长举盾为楚楼风挡下第一波箭雨,却被身侧的恶人弟子以利器扎进了咽喉。那弟子听见队长的嘱咐,自然也辨别出了楚楼风的身份,一时扬刀便欲除之。 被巨大的惧意攥着,楚楼风竟有些动弹不得。波荡着的气场精准落在他的位置,楚楼风甚至尚未从将死的恐惧中缓过神,便已见秦肆阵中走出一人。他瞳孔骤然紧缩,离心蛊的疼痛才蔓延到他全身,后知后觉地不由得发抖。楚楼风死死盯着那身影,不远,却能够将镇山河落到自己的身边。那白衣道子转身,缓缓行到他身边来,如鹤的袖角是鲜红的赤色。楚楼风攥紧了身侧的黄沙,似乎能借此抵挡自己的异常,却觉手中一片粘腻——是那位为自己而死的浩气弟子的血,深深渗进了黄沙中。 裴台月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他,剑刃上的光一闪,剑尖已经抵着楚楼风的咽喉,逼得他不得不抬头。 裴台月说:“楼风,你在发抖。” 裴指挥说:“指挥已经恶人谷所擒,现在开城投降,尚有一条生路。” 那张潦草写来的,算不得军报的军报上,只写了几个字:“扬州出事,裴台月,当心!” 楚楼风颤着手,忽然一把攥住了裴台月的剑。剑刃割破他的皮肤,鲜血顺着剑身与他的手腕淌下,滴落在身下的沙砾中,染上赤褐色。裴台月蹙眉,正欲说话,楚楼风抢他一步,嘶哑着扬声道:“切莫出城,日出将至!” 黄沙尽处,有声势浩大的军队,急奔而来,背着光线,看不清旗帜的颜色。 是的《不见日》到这里就已经完结了,比较真实的原因是当时我和书儿都要开学,开学后写文的时间就很零碎,很容易忘记之前想的灵感,所以就在这里完结了。有时间的话,应该会有第二部。其实有大纲了,但是什么时候一起写就不清楚了x文章连载多久也是当时我和书儿一共写了多久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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