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临杞抬起指尖,轻轻抚过那细密针线:“阿年的手艺,当真是比闺阁女子还要巧。” 陵朝笑了笑:“是啊,当初太子殿下百日之时,王爷还亲手做了一顶虎头帽呢。” 摩挲片刻,明临杞将手帕叠好,贴身收了起来,隔窗望着院中即将败落的红梅,心底无声叹息。 “他用宫墙将朕护于此处,往后天南海北,他皆是孤身一人。” 明临杞顿了顿,又道,“不,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 他们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陵朝与唐千再清楚不过。陵朝在旁边看的心疼,屡次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良久,明临杞收回了目光,悲悯地盯着虚空的某处:“朕也曾想过,生死相随,但朕醒悟的太晚了。” 若有来生…… 罢了,来生叶序年未必还愿意遇到他,何必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是夜狂风骤起,夜空却是格外晴朗。叶序年站在将军府后院,一身酒气被晚风吹散了大半。 叶序川拿着斗篷从屋里追出来,毛手毛脚地给他披上:“哥,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跑出来做什么?” 叶序年头晕的站不住,脑袋一歪靠在了院中的大榕树上,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形木盒:“我,给九哥哥,放烟花……” “什么九哥哥啊,你喝醉了。”叶序川被冻得鼻尖发红,“行了哥,外面太冷了,咱们有事回屋说,行不行?” 叶序年死抱着树干不撒手,倔强地摇摇头:“不,不行!给阿衍放烟花…今日,是阿衍的生辰……” 这回叶序川听明白了,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掌心,在树根旁边坐了下来:“哥,你这么舍不得陛下,做什么非要与陛下和离?就算那群老东西上书逼迫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做陛下的主?” 说到这事,叶序年倒是清醒了,又晃了晃脑袋:“陛下才登基…地位不稳,要,拉拢人心……” 叶序川不知说他什么好:“哥,你也是真倔,放着陛下与昙儿不要,非要这般苦着你自己。” 叶序年没再回应他,只有凛冽的风声在院中回荡。兄弟俩就这样一坐一站,在夜幕下沉寂了许久。 直到叶序川以为叶序年靠着树睡着了,正要把人扶回屋里,站起身才发现叶序年没睡,仰头盯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一汪湖水。 “阿川,你说……” 叶序年依旧望着初九残月,很轻地眨了下眼。 “月亮若是摘下来了,那还是月亮吗?” 叶序年离开皇城的那天,城中下了大雪,一如六年前他被送往东域时那样。 雪花漫天纷扬,百姓乐道新皇登基,来年定是丰收的一年。 明临杞站在城楼上,望着城门下缓缓驶离的马车,一片雪花融进了眼底,又化作泪水掉落眼眶。 叶序年总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离开他,仿佛注定了他们此生,永无共度白头之日。 “一将功成万骨枯……” 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明临杞没有撑伞,抬手轻轻拂去肩上落雪。 “朕只希望,在朕看不到的地方,朕的阿年,能够安康无虞。” 不求生生团圆,但求岁岁平安。 陵朝看着他被雪水打湿的发丝,不禁有些忧心:“陛下,该回宫了。” “嗯。” 明临杞没有任性,要与陵朝一同下城楼。却在转身的瞬间,余光无意瞥见了雀南街。 城楼上的身影微微一顿。 去岁上元灯会,他与叶序年并肩穿行其中,赏灯游玩,言笑晏晏。 那里有他的人间烟火。 「全文完」 第78 章 番外一 痛彻心扉2023-01-30 2816字
第78章 番外一 痛彻心扉 “阿年…阿年……” 金黄的床帐后,明临杞蜷缩在龙榻上,紧紧抓着锦被,满头大汗:“不要……不要走……” “叶序年!——” 榻上之人猝然醒来,呼吸急促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守在外殿的陵朝听见动静进来:“陛下,可是又梦魇了?” 明临杞低下头,把脸埋在膝间,依旧冷汗涔涔。 心脏失序地剧烈跳动着,明临杞抬手捂住胸口,仍觉窒息,却想不起方才梦到了什么:“……昙儿可有消息了?” 陵朝支支吾吾道:“这…大皇子他……” 明临杞心下了然,也不再为难陵朝,深深叹了口气,拉开床帐:“去熬一碗安神药来。” 陵朝犹豫片刻,劝道:“陛下,您就寝前已服过了,这安神药虽是助眠,却对梦魇无缓解之效,到底是伤身呐。” “伤便伤了,这皇位坐着甚是无趣。”明临杞烦躁不已,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快去。” 陵朝无奈:“是,陛下。”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陵朝端着安神药回来了,才走到宫苑中,便见殿门口立着一道身影,待看清楚来人,立刻快步迎了上去:“哎哟小祖宗,您去哪里了,陛下派人寻了您半月呢。” 叶之昙穿着夜行衣站在寝殿门外,抱臂倚在廊柱上,笑得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已年满十四,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容貌虽稚气未褪,但已显少年人模样。 叶之昙歪了歪头:“陵叔莫要紧张,看我把谁带来了?” 