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盛栩舟收了些插科打诨的心思,只暗自想着:皇上日子一日比一日少,是得每日都保持着警惕,恒王离皇位距离就差最后一寸,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他二哥… 盛栩舟着实有些担心,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乱跳,嘴一下子笨到不行,心里已经惊涛骇浪,话到嘴边变成干巴巴一句: “二哥,要是恒王忘恩负义,我一定站你这边,” “钟随也是,以后再也不同他来往了!” 盛绥宁想习惯性伸手点他额头,又懒得伸手,只横他一眼,骂:“八字还没一撇,你怎么就知道替你二哥唱衰。要真有忘恩负义这一说,也是我将他甩了,别说不同他来往了,当我们定国公府吃素的,二哥可指望着你,直接将他赵旬给反了…” “二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盛栩舟扑上去捂他嘴,明知下人早就被退散了,四下无人还是惊得四处张望。 “你今日来寻我,莫不是就为了这点事情?近来宫中事务多,往后年关将近…加上陛下…算了,不同你说这些的。小舟,你不必为我担心,总归我长你几岁,又不像你一样,光长年纪不长心眼的,左不过赵旬如今飞黄腾达了,我同他桥归桥路归路一拍两散,我心里也不多念想的。倒是你,与钟大人,承恩侯府往后没了爵位,钟大人那头不是难事,你摆平了父亲母亲那关就行。” 盛绥宁见盛栩舟眼中担心不加掩饰,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抬手安抚似的拍过他肩膀。 思量至此,他还是没同盛栩舟将一切都倒出来,若是不出岔子,皇帝总归就这两日了…到时候,登基为帝的必然是赵旬,他自己没法像那寻常一般入了后宫,按他的心性,也是不愿有着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关系,一拍两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了。 盛绥宁不禁羡慕起盛栩舟来,钟随除了上头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但早就嫁出去了,他说是孑然一身也不为过;盛栩舟年纪小,定国公府的爵位也轮不上他,若是他此生不娶妻生子,也是无碍的…唯有自己,好就好在他只是个庶子,定国公府不指望他光耀门楣,一个庶子龙阳之好也不会将定国公府名声坏了… 他闭了闭眼,盛栩舟来寻他,不过是像盛演一样净讲没营养的话,他想想还是叮嘱:“若是过几日宫中出事,我与大哥分不出心关照你,你也是及冠的人了,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和姨娘,你都多照拂些。” 这话叫盛栩舟听得后头发哑,只连连点头答应了去。 当日盛栩舟回了小院,脑海之中就是思绪翻飞,夜里思量着,也是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天冷下去,叫他早朝晨起时愈发艰难了,被盛翊站在床边训,都不如早起背书的盛演勤快。 不知真是盛绥宁一语成谶,还是早就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只没过几日,盛栩舟辗转至将到丑时,就听得定国公府当中远远近近的脚步声。 他心猛地一沉,黑夜中即刻像是只余下他加速的心跳声。夜里他一向不留人守夜,平日也就白朔住在隔壁厢房里。愣了几秒后盛栩舟倏尔反应过来,摸黑着下床,连灯都来不及点,奔向门口,口中边唤:“白朔!白朔!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人应他,盛栩舟回身草草披了件衣服在肩头,想走出去却撞见府上小厮。对方被他出来惊了个措手不及,忙躬了身行礼:“三少爷,宫里出事了,得即刻进宫去,侯爷和世子已经在前厅等您了,白侍卫谴我先来知会您,他立马就到。” 盛栩舟听得脸色一白,只是这紧迫时候哪由得他在原处发愣。白朔拿了昨夜换下的衣服来,侍奉他囫囵往身上套。盛栩舟脑子像是抽离开来一般,不是震惊,也远不算悲伤,他只模糊地知晓这意味着一场大乱———纵使这风浪伤不到他,但…… 他抽了空问:“怎么这个时候传召,陛下何时薨的?如今主持局面的又是何人?钟大人,他可在宫里?” “少爷,这是问错人了,动作快些,侯爷和世子都等着呢。”白朔回他,手上一刻不停,替他系好了披风的系带,又说:“您别慌,这一串儿的问题,像世子看着镇定些。” 盛栩舟整了整衣领,这夜半三更天寒地冻的,叫他一路从小院快步奔到定国公府正门前,大哥和父亲已经上了马车等着他了。他踏上马车,盛翊伸手扶他一下,盛栩舟手心冻得他反笑,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的,盛栩舟手不住地抖,他就将马车上的手炉给塞进弟弟手里,安慰他:“小舟,事发突然,进宫后切记跟着我和父亲,钟大人已经在宫中了,总归这一遭都是要来的。” 说不出话,盛栩舟木然地点了点头,他又看父亲,发现定国公沉默着,脸上看不出多少悲戚来。他长呼出一口气,反倒笑了笑回应:“我明白的,只庆幸这天没下雪来,下过雪后再半夜叫起我进宫,还要再冷上几倍都不止。” ---- 不知道怎么四舍五入成12万了
