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适时地响起喊杀声,李从玉循声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士卒,宛如虫行蚁附。裴翡成功叫那两营乱了起来。他这头守将倒还安稳,不许士卒慌乱惊噪。
喊杀声震天动地,李从玉唤人放火烧营,大火从营外一路蔓延,眨眼就烧到了跟前。 这下守将才慌起来,连忙命人救火。一片糟乱之时,李从玉又领兵闯进营门,在各处设下引火之物,等到搬空了粮草,一把火猛烈地烧起来。
火势窜得极快,不需再往其他几处敌营放火,已经烧得连野成片。 通红的火光直冲天际,一股股黑烟喷吐缭绕,五处大营乱成一锅粥。李从玉欢声大笑,命埋伏的手下尽数上来,往各处营仓运送粮草。
首战告捷,敌营卖力救火,一时不察有人夺粮,竟无援军追赶他们。李从玉一行人飞速下山,到了一湾清溪前与裴翡麾下相遇,彼此相视大笑。 “我倒还高估他们了,原只是营砦修得好,不过一群短谋少智的匹夫。”
李从玉打量裴翡,吁喘着一笑:“受伤了?” “没。”裴翡道,“这点仗还不及昔日皮毛。”
李从玉分出五千人轻装押送粮草,自己和裴翡留下断后,以防万一。走了两天一夜,仍不曾有人追上,便放下心来,寻一处小河边安营扎寨。 李从玉亲征一番,劳累过度,浑身腿脚都卸了劲似的麻,却是不疼了。
夜间围着篝火商议好去处,清点粮草的士卒到跟前禀报,李从玉一颗心放进肚子里,粮秣充足,往后多打几仗也不费事。 身上腻得慌,汗和灰土粘连在一块,衣服上像糊了一层干浆糊。用过晚膳,李从玉便抱着木盆往河边走。
裴翡殷勤地跟上:“要几个人伺候不?不如我来服侍陛下吧。” 李从玉没好眼色,扭过头在他脑袋上一敲。
“滚。”想了想,李从玉又添上一句,“唤几个人远远守着。” 裴翡捂着生疼的额头,摆摆首苦笑。
“从玉如今身手好了不少。” 李从玉掀起眼皮,道:“不比往日病恹恹的强?”
夜里仍是热,暑气从地里滚滚而来。走到河边才缓解了些,哗啦啦的流水声中,清凉的水汽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缠在脚跟,偶尔来股风,更是吹得浑身发抖。 李从玉解下衣衫,泡进水里,寒气钻进骨头,忍不住轻声哼吟。
此情此景,倒叫他想起燕岐走的那一日。 他骑着马去追他,天也像今日这般毒辣。燕岐怕出事,叫他回去,李从玉跃下马背,踮脚勾住燕岐脖子,不由分说亲上去。 唇舌渍渍有声,毒辣的日头下,亲了没多久,彼此都呼哧着喘气。李从玉松开手臂,燕岐俯首盯着他,黑黝黝的眼珠泛着光,像条捕猎的狼。李从玉往后缩了缩脖子,犹如被利齿咬了一口,结结巴巴地说话。 “早些回来。” 燕岐抬起拇指,抹了抹唇角齿痕。李从玉吻他的时候上嘴,毫不留情,牙齿跟指甲一样硬,挂彩是常事。 他很久都不说话,对着大路上的烟尘发呆。李从玉道:“我走了。” 燕岐:“等一等。” 李从玉喉头发抖,眼梢轻挑,刻意撩拨似的看他。 “什么事?” 燕岐抿了抿唇,酝酿半天:“我也想你。” 李从玉笑他:“都是你自己要走的。” “你等我,”燕岐朝他走近,“忙完我娘的事,就来找你。” 李从玉没抱希望他能回来。他现在很少对事情有盼头,期待太大,失望也大,他要心如止水。 “嗯。”他轻轻点头。 燕岐更近一步,搂住李从玉的腰。天气很热,男人血气旺盛,更像火炉一样燎得李从玉身上烫。他推燕岐的肩膀,燕岐却变本加厉,把他掳到道旁的林子里。 太阳和汗水一并浇在李从玉身体上,好像把他架在火堆上烤。没了衣衫遮蔽,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疼得要命。 他哼哼喃喃,叫得低哑,像受伤的呜咽。 磨磨蹭蹭到了晚上,燕岐耽搁了行程,带李从玉上河边洗澡。完事过后,月亮爬上树梢,他在岸边看着他走,玉狮子雪白的皮毛渐渐沉入无边的黑夜。
月亮照在河岸上,不远处几个巡视的人影,漆黑高大,手里枪戟泛着寒光。背后夜色浓厚,大营的篝火通红跳跃。 李从玉洗去尘土,光溜溜的脊背上黏着几缕湿发,纠缠在一块。正拿了干净衣服穿,周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风吹过树叶。
他敏锐地听出来,并非是什么树叶,而是有人踮着脚靠近,立刻暴起抽刀,身后便被一道坚硬的手臂制住。 “别动!”来人压着嗓子。 李从玉举起手掌给他看,道:“追兵?还是刺客?怎么就你一个?你知道我是谁?”
背后人一声冷笑,钳住李从玉后颈的手顺着往下摸。李从玉趁机曲爪成勾,反攻上他面门,两指直冲眼睛,等他躲避开去,便回身掐住喉咙欺身上去,摸到岸上的刀,明晃晃抵在他脖子上。 “好大的胆子,竟孤身跑到这里来。”李从玉看四周并无他人,嘲讽地笑了笑,手里刀锋逼得更近,“谁叫你来的,说?”