陵朝一怔,顺着叶之昙的视线看去,另一道身影从廊柱后转了出来,叶序年负手而立:“昭乾宫的守卫太差,本王戌时三刻便进了昭乾宫,竟无人察觉。若是换作旁人,陛下的安危可就难说了。” 陵朝看见他就跟看见救命恩人似的,哪里还顾上他指责什么,连连点头躬身:“王爷说的是,奴明日一早便将这些没用的东西换了。” 叶序年遂又看向他手里端的药汤:“这是什么?” “是安神药。”陵朝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自从王爷您去了东域,陛下的身子便不大好了,夜里梦魇难安,每每惊醒,皆需服过安神药才得以入眠。” “是啊。”叶之昙跟着点头,添油加醋道,“所以我这才去将父亲请了回来,说不定见到父亲,父皇的病就好了。” 叶序年没理会这小子满口胡诌,看着陵朝:“医正可来看过了?” 陵朝苦着一张脸:“许医正说,陛下这是心病,平日里喝再多的汤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叶序年蹙着眉,向陵朝伸出手:“给本王吧。” 陵朝连忙递进他手里:“那便有劳御王殿下了。” 明临杞早已没了睡意,披衣坐在窗边望着树荫茂密的后苑,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身边停下,沉沉开口:“陛下,安神药好了。” 明临杞下意识接过,却忽然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目光触及来人紧束的护腕,心下一惊,蓦地抬起了头。 叶序年双目含笑,低头温柔地看着他。 两相视线交汇,剧烈的头痛顿时将明临杞吞没,手上力道松懈,药碗顷刻摔落在地。叶序年一怔,飞快扶住身形摇晃的明临杞:“陵朝,陵朝!” 陵朝闻声急忙进来,叶之昙紧随其后。然两人才踏进寝殿,便见明临杞用力推开了叶序年,一手虚扶着额头:“滚开!莫要碰朕!” “父亲!”叶之昙伸手接了叶序年一下,确认他无事,这才去看明临杞,“父皇,您别怕,是父亲回来了,不是旁的什么人。” 明临杞跌回坐榻上,眼前一片昏暗。他挣扎着抬起头,却看不清对方的模样:“走开…朕,不认识他……” 叶之昙怎么也没想到明临杞会在此时发病,轻轻握住了他的肩:“父皇,您还认得儿臣吗?” 看着面前与自己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明临杞只觉头痛更甚,仿佛有一段消逝的记忆又逐渐清晰起来,在脑海中来回撕扯。 明临杞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叶之昙:“你放开朕。” 陵朝将地上的碎碗收拾干净,担忧地看向明临杞:“陛下,这是大皇子啊,是大皇子回来了。” 叶序年眉头微拧,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明临杞身侧,趁他不备,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明临杞身子一歪,倒进了叶序年怀里。叶序年稳稳搂住他,轻声道:“陛下,冒犯了。” 叶序年将明临杞抱回龙榻上,悉心拉好锦被,在榻边跪坐了下来。叶之昙站在他身边,一脸忧愁:“陵叔,父皇现在怎么连父亲都不认得了?” 叶序年拉着明临杞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陛下的病,是从何时开始的?” “早些年的时候,陛下夜里总是失眠,便传许医正来看过,说是陛下心中牵念太重,难以入眠,开了几帖安神的方子。” 陵朝说着沉沉叹了口气,“后来陛下不知怎的,发了梦魇。起初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回,可最近几年倒是频繁了,只是,还从未有过不认得人的先例。” 叶序年脸色愈发难看,一时气急想问为何无人传信给他。可是细想下来,他与明临杞早已和离,不过是一个久居澧东的外姓藩王,根本无权过问陛下的私事。 何况,依着陵朝所说,明临杞逐渐忘却的,大抵只有他叶序年一人而已。 叶序年握着明临杞的手不自觉收紧,“去岁新春,本王回来时,陛下分明还好好的。” 自他离开皇城后,唯有每年年节前可以借着述职的由头入宫。从过去的朝夕相处,到如今一年一见。昼夜漫长,相思难消。 他是如此,明临杞亦然。 寝殿中静默良久,叶序年忽然有了动作,将明临杞的手盖回锦被下,掖好被角:“你们说,若是本王再也不回来,陛下是否能彻底忘掉本王?” 兴许等明临杞再也不记得他,就不会过的这般痛苦了。 陵朝悄悄看了叶之昙一眼,愁眉苦脸地不敢答话。叶之昙见状,伸手搭在叶序年肩上,力道轻缓地按了按:“父亲,儿臣姓叶,父皇永远不会忘记您的。” …… 翌日清晨,才过寅时一刻,明临杞便悠悠醒转,睁眼便看见榻边趴着一个人。 他蓦地清醒过来,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在脑海中拼凑完整。 习武之人大都敏感,明临杞刚要坐起身时,叶序年就醒了过来,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时辰还早,陛下再歇息一会儿吧。” “阿年…”明临杞目光流转,指尖轻颤着抚上叶序年棱角分明的脸,“真的是你吗?” 眼下不过深秋,叶序年竟已回皇城来了吗? 叶序年贴住他的掌心,眉眼温柔地望着他:“阿衍,是我。” 心口涌上阵阵酸涩,明临杞不禁泪眼朦胧,立刻扑上去拥住了他:“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我,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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