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寝时分,二人照旧翻覆几许。
彼此相拥入眠。李从玉浑身绵软,晦暗的灯火下,额头一片亮涔涔的细汗,香腻的鼻尖不停在燕岐喉间磨蹭。
燕岐拥着他的背,学着小时候照抚小马驹的劲道,慢慢抚过少年皇帝的脊骨。
李从玉被他摸成了一摊水,骨头缝里,血肉深处,泛出丝丝缕缕的细痒,在凌乱的床褥间直打滚。 燕岐趁着他双眸迷离时翻身上去,小心翼翼地在额头上吻了两下,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爱怜之意。
“从玉……”
皇帝眉眼一阵恍惚,随后轻轻笑开,有几分少见的温柔:“你喊什么?”
燕岐听着他并没生气,更大胆了些,牵起李从玉指头道:“玉儿。”
李从玉戳他额头,道:“旁人这么叫,可是要掉脑袋的。”
燕岐眼眸盈盈:“那你也要砍我脑袋吗?”
李从玉慵倦地笑了声,捧着他下巴深深一吻,道:“你这么漂亮的脑袋,砍了可就没有了。”
燕岐的心霎时被他这句暖化了,抱着少年香腻轻盈的身躯,一寸寸珍视地亲吻。
紫宸宫的灯烛次第熄灭。偌大的宫殿被深蓝的夜色吞噬。
不过三更时候,宫里有人唱晓。燕岐猛然惊醒,怀中李从玉正睡得香甜,手脚并用搂着他。
李从玉睡觉很不老实,燕岐觉着像他老家镖局里那些个天没亮就起床练功的老师傅,对着木桩子拳打脚踢,一练练一整日。
他也被李从玉练了一整夜。皇帝睡梦里的拳脚比醒时还厉害。但燕岐觉着激动极了,恨不得这夜更长一点。
紫宸宫外亮起灯火的时候,他恋恋不舍得很。
怀中的李从玉动弹了一下,翻了翻身,迷迷糊糊问:“几时了?”
燕岐被他软绵的声音唤得心间一颤,不自觉把人抱紧了:“快三更。”
李从玉长叹一声。要上朝了。
可被子里实在太暖和,还有燕岐给他抱着,他实在不愿意起床,便道:“朕再眯一会儿,就一刻钟,燕郎记着叫我。”
燕岐心肝猛颤。
李从玉刚才唤他什么? ---- qwq求求求收藏
第5章 黑凤
李从玉自登基始,几乎每日都是三更起床。
他迷迷糊糊坐在帐中,命燕岐下床点灯。火舌扑哧一响,格外清晰,窗棂外,清冷弦月挂在聚散的云雾间。
早朝在卯时,还有两个时辰左右,紫宸宫的宫人们等在殿外,捧着盥洗之物。
李从玉道:“让他们回去,你来服侍朕。”
燕岐披上衣衫,去殿外悄声屏退宫人。回到龙榻跟前,隔着烛火纱帘,李从玉抬起细蕊似的手指尖,冲他笑:“来。”
燕岐倾身过去,跪在凌乱的床褥间。李从玉细腻温暖的手掌挽住他肩后青丝,一下又一下梳弄到身前,两眼盈满迷恋之色。
“你这头发,朕看比九天仙子织出的天锦还漂亮。”李从玉把一段发梢缠在指尖勾勾绕绕,“燕郎,梳子。”
燕岐拿来木梳,李从玉便一寸寸为他梳理乱发,悉心挽髻戴冠。燕岐紧绷着身子不愿动,有股奇异的错觉,眼前漂亮的少帝仿佛将他当做宠物摆弄。
摆弄完毕,李从玉仰躺回榻上,半撑着身子左瞧右看,微眯的眼眸满意地笑开。
“侍奉朕沐浴吧。”
李从玉喜净。起床后要泡澡,泡完过后还要合衣熏一遍香。
燕岐有点走神。
氤氲的烟气里,李从玉细白的身体湿润香艳。他是少年身量,不似成年男子硬实,柔韧的肢体泡过香汤,再熏一回香,抱在怀中香软至极。
汤池一旁烧着风炉,铜壶盛着煮开的蔷薇水,咕噜噜作响。李从玉伸出湿淋淋的指尖,不知有意无意,拂过燕岐虎口。
“去取蔷薇水,朕要洗发。”
被他戳到的那块突突发抖,那白生生的指头烧热了燕岐的眼睛。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更别说李从玉不久前还与他翻云覆雨过。燕岐猛然甩头,咬紧下唇,咬到发疼,强逼下腰腹间的燥动,扭头躲到炉子跟前。
洗完澡,擦净发丝,天边已透出粉霞。
皇帝上朝要穿龙袍。燕岐取来绣满十二章的赭黄袍服,好似捧着沉甸甸的金砖,比他穿着这身更像一副壳子,又沉又厚。
李从玉带着困意指点他穿衣,磨蹭半个时辰,终于穿戴齐整。
最后一步是穿靴。
大殷一朝崇尚胡风,自开国以来武德充沛,达官贵人也穿豪迈粗廓的翘头靴。李从玉的这双靴子同样,虽装饰华贵,却与他一双白玉似的秀足不太相称。
殿中铜漏一下下敲响,眨眼已快四更天。
李从玉叫燕岐开门唤宫人进殿,一边在案上吃早膳,一边听个博士模样的官讲书。
今日讲的是前朝史。李从玉每日早朝前,要听一段史。早膳用毕,博士刚刚好讲完,皇帝便要离殿去外朝了。
“走了。”他只淡淡吩咐一声。
燕岐独自停在殿内,望着他带宫人们远去。昏昏的晨曦里,紫宸宫里的火烛静悄悄亮着,偶尔被风卷得扑朔一下,将灭未灭。
燕岐暗想,去教坊吧,外教坊在明都城内,出宫的时候有机会路过外朝,就当远远送从玉一程。
他收拾好行装,包袱里只装着李从玉赐的笔墨纸砚。到了外朝,巍巍的白玉栏杆挡住去路,一片披坚执锐的禁军警惕地观察他,压根望不到皇帝的身影。
朱雀门前停着一水儿达官显贵的车马。大官的仆从们在车前马后提灯等候,万千灯火萤萤点点,在十月清寒的冷夜里飘摇。
燕岐恍然觉得,他跟李从玉隔得真远。
分明昨夜还耳鬓厮磨,共卧而眠。片刻前他还伴着他穿衣早膳。
外教坊在光宅坊,宫城外东北面,本来应当走玄武门才近,直接出宫城便到了。燕岐想看李从玉,走了朱雀门,这下子还得掉头朝北走一大截远路。
天色越发亮堂,灼目的阳光下,坊间街道上尘土飞扬。走在光宅坊的大街上,分明仰仰头就能望见远处宫城,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燕岐站在一幢丝弦袅袅的高楼外,被穿皂衣的门人挡住去路。
“敢问,您这是?”
