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雪也在端详冥岚雨慢。这位江湖第一大门派“千机门”的门主,依然是魌头遮面,自从得知这是冥岚一族的族规后,云暮雪便不再对面具后面的长相有丝毫的好奇,他所好奇的是这男子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和野心。 “冥岚门主,经年不见,此次您特为祝寿而来,我本不应唐突叨扰,只是我不日就要离开邀月山庄,有一点儿小困惑,想趁机向门主请教一二。” “世子委实客气了。本座知无不言便是。” “我要寻人。当年我父亲薨逝,一个本应殉葬却背主携私而逃的女官。只是我自幼不是被养在青麟阁,便是在这邀月山庄,不知江湖之中可有能为我短时驱使的可靠人物,赏银报酬不是问题。” “这……恕本座直言,暗庭雪鬼自不用说,就是千机门的部众,只要可入世子法眼,随时随地供世子差派。世子缘何还要雇佣其他人?” 云暮雪倨傲一笑说道:“暗庭雪鬼是他夜氏的家臣,做的是护卫‘雪魄’的大事情,若为我这点儿家事奔波,岂不是落人口实?至于千机门……你们现下与万用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更是不敢仰仗了。” “本座惶恐。”冥岚雨慢自嘲地摇摇头,“承蒙世子看得起,本座便凭借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见闻,向世子推荐几个门派……” “门主恕罪,属下斗胆向世子推荐一人。”冥岚雨慢身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元无有突然插言道。他见门主并未反对,便继续说道:“属下的师父有一个寄名弟子,‘快剑’边山月,乃是鼎鼎有名的赏金猎人。您看……” “边山月……”冥岚雨慢似是在脑海中搜寻此人,片刻后抚掌说道,“是个好人选。世子有所不知,本座这位左护法乃是星海宫的亲传弟子,那边山月虽是寄名弟子,但慑于星海宫的声名,定然会竭心尽力地为世子您效力的。” 星海宫是驰誉坤域武林的名门正派,名下弟子行走江湖皆秉持匡扶正义、锄强扶弱的宗旨。“暗庭雪鬼”那位正在闭关修炼的二当家正是星海宫亲传弟子出身。云暮雪听了他二人的推荐,不免动心,当即便同意可安排约见。 “即是如此,元护法,你这就去飞鸽传书,命他在南线榷场恭候世子。”元无有领命退了出去,冥岚雨慢接着对云暮雪说道:“世子要离开邀月山庄南下,不知是由王家的御庑军护送还是……” “只是我的身家安全而言,也不用门主动用千机门照拂,自然,暗庭雪鬼我也用不着。” “那本座唯有叮嘱世子多带雪魄鸽血丸和雪魄百草膏傍身。” “多谢冥岚门主挂牵,我记下了。对了,想来在我启程前没有机会再与门主盘聚,特命人备下两坛十年酿的醉流霞相赠,还请门主务必收下。” ----
第四章 流霞寻醉 南下,本可自雁渡山一路向北穿过雄州直抵护卫王都的第一道隘口赤奴关,在那里进行离境前的最后一次补给。但是王命禁止云暮雪踏足雄州,他只能在雄州与陪都禹州交界处的黄杨岭集结队伍。出离禹州再往西百里方可抵达赤奴关。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在赤奴关遇到了火烈大宗。 云暮雪幽居邀月山庄,除了王上和王太后,他不得私下与任何华族、宗室成员联系,自然是不知道国师的行踪目的。即便此时相见,碍于国师的身份地位,他也不能打听。却不料火烈大宗知道他南下意欲何往后,不仅不吃惊还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 “海髓?”马车内,云暮雪听完火烈大宗的讲述吃惊不小,“我曾在父亲的手记看到过,貌似就是东海人鱼女王的泪滴吧?我只道是传说,不想世间竟真有此物,而且还是太子疗愈沉疴必不可少的药石……大宗,您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还请明示。” “不瞒世子,为太子扶本固元一共需要三样地宝:邸山火龙的赤髓、西林建木的木髓,以及东海鲛冢的海髓。前二者已然得着,就放在本宗的元吉宫内。可这海髓却在数日前被歹人从本宗手中掠走,万用屋好一番探查,其中有一路消息说这宝物可能在蹈焰族手中……” “所以大宗您是让我设法将海髓为太子殿下抢回来吗?大宗您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连万用屋都办不到的事情……” “世子,”火烈大宗打断了云暮雪的话,严肃认真地说,“正是因为本宗知道,所以才会拜托世子。” 许是火烈大宗的态度过于庄重,又或许是他堪透天音的巫宗身份,云暮雪被震慑的怔愣了片刻。“好,我答应就是。还请告知海髓的具体模样。” “销凝,为世子呈上图样。” 觋君销凝闻言,跪爬几步来在云暮雪近前,自袍袖中拿出一张图鉴。 销凝袍袖扬起的一瞬间,云暮雪闻到一股泠香,虽然味道极淡,沁脾入肺却也舒爽。他只道这是修道人的熏香,便也没有多加过意。 “图鉴我会交给墨痕和图南,一旦有了眉目我会写在给王上的请安折子里。” “如此就有劳世子了。销凝,传令下去,我们该启程了。” 云暮雪为表尊重,也从马车上下来意欲送送火烈大宗。大宗就要上车时,销凝想起了什么,低声地提醒了大宗一句。 