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常侍心领神会,急忙命小内侍取来便鞋给夜郁离穿上。 “把鞋穿好,气喘匀了再说话……” “兄长不是向来对江湖中人好奇嘛?什么门派呀、赏金猎人呀,我看你闲暇时不是问大当家这些就是翻看二当家的手札。” 夜郁离说着,想要拉住云暮雪的手一同与他坐在软塌上,却被云暮雪轻柔地推开了。 “我……不过是一时的兴趣而已。” 若是千机门没有与暗庭雪鬼和万用屋过从甚密,云暮雪还真是有意进一步结交冥岚雨慢。 “啊?兄长没兴趣了呀……”夜郁离失望地嘟起了嘴,眼角都垂了下去。 云暮雪见状心有不忍,急忙说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确应该再次感谢门主救命之恩才对。” “哈,我就说嘛……”夜郁离兴奋之下抱住了云暮雪的胳膊。 云暮雪的身体瞬间僵硬,想挣脱,又怕表弟不高兴,只好强忍着。 “兄长,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呀?” “不可以!快些回你的住处。天色不早了,我明日还有要事要办。” “我就是知道明日是兄长领旨的大日子,会有王宫特制的宫衣送来,所以明早我想服侍兄长更衣……” “嗯?我之前怎么跟你讲的?你是华族公子,我是宗室公子,起居出入皆是由人服侍,何来服侍他人之理?给你我更衣者,要么是常侍,要么是妻妾,兄弟间也不可乱了礼数。”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赶明儿兄长你给我写一本华族公子操守集,我一定严加修行,省得你老是训我。都快赶上我爹和大当家了。说白了不就是不喜欢人碰你嘛,哼……太子呢?” “什么意思?” “你们在青麟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没有和太子哥哥亲昵的时候嘛?” “你还知道那是太子呀,他怎么可能会提出这样的念头?” 其实云暮雪说的并不是事实。云兰成饮醉了酒也是会想要腻着他的。但是为了维持太子的体面,云暮雪不打算如实描述。 “哦,好吧。那可能是因为他年长的缘故。但我是可人的弟弟呀……” “好你个郁离公子,就知道耍贫嘴卖乖。伴伴,你亲自送少主回去安寝。” “好吧好吧,我不打扰兄长了。明日你领旨后一定要来猎场寻我呀,下次一同练习骑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且慢。”云暮雪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前,他略作犹豫,最终还是从常用的金函中取出一支密符筒。“郁离,”云暮雪把东西郑重地交到表弟的手中,“烟栖筠前辈出关时,我应该赶不回来。你务必要第一时间亲手将里面的密信交给她。郁离,你能为兄长办妥这件事吗?” 女官伏焉施礼后起身,注视云暮雪的眼中满是疼爱和怀念。三年不见,十七岁的世子不仅越来越像武安君云鸿疏,甚至更为丰标不凡。想到英年早逝的云鸿疏,伏焉心中的欣喜倏尔化为怜惜和遗憾:“这样出众的一对父子怎么就都与王位无缘呢?真是可惜了太后的殷殷期盼呀……” “伏大人,辛苦半日,还请落座吃茶吧。” 连才的轻声呼唤将伏焉的思绪拉回当下。她用绢帕将眼角的湿润轻轻拭去,重又换上一副慈爱的笑颜。 此时宣读王上和王太后旨意的香案已经撤下,摆满雄州特色茶食的小几放在云暮雪和伏焉之间。云暮雪将喷薄的喜悦隐藏在茶盏氤氲的水汽之中,说话的语气依旧沉稳清淡:“王上和王祖母俱都康健矍铄,暮雪心下大安。只是没想到久不见王祖母垂询,竟是敦促我婚娶的懿旨。” “太后她老人家自然是知道蹈焰族长公主再是千古难寻的佳人,匹配世子还是不够的。好在她嫁过来只是侧室,太后说了,等到任氏家主的嫡幼女及笄必定话赴前言,将其许给世子做正室。” “既然只是个侧室,为何还要我亲往孤山去提亲。”云暮雪的言语中透出丝丝的冷意。 “唉,下官也问过太后。只道是武安君当年为了那个江湖女侠客说什么都不愿再添少妃,推辞了与蹈焰族的联姻,险些逼反了南境部落。好在林檎族的水时族长从中斡旋,定下世子与东君公主的婚约,才算是平息了纷争。如今太后想抱重孙孙想得是辗转难眠,一听东君公主上个月已然成年便催着王上下旨命你们尽快完婚。” “太子比我还年长两岁,王祖母着急不是更该急在嫡长孙身上嘛。”说这话时,云暮雪颇有些嗔怪的意味。 “世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子他……算了,不提也罢。话又说回来,林檎族的少主在下月大婚。按照仪礼,世子代表王上前去表贺最是合适。您在邀月山庄困苦三载,趁此时机去见见王爷当年的友人们、散散心不也是好事嘛。” 云暮雪淡然一笑,说道:“大人你侍候我长大,又是王祖母的贴心近人,我便逞着性子撒撒娇罢了,适才的话别放在心上。还请大人代为回禀,此番南下暮雪一定不会辜负圣意、当为宗室竭心尽力。” “嗯,那是自然。关于南下,太后还叮嘱下官一事。”说着,伏焉拿出一个锦盒命连才呈给云暮雪。 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枚令牌——调集和号令武安君府兵的玄晶令牌。一时之间,千般万般的情结涌上云暮雪的心头。他小心翼翼地将令牌取出,在掌心中反复摩挲、翻过来掉过去的看,就像幼时在父亲膝上一般。 