那人紧闭着嘴,一双眼眸黑得惊人,直勾勾黏在李从玉身上。李从玉垂头忘了眼袒露的胸襟,面上恼怒,便要给他几巴掌,被这刺客捉住纤瘦的手腕,猛力撂进河水里。 李从玉横起刀锋:“别过来!”
对方真不动了,借着月光,李从玉这才发现他的轮廓有点眼熟。 “你……霍丞霄?” 霍丞霄不说话,手指抹着他的手腕。
“是你么?”李从玉握刀的手一落,卖力站直身子,踩着水朝他走近,扳着脸颊看,“真是你!你怎么不说话?” 霍丞霄:“你叫我说什么?”
李从玉找了件衣衫,水也忘了擦,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月光下,霍丞霄高大了很多,也比往日消瘦了许多,穿着一身粗布短褐,身后一把剑、一口刀。 李从玉忙着摸他的脸,摸到下巴边上,一手硬硬的胡茬。霍丞霄扬首挣开。 “说你怎么到这来的啊,你一个人?怎么出的明都?”李从玉心头扑扑跳,声也有点发颤,“你……怎么找到我的?”
霍丞霄:“放心,我孤身一人,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李从玉缓了会儿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丞霄,你怎么出的明都,我记得……”
他仔细地想,却也不记得跟霍丞霄见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宫变那天晚上,他没带着他,想也没想起来过,霍丞霄留在紫宸宫,不知被乱军为难没有?
霍丞霄道:“我去年就开始找你了。” 李从玉:“你怎么不早点!” 霍丞霄走上岸,声音沉了一沉。 “我在坐牢,怎么找你。” ---- 求求收藏呜呜呜呜
第44章 可爱
李从玉扑通乱跳的心瞬间跌进谷底,失魂落魄地朝岸边走,很久过后,望着霍丞霄的背影。
“丞霄,你在怪我吗?” “看见你活着,总比一辈子都找不着的好。”
李从玉套上衣服,那几个巡视的军卒瞧见这边光景。裴翡带着人急吼吼地赶来,李从玉高声道:“别动他,都是自己人!”
他转头看着一声不吭的表弟,只觉他深沉落寞了许多,十六七岁的人,眨眼便迟暮一般。 “你去营里吗?”李从玉期冀地问,“既然都来了,不会见一面便走吧?”
霍丞霄想了一下,点头。李从玉一喜,长舒一口气,叫裴翡带他到大营弄点吃喝,自己整理好衣服,随后跟上去。 他对霍丞霄的经历好奇得很,那一句话却堵得李从玉不能开口。霍丞霄应当是落进乱军手里了,朝廷都是他家的政敌,受了牢狱之灾,还不知会在里头吃多少苦。
李从玉懊恼得很,要是他当初走的时候想到霍丞霄,带他一块跑,他也不会受罪。 那时候霍丞霄才十五岁。
李从玉走到篝火边上,霍丞霄正对着一桌饭食发呆,看他来了,才端起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 李从玉把他从头到尾端详一遍,果真是瘦了好多,眼窝深陷,棱角嶙峋。
“你嫂嫂呢?” 霍丞霄一直偷眼看李从玉,嘴上却冷淡:“明都。太后接她到宫里住着了。”
李从玉松了口气,把湿淋淋的头发拨到肩侧,拿着剪子剪短。咔嚓的剪刀声在长夜里清晰无比。 霍丞霄停下筷子:“幸好有她求情,否则我这辈子也别想出来。”
李从玉心疼地望着他的脸:“那你怎么不待在明都?至少也能锦衣玉食。” 霍丞霄盯着李从玉眼睛:“认贼作父,委曲求全,我做不到。”
李从玉犹豫了一会儿,黑眼睛映着火光,明亮润泽。 “你跟着我,只有吃苦受累。” 霍丞霄双眸明锐:“我不怕。”
李从玉剪下长发,默然良久,拋进火里。青丝透出火星,不一会便烧成灰烬。 “我与裴翡思量着攻下江南,定州鹤州没有守将,交给你,可行吗?”
霍丞霄立刻站起身,火光映得双眸炯炯有神。 “纵然我死,也要守住两城。”
李从玉怕他说死字,摆手叫霍丞霄坐下,道:“不必这般严重,我们只去一年半载,一年过后,是赢是输都回来了。倘若朝廷真打过来,危急时你动身走便是,朕不想看你受苦。” 他对着篝火揩干了头发,嘱咐霍丞霄好好吃饭,转身回到帐中。闭目良久,却无睡意,满脑子回荡着昔日霍家还在的安宁日子。
想着想着,便觉得身上累,怎么往年身旁那么多人,如今就剩零星几个。 翌日大军启程,李从玉给霍丞霄分了一拨精兵,便和裴翡沿河南下。路途中攻克几道关防城隘,朝廷兵将虽多,却没一个挡得住他们。
李从玉也觉得是怪事,他往年在位,不见得兵卒如此草包。裴翡笑道:“朝中精于用兵之道的不过霍家跟我爹,霍家被他们端了,我爹又在东北面,底下这些人都是些庸才,算不得敌手。” 李从玉感叹:“那我大殷也算人才凋零了。”
“陛下手里可不算。霍二公子不是来了,还有我呢。” 李从玉:“去,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把头发剪短了,日日都与将士混在一块,越发显得飒爽矫健,往日娇态荡然无存,却更有种摄人心魄的滋味。 李从玉观察着舆图,指头摁在一处城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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