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抓了玉腰、李殷还不够……还要……还要……”图罗遮气息不稳,眼底殷红一片——他本就杀得起了兴,千面馔魔大法的功力在他的丹田之内毫无章法地翻滚,几乎使他腹内作痛;他这模样,有如地狱之中爬来的恶鬼,满面是血,恶狠狠地、犹如要生啖其肉般紧盯着刁务成。 “魔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请来了金娘子不假,我手上是应独舸不假,可李殷,不过是同我喝了杯茶!他到哪里去,我是不晓得的。” 图罗遮听了这话,焦躁起来,手中还握着那柄断刀不放,像是困兽在笼中走圈一般踱了几步,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手强抢。 可他只是微微抬步,刁务成的手指,便紧了一分。 应独舸被他一掐,脸色涨紫,唯有嘴唇发青;他被刁务成抓着,挡在身前,脚下却正踩着一柄剑——那是他自己的剑。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拼着喉咙抓在人手中,将足尖一挑,剑身飞起,再一抓,左手稳稳抓住了剑柄!此剑是他原本的剑杀狼砍断后重铸的一柄,此刻用来,还如第三条手臂一般——剑光在日头下眩目地一闪,已然倒转过来,下一瞬,就破穿他自己的肚腹,狠狠向后插去! 利刃入肉的声响,此刻听来,居然格外清晰。 “是……是天地同寿……!” 石乾的眼流血流得已然慢些,他一惊呼出声,便觉脑中一阵晕眩。刁务成似乎还怔忡着,口唇微微启张,接着从嘴角流下一丝血线来——他丹田乍然受损,手中失了力气,从而也将应独舸松了开去,剑拔了出来,二人皆是血流满身,一个朝前,一个向后,双双倒了下去。 “谷主——!” “应少侠!!” 应独舸脸朝下地伏在地上,鲜血从他身躯之下涌泉般流淌出来,直到积成一洼。 满谷惊惶之中,图罗遮的耳边失却了一切声音。 渐渐的,另外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细得几乎钻进他的脑仁,一会儿说应独舸死了!就死在你眼前!一会儿说,杀了,把他们全杀了!后来,后者的声音很快占据了上风,他听见自己狂吼一声,满谷的回声合着他的吼叫,状若鬼哭,无尽的哭声回荡在耳边,他举起了那把断刀——杀谁?先、先杀回音谷……只要是回音谷的人…… 他张开眼睛,湛黄的眼珠染上血色,耳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极迅猛,极快速,他转过头,只转了半程,突然脑后重重一痛—— 天旋地转。 我要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 这是他不省人事之前,脑中的最后一句话。 * 一路车马兼程,从聚贤庄到回音谷,居然只用了大半日。 玉腰手托着腮,斜倚在车中,偶尔掀开帘子,看看走到哪儿了。直到他听见前面有人说,再走五里,就到回音谷了。 他精神为之一振,又打开帘子,翘首去望那前路——那日亲自来请他的黑胡子老头早已一匹快马赶回回音谷了,车队比他晚上半日,也不算拖拉。等到了回音谷,他还是坐在车中,一直被拉到一处隐秘的小楼。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回音谷呢。 可这一回,没人给他四处观光的机会,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叫人看着,一路送进为他安排好的房间。这屋还很宽敞,分着里间外间,不管是洗漱还是梳妆,东西都一应俱全,只是窗子似乎从外面封死了;他本想着,若是这里条件不好,还要借题发挥,好好发作一番才行,可这样一瞧,居然果真挑不出错处。 他撇了撇嘴,感觉有些无趣。一转脸,便看见武当的一个小弟子站在门口,两只手呆呆地垂着,似乎正在等她的吩咐。于是他笑了起来,问道: “小呆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弟子脸色有些羞恼,却仍乖觉地答了: “我,我叫桃符。” “好桃符,我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图罗遮?” 桃符本来还脸红红地听他说话,可他这样一问,桃符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连着说了好几声“不知道”就慌忙逃走了;玉腰讨了个没趣,心中躁怒,坐到床边,将软枕狠狠打了一通出气。 当晚,再没有任何人来同他说话。他也说过要出门,可一开门,就见到两个身穿道袍的弟子站在门前,一步也不肯让,问他们只说“屋内有恭桶,明早有饭食”,问别的一概变成锯嘴葫芦,套不出一个字来。 他被软禁在这了。 没别的法子,入了夜,他只好倒头睡下;翻来覆去地想,现今他们一定没有图郎的消息,若不然,也没必要把我抓来这里关着;他们把我抓来,无非是为了钓出图郎……我,我来了,是不是真给他添乱了?可是…… 他横竖睡不着,猛地坐了起来,抓来软枕在怀中狠狠地揉搓。 可是我放心不下图郎啊! 他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抓他来的至少是武当派,还算是正人君子;要真是回音谷来抓他……哼,保不齐他的小命今晚就交待在这里! 他又打了一顿软枕出气。 打累了,他便靠在床上发呆。发着发着,他突然听见一阵莫名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是老鼠?他警觉起来,缓缓坐正了身子,两只脚伸出床外,在地上找起鞋来—— 他很快就发现,那动静来自于哪里了。 是那扇封死的窗户。 他唬了一跳,从怀中摸出一根久已不用的金簪来,攥在手心,上头的珠花硌得生疼;他便如此攥着簪子,赤裸着双脚,悄儿没声地走到那扇窗子跟前。 窗子虽然被封住,窗户纸却破了一个小口。 小口之中,夹着一张纸卷。 他倏地伸手出去,将纸卷拿下来,借着幽暗的月光,展开了,一点点读上面的字,专注得屏住呼吸——但上面只有八个字: 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 一些比较喜欢的倚天梗!
