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打死你个老不死的。” 谢长松哪里是肯吃亏的人物,毫不犹豫的抽出自己笏板还手,“嘿,今个我就治治你们顾党的无赖嘴脸!” 二人眨眼就扭打成一团,朱色的官服分不清谁对谁,只能看到时不时扬起又落下的笏板。 工部的李保老命一横也上前,“谢长松,你别欺人太甚!” 二打一,谢长松很快落下阵来,被压在地上,官服的衣领都扯开来。 原本冷眼旁观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加入混战打的乱七八糟。 “打死你个顾党。” “小鳖孙,谁怕谁!” “你才是顾党,你全家都是顾党。” 除了一旁淌冷汗的武官,延和殿里的各位文臣都没能幸免。扯头发,拉官帽,压在地上拳脚相加的都有。 贺牗被挤在中间,耳朵里嗡嗡的像有一群蜜蜂吵嚷。他眼看着盛鸿祯被人扯掉了乌纱帽,只得忍着被一拳捶到的老腰费劲的往那里挤。 “明湛。” 人群嘈杂,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互喷口水中。这些个文臣别看表面斯斯文文的,实则都是一群狼,打红眼了甮管你是谁,抓着就打。 好容易扒开几个人走到一半,贺牗还没来得及够的着盛鸿祯衣袖,后脑勺就冷不丁的被挨了一下。 这一下着实不轻,声响儿让人听了都暗道“好头”。 贺牗心里止不住骂人,捂着后脑勺疼的直皱眉。 他娘的,谁还带的铁笏板! 贺牗很快疼也感觉不到了,因为晕过去只是一瞬间的事。 打的正酣的众人只听“咕咚”声闷响,撕扯的人群傻眼了,也不打了。他们自觉分成两拨慢慢后退。晕过去的贺牗头一歪,就那么大大方方,四仰八叉的躺在中间。 虽然朝堂上打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把人打晕了的还真是第一次。这倒叫其他人颇为手足无措。 盛鸿祯扫了眼躺尸的贺牗,捡起地上的乌纱帽重新戴上。 文臣重新归队站好。 赵献看人都消停了,才冷冷道:“打啊?继续打啊。” “……” 纵观每个人,不是脸上青紫,就是官服被扯烂,要么头发松散的如同街上乞丐。到了最后,仪表最好的反而是晕过去的贺牗,官帽都没掉。 小皇帝发起火来也是骇人,虽没有完全掌权,毕竟是龙子龙孙。 他负手起身来回踱步,“满朝朱紫清贵,竟如市井泼皮扭打,要不要朕再让史官都一一记下来?” 打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反而莫名羞愧。谢长松等人都消了声挨骂。 然而赵献不打算就那么容易放过他们,连连讽笑,“朕赏你们一面铜镜,回家好好照照自己。” 挨了骂,文臣们各个都如鹌鹑缩着脑袋。 福安看主子委实气狠了,端了茶伺候着用了。 润了润嗓子,瞥眼看到贺牗,赵献的火气又上来了。 “不把人扶起来等着朕去扶吗!” 小皇帝说的是反话,站在朝堂上的人也不是傻子。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仪容,当即七手八脚的把人扶起来。自有内侍接手,将人抬到别处安置。 好好的常朝演变成劳累太医院。等把完脉,确认人没事后,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打晕了和打死了可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今日不定下考官人选不散朝。” 赵献平静道,生怕下面的臣子不会打起来似得。 要知道,常朝起的早,朝廷也不提供吃食,只有酒水。顶多管个暖身子,填五脏庙不可能。眼下快到了晌午,多半的人肚子早就抗议了。若是午饭也赶不上,真的是要饿个半死。 前有朝堂打架,后有午饭吊着。再就是小皇帝动了怒,再怎么想把主考官和副考官都据为己有都不可能了。 思前想后,两边都默契的各退一步。 主考官定的大学士邵濯,副考官则是张轶。 大学士邵濯虽然不是保皇党,但也不是顾党,向来只认才学,不偏不倚。而张轶是顾党,却真如谢长松骂的那样,绣花枕头罢了。 只有一点,邵老是谢长松的老师。 当年谢长松能够进士及第,只因他向邵老行卷得了青眼。做官后二人自然是师生。 下了朝,谢长松先去街市上孙家那里买了壶米酒,才往老师宅邸去。 可怜邵濯七十有余,耳朵都不太灵光了,还要被拎回去干活。 谢长松同他说起今日常朝打架,贺牗被打晕之事。 “老师,贺牗在朝堂上被打晕了。” 老师听了,半晌才有个回应,“谁被打晕了?” 谢长松只得凑近了喊道:“贺牗被人打晕了。” 但他低估了老师的耳聋。 “贺牗把人打晕了?” 这般无奈重复了五六回,总算是听清了。谢长松缓出口气,比朝堂上打一架还累。 邵濯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杯茶,琢磨了会儿稀奇问:“他不该被打啊?” 巧了,这个问题同僚们都在琢磨,且普遍认为,谁都会被打,唯独没想到是贺牗。 毕竟观贺牗态度,既不是顾党,也不是保皇党啊? 那就只有误伤了。