燕岐给他看了玉牌:“宫里来的乐人,奉命学琴。”
那人上下打量他:“郎君这么好的相貌,到这来学琴?”
燕岐只当他说废话,不悦道:“怎么?”
他生得高大,平日里瞧着俊美好说话,可一旦露出点恼怒的神色,就有些吓人。
门人悚了一下,面上有些挂不住,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您就进来吧。”
燕岐拂袖进楼。所过之处,女乐拥着琵琶箜篌絮絮弹奏。还有跳舞的,不仅跳宫廷舞,更有龟兹舞,天竺舞。
忽地响起一阵嘈杂声,紧接着碗瓷的碎裂声。
二楼栏杆后炸响一串喝骂:“叫你陪酒是给你脸面,你个充入乐府的官妓装什么清高?仗着是个男人,又有几分姿色,敢在这拿乔,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
这一下热闹了,教坊众人都依依地凑过去看。燕岐被人流推着走,到了楼上,有个男乐师被人打倒在地,近旁酒宴上坐了个醉醺醺的纨绔,一边骂他,一边指使手下拳打脚踢。
那乐师被打得七窍流血,两手护着一把古琴,发丝衣袍上满是脏污的鞋印子。
“我出来时就跟公子说了,”他虚弱地咳出一口血,“只弹琴,不陪酒。”
纨绔道:“你还敢顶嘴?”
乐师抿紧了唇,承受着暴雨似的拳脚。
周遭的人只敢唏嘘。有人小声说:“琴清,你就跟陈公子认个错,赔上性命多不值当?”
燕岐越瞧越恼火,不光是那厮仗势欺人。更重要的是,他在那乐师低敛的眉眼间瞧出另一个人的神韵。
一个根本不可能与这种地方沾边的人。
他的从玉。
燕岐上前道:“皇城脚下,你们讲不讲王法?”
那纨绔睁着醉眼瞧了瞧他,当即啧啧两声:“我看你们这卧虎藏龙啊,早有这等姿色的乐师,我又何必要琴清?”
地上的乐师重重咳嗽,含糊不清道:“公子你……”
燕岐上前便要拉起乐师。那人的仆从们围上前,以为他也是好欺负的,哪晓得燕岐身手了得,三两招便放倒了一大片。
逞凶打人的家仆歪歪扭扭倒了一地。燕岐一步步朝那纨绔走上去,陈公子酒醒了一半,张着仓皇的眼睛慢慢后退。
燕岐拽住领口,不让他跑。攥紧的拳头好似铁锭,一下子砸在姓陈的面颊上,把他揍得两眼开花,天旋地转。
姓陈的吃痛扛不住,被燕岐居高临下盯着,好似庙观里暴怒的天神压顶,吓得乱挣乱跳,夹着尾巴逃命。
“你给我等着!”
乐师舞师们连连拍掌叫好,在那些人灰溜溜跑出去后纷纷大骂。他们生长在乐坊里,一辈子不能脱籍,这些人吃醉了酒就常常打他们,偶尔还闹出人命,总算今天老天开眼天降神仙,把他也好好收拾一顿!
琴清爬起来,用袖子尚还干净的一面擦拭乌肿的嘴唇。他眉眼高低间真是和李从玉神似,就是不爱笑,淡漠深沉得很,总像藏着事情,城府深。
琴清道:“你不该出头的。陈公子是户部侍郎的儿子,常来寻官妓吃酒,往后怕是找你麻烦。”
燕岐道:“我不住在这。”
琴清抬眼打量他,苍白的嘴唇抿了抿。
“也是,看你不像个乐人。”
燕岐盯着他满身的伤和脏破的衣服,道:“你怎么样?”
琴清淡淡调着琴弦,听着古琴尚好,才露出个放松的淡笑。
“习惯了,睡一觉就好。”他道,“你不是乐师,到逢春院干什么?”
燕岐一怔。怎么这原来不是外教坊吗?逢春院这么个名字,一听就不正经。
琴清的眼神极冷彻,像两泓泉流,一下子洞悉了他的念头:“教坊在街对面,你来岔了,这地方是别人带官妓吃酒的。”
燕岐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守门的不怀好意。
琴清:“我带你去吧。”
他抱琴朝外走。燕岐追着他一路进了教坊,比逢春院肃穆整饬得多。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乐走上前:“琴清,不是陪陈公子去了,怎么带了朋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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