第六十六章 情难独钟 “刁谷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客!” “苏峰主,某已经说过多回,那日你也在场,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我们谷主伤重,还需修养,今日谁也不见。” 苏春了坐在紫檀木圈椅上,右手边放着的庐山云雾,已经冷得透了,闻言“腾”地站了起来,脸带薄怒,显出几分与往日颇有不同的端肃。 “谷内中事,不是全靠他来决断?好,好好,他不见人,也罢,叫谈知卓出来!” 那小童脸上也现出难色,撅嘴道: “我们大师兄……也不见……” 苏春了只觉一股火气直直冲上脑门,恼得银牙咬碎,说: “这个也不见,那个也不见!那么武当呢!我见武当,你可为我通传罢!” 小童抬了抬眼,本想说,武当的事,我们回音谷怎么做主?可看对方脸色,只好吞了口唾沫,勉强道: “这……这我自然拦不得峰主。峰主要见石掌门,当然使得。不过石掌门伤了左眼……” 他话没有说完,苏春了已经气势汹汹地擦过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直奔武当的住处。 小童没有说谎,苏春了闯进门时,石乾正在由门下弟子给他的伤眼换药。石乾见到他来,只得摆手,让弟子快些了事,只有那只略显凶恶的独眼,凝视着闯进来的苏春了。 “苏峰主,还是先敲门为好。” 他淡淡道,已不见昨日伤眼时的狼狈,再一挥手,弟子已端着一盆血水和血染的布条推门走了出去;白色的新纱蒙着他的左眼眶——那里面如今已经空无一物。 他一抬手,不知怎的,苏春了虽心焦如焚,但只好强自按捺,顺着他坐了下来,只是上身依旧朝前倾着,似乎一刻都坐不下去。 “石掌门休怪,刁谷主和谈知卓今日都不见客,我只好来找你。” 石乾口中长出了一口气,原是他仍觉得左眼疼痛,这几日总禁不住要用手去摸,摸那空空的眼眶,却徒增疼痛罢了。 “如今只有我还算个全乎人,怪不得你来找我。”他苦笑一声,独眼却仍如鹰隼般锐利,“刁老怪伤了丹腑,他那弟子,连我也不知道到何处寻。一个个的,都来找我主事。不过也罢。你想问图罗遮如何?我也不瞒你,刁务成就算有一口气,也要让那魔头给他儿子赔命;时候已经定了,等明日,便将那魔头押送刑场,请大家观刑。” “明日?!”苏春了又“腾”地站起身,张口结舌了一阵,又问,“刑场?何处有甚刑场?” “刁老怪自有他的打算,许是要令武林中的大伙儿做个见证,又怕夜长梦多。” “那,那应少侠呢?” 石乾叹了口气。 “他倒也命大,还没有死成,不过重伤罢了;他昨日与那魔头同进同出,甘心为魔头赴死,如今也称不得什么‘少侠’了……少不得明日,要同图罗遮一道受死。” 苏春了只觉脑中一片嗡鸣——他有心为应独舸求情,可石乾却摇了摇头,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也劝你一句,为了这桩事,我武当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就算我有心和这个稀泥,也难以服众。等魔头和应独舸在大家眼前死了,这事才算落定。” “我,我能不能……见图罗遮一面……” 石乾只是望着他,并不说话。 苏春了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不由得心中惨然,只好默然向石乾行了一礼,匆匆离去了。 * 一个梦。 一个极为悠长遥远的梦。 …… “嗳?怎么……说……我如今……里里外外……,……找谁……?” “小船儿……别……咱们……一道……西域……找不见……” “有什么好……?你我……牵绊……往后……我们两个……到了……西域……成亲……”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模模糊糊,起起落落,偶尔听得清,偶尔听不清。可他只知道,他一听见梦中自己的话声,就忽而心痛如绞,几乎想奔走呼号,摇醒自己,也摇醒那个听他说话的人,叫那人不要听信他信口胡诌的谎言。 可声音终于逐渐听不见了,他独自站在隔绝一切的寂静里,犹如盘古生于鸡卵,四周昏暗如夜。 他不知道在这鸡卵之中等了多久,仿佛在等天地初开一般,昏沉之中,又听见一阵人声—— “图……遮……” “……喂……你……醒……” “醒一醒!……师兄……!” 他猛地张开眼,如溺水之人冒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接着,随着呼吸,一阵撕裂的痛楚漫上他的胸腔,然后是肩膀,脑后,身上简直无一处不痛。后知后觉,他发现自己两只手臂被高高吊起,几乎失去知觉;而他的双膝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带起一阵砭骨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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