云暮雪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楚:“这个缺痕还是我当时顽皮,非要知道是玄晶硬还是夜明珠硬砸出来的……” 伏焉见云暮雪一副泫然泪下的模样,以为他是在感念太后的恩典,于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后对鸿疏公子的疼爱自他出生到如今不曾有过丝毫消弭,太后对世子您的恩宠眷顾也不会轻易动摇的。” “是,暮雪知道。暮雪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伏大人尽可放心。” “令牌您收好。至于世子的贴身近人,下官想见见,这也是临行前太后特意叮嘱过的。” 连才闻言上前回话道:“世子一早便都安排好了,还请让奴婢为大人带路。” 武安君云鸿疏永兴六年在王都薨逝,作为先王最宠爱的儿子自然是葬在了王陵之内。远离王都,云暮雪为了能随时祭奠父亲、向父亲倾诉心事,将一副云鸿疏的绣像自都城带到了邀月山庄。他每日寅时都要遣退旁人,独自在书斋内对着绣像焚香祷祝一番。 “父亲,孩儿终于等到机会名正言顺地摆脱幽禁。为您报仇指日可待,请您英魂莫散一定要保佑孩儿万事顺遂。‘行止不得亏于明德、临世不能自损贵重’……任何人都不能玷污父亲的英名武魂、谁都不可以!”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婢子墨痕求见。” 云暮雪闻言离开拜垫,整理好衣衫,说了声“进来”。 墨痕原是武安君身边的一名侍剑婢。因她不以色侍主,虽为女子不仅文武兼备,并且侠义心肠,故而深得武安君的器重。云鸿疏薨逝时墨痕本应如其他女官侍婢一样随之殉葬,只因连才对她说云鸿疏希望她能留在世子身旁潜心侍候,故而如今便成为了云暮雪的贴身近人,赤胆忠心与连才别无二致。 “伏焉女官已经启程了?” “是,此时怕是已经到了雁渡山下。” “听连才说她对你为我此行所做的准备甚是满意,当是半点疑心都不曾有。” “婢子判断当是如此。另外,您命我等为千机门门主准备的礼物业已备妥,您是否要查验?” “不必了,此等小事有姑姑在何须我操心。届时你不用陪我一起去见门主,带着令牌先下山将府兵调齐,在黄杨岭等我们。” “是,婢子领命。启禀世子,婢子听闻千机门门主新近收了一位左护法,此次上山也来了。不知此人是不是万用屋的人,若是门主带他一同来见您,还须多加提防。” “好,我定会留心。” 千机门左护法元无有是第一次与云寅国的华族打交道,心内不乏慨叹。像他这样连生身父母都不知是谁、在伎馆长至十岁的野小子,即便是后来被人收养衣食无忧,却也从来不知原来同样生而为人,华族公子竟可以生活的如此奢华。 原本是“暗庭雪鬼”的大当家夜无晦和三当家夜无光招待千机门的酒宴。因为夜郁离吵着闹着要来,变成了他被两位当家的陪着、与千机门门主冥岚雨慢和其护法元无有对面而饮。来之前,元无有听门主说起过,这位公子乃是当今夜氏家主的独子,娇生惯养自是不必说,让夜无晦收他为徒也不过是拗不过他的一时兴起,夜大当家把少主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般,哪里曾学到过什么真本领。吃口菜都恨不得由小宦官喂到嘴里的主儿,筷子都懒得亲自用,怎受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苦。 “不过……”元无有心中暗道,“长得如此英俊绰约,即便我不慕男风,到了我的手里,却也不忍心让他受丁点儿的皮肉之苦呢……”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惊扰了亭台之上的饮宴。 夜郁离闻听此声高兴地对冥岚雨慢说道:“门主,一定是兄长来见你了。”说着,他先行冲到栏杆旁,命人将珠帘拢起。 元无有跟在冥岚雨慢身后,往亭台之下看去,这一望不禁是呆若木鸡。 只见一十六七岁的少年端坐在乌骓宝马之上,一捧缟羽色长发被缥碧玉冠高高束起,发梢随风飘曳宛若九天银河;再看他里穿一件绣着晴雪笼梅的浅云色箭袖,腰间系着五彩丝万寿结长穗宫绦,外罩吉量一色的排穗长褂,足下蹬着皂色牛皮短靴。此人身姿气禀好似傲立雪松之上、睥睨百态的雪豹;观他睛若春水、唇角不怒似含笑,又犹如魅惑众生的雪狐。 如此俊品的人物当真是嚣嚣红尘中可以有的吗? “门主,这位就是……”元无有勉强敛住惊诧之色,在冥岚雨慢身后悄声问道。 “嗯,这位就是武安君的独子云暮雪。” “兄长~,你是来接冥岚门主的?” 夜郁离一见到云暮雪便管不住自己的小孩子心性,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殊不知云暮雪见他这幅没规矩的样子,真恨不得将他揪下来揍一顿。 “嗯。”云暮雪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嚯~”元无有心中一凛,“竟是个冰美人~是性情使然还是华族特有的高傲自大?” 夜无晦深知云暮雪惯常的做派,对于他的傲慢并不在意,他笑着拱手说道:“老朽惶恐,久别重逢,聊得兴起竟绊住了冥岚门主。世子亲自来请,雨慢,你我便容后再叙。” “客随主便,有劳大当家的。元护法,我们走。” 不过两年未见,此时冥岚雨慢的心中也是吃惊不小。那时所救的不过是个神思迷茫、羸弱秀美的小男孩,如今竟长成了龙章凤质的翩翩少年。观他举手投足间的气韵颇有武安君的影子,若说这颠倒众生的相貌嘛……武安君英气柏然,而云暮雪俊朗飒爽之中含蓄着三分阴柔,恐怕是随了他的母亲恋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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