第13章 旧物 春闱时日越临近,来京赶考的举子越难能见到了。初来时对天子宫阙壮丽的惊叹,以及对名公巨卿学识的仰望全部因为春闱的迫近收归于心,不是闭门苦读就是忙着行卷,以刚定下的主考官邵濯和副考官张轶的宅邸前最热闹。 天下的好文章汇聚在盛京,每位大人或多或少都能收到行卷。盛鸿祯虽然不出考题,不是考官,但对他行卷的人也只是稍逊色于邵老。对比下来,贺宅就显的颇为寂寥。 六出把木几上仅有的几份文章都要揉烂熟背了,看来看去总不会凭空多出来,干脆赌气般全压在青瓷药瓶下面,边给主子上药边抱不平。 “家主二十有一便名满京城,能与盛相一较高下。那些举子有眼无珠,现在竟连绣花枕头张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倒好,塞了鹅绒的金丝枕反是门可罗雀!” 说到激动处下手忘了轻重,贺牗吃痛,神情皱在一起抬头道:“你这都什么绣花枕头,鹅绒金丝枕头的乱七八糟比喻。还门口罗雀,有如此灭自己威风的吗?” 知晓是自己力道重了,六出放缓了劲,又把主人家按好继续上药。 “六出只是心有不平罢了。不过说起来,家主可还记得刘望这个人?” 伤处在后脑勺,拨开发丝下鼓着瘀血,微微按下就带着整个脑仁都疼。小皇帝还算有良心,允他在家养伤几日,不必再四更天的爬起来去常朝。 贺牗趴在一张竹椅上,避免再磕碰到伤口。左右待在家中无事,干脆趁着春日光景好,寻了支鱼竿在园子的池塘里钓鱼取乐。 他眼皮半掀,懒懒应和,“记得。” 不就是被他说狗屁不通,又被明湛笃定春闱落榜的那位举子么。 虽然三十余岁了,可贺牗还没到前些日子见过的人都记不住的地步。 药粉在伤处撒的均匀,确定没有遗漏后,六出收了药瓶,幸灾乐祸道:“我可听说此人去绣花枕头那行卷了。” 盛鸿祯那日话说的可谓很直白,寻常举子听了无异于判了死刑。没想到这个刘望挺坚强,还能再对张轶行卷。 二人正说着话,守门的家仆前来说方大人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和谢长松在朝堂上举着笏板互殴的方载文。 似是想到什么,贺牗顾自把上钩的鱼提溜起来扔进身侧的竹编篓子里,假装没听到什么方大人,对六出吩咐,“今晚喝鱼汤。” “好嘞!今晚吃鱼辣羹。” 平日里说一句能顶三句的六出也极其配合,竹篓子就往厨房去。 贺牗冲着他背影遥遥喊道:“什么鱼辣羹,喝鱼汤!” 六出脚力好,没片刻就出了园子,理也没理一下,倒是方载文笑呵呵出现在圆门处。 “赏花垂钓,儆言兄好雅致啊。” 趁人还没近前,贺牗无声翻了个白眼,重新穿上鱼饵一杆子抛出去,阴阳怪气。 “拜方大人所赐,贺牗现在可是雅致的很呐。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今有贺中丞趴着钓鱼。这雅致给你,你要不要?” 他晕过去前可看清楚了,那个带铁笏板的就是方载文!一句话明晃晃告诉对方,别跟我喊表字的攀亲近。 登门道歉,手里还提着补品的方载文没讨到好,脸上的笑都要撑不住了。他的年岁要比贺牗还大上些,全凭着打了人家的脑袋理亏,才不至于拂袖而去。 方载文厚着脸皮就着六出的凳子坐下,连声赔笑,“贺中丞勿恼,实在是误会。我想打的并非是大人你,只是不巧,您就挡在盛相前头不是。” “什么!” 闻言,贺牗一个激灵抬头,“你还想打盛鸿祯!” 方载文被他的反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思量几个来回都不晓得哪里不对。不然怎么这人脸色还更差了?仿佛比他自己的脑袋被打了还要可恨。 两人的思路都没在一处,方载文脑子里浆糊又浆糊,寻个别的由头想把这部分揭过去。 “都过去了,误会一场!贺中丞看看我带的补品,这样是补血气……” 看阵仗要介绍带来的补品,贺牗冲他摆手,及时打断,“方大人,贺某只有一个疑问。” 方载文忙不迭问:“贺中丞有何疑问?” 六出从厨房回来,远远的看当朝两位大人凑着说什么悄悄话似得。一个趴着,一个缩坐在凳子上弓着腰怪可怜。走近些许,正听到主人家很是认真问方载文。 “嘶……你找的哪家铁匠?” “啊……啊?” 方载文懵了。 过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让扰人的方载文走了,贺牗还没等到下一条鱼上钩,余光瞧见六出又带了人回来。他保持着趴着的姿势,语气略烦躁,“怎么又回来了。” 等了片刻没人应声,他侧首猝不及防对上熟悉的面孔。 “相……相公……” 有鱼儿上钩扯着鱼竿,他却也忘了还有这件事,只愣愣盯着盛鸿祯看,心道:明湛怎得突然来了? 六出搬了张宽敞的交椅出来,盛鸿祯掀了下摆就势坐下,伸手夺过鱼竿将还没来得及跑掉的鱼从钩上解下来扔进竹篓子里。 他动作行云流水又带着不急不忙的雅致,用帕子擦干净手指,目光停顿在贺牗后脑勺上。 “看来没什么大碍。” 这句话打醒贺牗似得,急忙要翻身坐好。 六出上前扶他,“家主这会儿不寻思趴着了,也不用后脑勺对着人了。” 贺牗瞅他一眼,满脸写着“就你话多”。 其实盛鸿祯来时见到方载文,不过他们一个保皇党一个顾党,实在不愿意有什么交集。想来也知道那人因什么来贺牗宅邸。反正也不是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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