火烈大宗听后恍然感悟,转而对云暮雪说道:“还有件小事要麻烦世子。”说着便将归篨依受伤需要“雪魄鸽血丸”方可活命之事讲述一番。 雪魄花是云寅国独有的稀有草药。此花性热劲猛,合阳不合阴,对生命垂危之男子最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战时可斟酌发放给前方救治伤患的医工使用;平日里,究其珍贵只有宗室成员可随意搭配制药。 云暮雪闻言倒也不在乎,落落大方的拿出一瓶递给销凝。 “且慢。”销凝靠近时,云暮雪再次嗅到了那股泠香,他按捺不住好奇开口询问:“觋君你所用之熏香好生别致,幽雅清冷,我竟不曾得遇。” “熏香?”销凝心说,“数月里车马颠簸,能偶尔沐浴就不错了,到哪里去熏香呢。若说自己身上有什么物件散发异香,便只有救命恩人留下的“泠香丸”了。”于是销凝拿出了白玉小瓶呈给云暮雪观瞧。 “我只道是香料,却原来是丹药。如果那位将军有了雪魄就不再需要此药,可否送与我呢?”云暮雪问道。“世子喜爱只管拿去。”销凝惶恐地点点头。“但不知你口中的恩人是哪位,我有心访他再讨要些……”云暮雪把玩着白玉瓶莫名心生憧憬。 “有缘便能觅到。我等却不可说破。”销凝突然郑重起来。 “你……”云暮雪没想到会被拒绝,他盯着销凝一番打量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不为难觋君。来人,拿一坛醉流霞给觋君。配上此酒,雪魄鸽血丸的药效会更好。” “这就是你所说十年酿的醉流霞嘛?良辰,小傻瓜,你怕不是被骗了。” 梅洛醒了有一阵子了,但是并未更换衣衫,依然是昨夜那件苍烟落照的排扣长衫。只是扣子全都解开着,中衣和亵衣也都散着袢子,露出胸膛肚腹处白皙的皮肤,让良辰这个春归楼的花魁看在眼中都自愧弗如。 “假的?不能吧。这可是我从姚广通的酒桌上顺回来的。梅郎你怕不是不知道姓姚的是什么人吧?昨晚上的局,坐了一桌子气势汹汹、豹头环眼的江湖客,他不敢蒙人呀。” “呵呵,”梅洛舍了装有醉流霞的瓶子,满目含笑地抄起自己的琥珀酒壶,“我不过是自深谷之中而来的浪客,哪里认识这许多有名有姓的人去?” 听他又这样说,良辰放下手中的篦子,回身坐在榻上。“你呀你,都快一年了,跟我还是没句实话。干嘛这么看着我?又是眉毛没画好?” “嗯……是缺了几分精致,晚上我再帮你重画。” 梅洛说话的声音甚是动听,柔润明快;喝了酒后,说这些似是调情般的话语,又软糯靡靡,令人春心萌动。 “唉,你这么一个妙人,得亏是不好女色,否则得祸害多少痴情女子呀。” “都快一年了,你怎么还在感叹此事?” “谁叫你生得如此……”良辰用养得极好的指甲,轻轻地划蹭着他胸前的肌肤,“让人意难平呢?” “让良辰意难平,我怕是真作了孽。良辰,今晚我便要走了。” 良辰听了并未感到意外,她点点头说道:“也罢。能告诉我,离开这里你打算去哪?” “去找姚广通呀。我想尝尝真正的醉流霞。” 良辰一怔,随即便与梅洛大笑在一处,一直笑到双眼含泪。 “德性。三五不时的消失,都是为了到处找美酒喝。不理你了,本花魁要去补觉了。”说着,良辰便准备回屋,谁知梅洛起身上前,单手揽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谢谢你良辰。好好照顾悦儿,保护好自己。蝙蝠镖留好,有用。” “嗯,我记住了。梅郎,莫要再轻易动情,别被要不起你的人伤了心。” “好。我们都慢慢等。若非是一心一意的良人,不如茕孑到死。” 华灯初上,瓦子里的各色营生再次恢复勃勃生机。只是,无论是白兔酒楼的鲥鱼脍、富家班的弦子曲、春归楼花魁的红叶舞、还有那采玉堂小相公的夜雨吟,都不再让梅洛留恋挂怀。碎了的心、伤了的情,历时一年似乎已被这些红尘绝色疗愈了七七八八。还差一点儿?也许待饮饱了醉流霞以后,就都过去了吧。 如此思量一阵,逆着人潮,梅洛毫不犹豫地走入暗夜之中。临行前,他特意向良辰打听了一番。南境一带,还真就只有那个叫姚广通的屯有正品醉流霞。 “量少价高,正经去买怕是成不了。少不得要用些手段了。”梅洛想着,突然意识到当下这条往南线榷场的路正好经过千机门的白蝠堂,“‘鸣鹗’凶狠又招摇,不如换刀用一用。” 白蝠堂堂主白幽寻看到寅夜到访的梅洛不禁大吃一惊,他一边殷勤地加以款待,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少主?您、您怎么来这儿了?我记得门主说您是不打算离开檎溪谷的。莫不是临时出谷有事要办?需要我效劳什么?” “我来取昆吾刀。” “哦,是,我这就去拿,请少主稍待片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白幽寻手捧刀匣重又来见梅洛。 “少主,前代的宝刀在此,请您过目。” 昆吾割玉刀是宗布紫陌惯用的兵器,自他死后便保存在白蝠堂。这些门人倒是格外用心,宝刀锋利如昔、威力不减。 梅洛取出宝刀佩戴于身,便打算告辞离去。 “少主,您?” “哦,告诉你也无妨。我与檎佳逸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便也没有了继续住在檎溪谷的兴致。嗯?你老小子怎么一定儿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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