第54章 深夜寂静,耳畔除了风声,只余下马蹄在路上行走的响动。定国公父子三人同坐马车里,却一句话也不曾交谈,盛栩舟有满肚子话想问,但此刻并不是好时机,问出口也不过给父兄徒增困扰。 所幸定国公府离宫中不远,当盛栩舟还在心中犹豫,要不要撩了车帘向外看上一眼到哪里了,就发觉马车停下,有内侍尖细的嗓子说给定国公和世子请安。 盛栩舟心里头乱着,真到了宫里头,他想的只有钟随在哪、可还安好。他低着头,怕脸上表情出卖了自己,只埋头跟在定国公身后。 宫里办事的效率,只不过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是阖宫上下都装饰了白色,连着宫女内侍们都换了素衣。盛栩舟父子三人被引到放了皇帝棺木的殿内,他们到的不算早,已经乌泱泱跪了一片。明明都穿的素衣黑纱,他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钟随。 该是按照品阶跪的,盛栩舟也随着父亲和大哥跪好,旁边也是几代有爵位的超品世家;钟随在稍前面点,而在最前头的—— 盛栩舟不敢大动作,只一双眼睛使劲往上瞟,心里还默念着:陛下勿怪、陛下勿怪… 他看清其中一位是皇后,皇后前头的, 是恒王! 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盛栩舟的目光随着心一道儿落下来,他向盛翊那挪动,朝前头努了努嘴,用口型示意:“恒——王——” “咳,”盛翊斜眼看他一眼,轻咳一声当作回应,也不知他是看到了还是压根没看,盛栩舟只一下觉得他表情挺严肃的,顿时怕了自己这一遭害得定国公府落了话柄到别人手里,也不敢多动。 殿内人多,加上宫里本就不要钱似的烧炭,暖炉一般,衬得外头风呼啸声更加渗人了。台上燃了白烛,檐上拉了白布,门框上也是,跪着的人人都穿了素衣带了黑纱, 但盛栩舟想,有几个诚心悼念皇帝的,约莫一半人骂好死不死大半夜得进了宫跪着;剩下一半在盘算,新帝登基后自己的处境该如何如何… 有小动作的可不止盛栩舟一个人,能跪在这的,除了盛栩舟缺心眼了点,其余的个个都是人精,心里跟明镜似的,看见跪在最前头的不是端王而是恒王,无需言语,自然都明白了,往后龙椅上坐着的会是谁。 * 不记得跪了多久了,总之当众人起来的时候,盛栩舟只知道迷迷糊糊跟着起身。 他瞧见前面礼部尚书在说话,嘴一张一合的,吐出一堆下诏时候才会说的酸言,大抵是说了皇帝入皇陵的吉时,和新帝登基后的事宜。年号要改,登基大典要办,盛栩舟听得头大,本身年末公务就多…再就是恒王说了几句,盛栩舟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听得赵旬嗓子哑得不行,待他说完,满殿的人就告退。 定国公自大交了权,就不大爱与朝中官员社交了,只同相熟的世家相互行过礼,就和盛翊说了先去马车上等着,让他们两个快些来。 “父亲您先去吧,我同大哥很快就来,”盛栩舟回答得干脆,跪了大半宿,也就现在脑子是清明的。他同盛翊逆着人流站了会儿,待到人群散去大半后才往前走。 钟随站在恒王身侧,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远远看见盛栩舟跟在盛翊身后过来,才冲他很快地抬了抬嘴角。盛栩舟心咚咚的,钟随如今怎的就大庭广众之下,还同自己这样…但搅得他心中甜滋滋的。 可惜毕竟这不是交流感情的好时候,何况身边还聚着其他人,盛栩舟一方面也觉得好笑,恒王用他一口哑了的嗓子,叹息之后装作不经意一般地重复:“前些日子明明父皇还醒过的,原以为这就是要好的…唉……怎么连年都没过。” 赵旬一副悲伤过度虚脱的样子,盛翊眼疾手快去扶他,实则两个人眼睛都瞟着在皇帝棺前守着的李德辉。盛栩舟快要憋不住笑,赵旬的身板,就凭他在盛绥宁房里撞见的那次,就知道哪有这样虚弱。他想了想,在旁边干站着也不好,干脆撑着钟随肩膀,将头埋到自己臂弯里挡住脸。 “殿下,不,以后也称陛下了,您得自个儿身体要紧,往后还等着您主持大局…”李德辉悠悠开口,他不愧老狐狸,到如今才做出投诚的模样,盛栩舟同钟随不是没怀疑过,皇帝会留一手,藏一封最重要的圣旨在李德辉手里,如今也算,了了这点担忧。 盛翊扶着赵旬站稳,就说:“父亲年迈,身体有些受不住,已经在马车上等我兄弟二人,臣先行告退。” 盛栩舟不敢拖延,听了他的话就跟着行礼,将要走的时候,钟随却在避着他人的角度捏了捏盛栩舟的手, 一股热意温泉一般的,在盛栩舟心里流来流去,将他的心也软成了一滩水。
第55章 盛栩舟跪了大半夜,回去时脚步倒是雀跃,但身上素衣未脱,他只能绷着脸演一副矜持贵公子样。直到回到房中大门一关,盛栩舟立刻屏退下人脱得只剩寝衣钻回被窝。 他梦里京城正在落雪,映得天格外的亮,看着像鹅绒一样轻,摸着却连手带心冰得一激灵,耳边是簌簌的落雪声音,沙沙的响,有人突然握一捧雪灌进他脖子里,盛栩舟冻得脖颈一凉… 脖颈一凉…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盛绥宁站在他榻前,面无表情,一只手掀了他从脖子盖到脚的锦被,另一只手上捏着叠宣纸,簌簌的作响。 盛栩舟伸手去夺被子,重新将自己裹成一只茧,闭起眼睛,话一连串地往外蹦:“二哥,我跪了大半个晚上,正好陛下——不对,现在得是称先帝了,这几日不会辍朝就算了,不过两三天还有新帝登基,二哥,你不心疼恒王也心疼心疼我这个弟弟。” “没大没小,日上三竿了,快起——”盛绥宁将拿叠宣纸挥到他脸上,拂着他面颊过去,凉飕飕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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