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皮,干涸的血迹凝固在脸颊和嘴角。眼前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两只,圆溜溜的豆豆眉……如同十年前一样熟悉,于是他扯起干裂的嘴角,微微地笑了。 “……臭小孩……别闹……” 他念叨了一声,连脑袋都没力气抬起来,很快又再次昏昏欲睡。 “醒醒!你别睡!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滴,两滴,有小雨洒在他眼前幽暗的地面上,他看不清,只是听得到。那雨声带来短暂的清明,他突然想起梦中的情景,微微一挣,便牵动束缚他的铁链与他一同呻吟。 “……小、小船儿呢……?” 苏春了不知道他在问谁,只觉那声音格外的低哑温柔,似乎清醒,又似乎还在梦中,全不知道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低声快速地说: “我没时间了,你先醒醒,我这就救你出去。” 图罗遮摇了摇头。 “钥匙呢?我……我打晕了几个回音谷弟子,他们身上全都搜不出来!”说着,他眼中含了一包泪,又想起此刻没时间哭鼻子,只吸了吸鼻涕,琢磨要不要就用掇星将这铁索砍断。 “别……白费功夫了……”图罗遮略略清醒了一些,低声道,“这是百炼精钢所铸……你的剑……砍不断……” 苏春了本已在强自忍泪,听他所言,泪水夺眶而出。 “不成!你……你这条狗命是我的!我还要给师父报仇的!绝不能叫你死在这里!” “听话……”图罗遮垂着头,肩头的血又有决堤而出的趋势,说话却仍旧是淡淡的,“去找……应独舸。他们……待他,没有待我这样如临大敌……更好救些。” “……可我要先救你!” 图罗遮似乎无奈,又有点哀伤地看着他。而这比什么都叫他心慌。 “图罗遮!……苏诫!” 图罗遮摇了摇头。 他一把抓住图罗遮染血的前襟,将额头抵了进去,哭得双肩耸动,肝肠欲断;如同他七岁时第一次掉牙,如同他夜半时分,见到他手中那只风车。 图罗遮本微微笑着,胸前被哭湿了一片,和本已凝固的血痂混作一团;图罗遮喉中似乎哽了一下,苏春了哭着哭着,感到额头一凉,像是一滴雨滴倏尔落了下来,从他的眉骨,再度流进他的眼眶。 “去吧。臭小孩儿。等你找到了应独舸……告诉他,是我对不住他。”图罗遮低低喃道,那话声似哭似笑,非哭非笑,是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息,“告诉他……当年在伊犁河,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 我的评论呢!(举枪四顾)(悲愤威胁)
第六十七章 营救(上) 这是玉腰来到回音谷的第三日。 那递给他纸条的神秘人从未在他跟前现身,一消失就是一天,叫他心里直犯嘀咕。实话讲,武当派并不亏待他,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只是话少罢了。 这日早上,玉腰醒过来,正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他翻了个身,朦胧之中,眯着眼睛偷听: “……谈公子……有空……刁……那边怎么说?” 玉腰听了这名,悄儿没声的坐起身来,拥着被子,侧耳细听。他虽武功稀松,可外面的人说的什么,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小道长,少谷主不见后,我师父心急如焚,一病不起,现在还不能主事呢。昨日他便托我,不能叫你们武当日夜在这里看守,劳心费力。总要我来换班的。” 这声音他并没有听过,也说不上耳熟,想必他没有见过。他屏气凝神,又听门外二人说道: “谈公子不必客气,既然是你们谷主所托,又有我们石掌门在此,我们就是一丝疏忽也没有的。” 看守弟子说罢,也不同来人多有客气,从善如流同他换了班,放几个小弟子去吃早饭。玉腰听了一阵,见外面重归沉寂,悄悄地起身下榻,趿上两只鞋子,蹑手蹑脚走到门前。 他一只手刚刚放上门边,忽听那陌生声音响起,距离极近,几乎近在耳边: “金庄主起了?还请稍待,饭食一会儿就来。” 玉腰给唬得一跳,又想道,这声音我虽没有听过,可是气质形象,倒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那人也是十足十的彬彬有礼,实则是个冷心冷肺、心机深重的。想到那人,不由得撇了撇嘴,对门外这人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何必在这里假惺惺?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日日看守,不许我踏出房门一步。我吃的什么东西,你们当真看重?不过是怕我死了,你们手头没了人质,擒不住图郎罢了!” 门外静了一阵儿,玉腰心想,可算是被我说住了吧!可还不待他洋洋得意一番,便听见门外那人笑道: “既然金庄主心里明镜一样,还何须我多费口舌?饭食送什么,金庄主吃什么就是了,我们横竖不会害你。等将魔头血祭,金庄主自然恢复自由身,再没人找你的麻烦。” 金玉腰听前半段还只是冷笑,再听后一句,简直是怒发冲冠,若不是房门现在牢牢锁住,早就破门而出,同那人打起来,现在也只好恨恨擂两下门板,再悻悻骂道: “图郎武功盖世,怎么可能被你们几个抓住?!”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转瞬即逝,他又扑到门板上问道,“血祭?什么血祭?你说清楚!”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那人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去了。 * 门再开时,已经是那个叫桃符的小道士,来送早饭。 桃符个子不高,还是小豆丁一样的孩子,脑袋不小,四肢纤细,浑如一根小小的豆芽菜,此时手臂上挎着一个食盒,走起路来显得歪歪斜斜,险些被它坠倒。 玉腰本冷眼看着,又看他笨拙可怜,自己接了食盒过来,仿佛不经意间问道: “今天的早饭来得晚了些。” “是晚了些。”桃符感激他体贴,嗫嚅道,“今早听说,那魔头已经杀进谷中……由是他们手忙脚乱,饭也送晚了。” “叮”地一声,是玉腰手中的汤匙坠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桃符吓了一跳,玉腰却已经先他一步,蹲下身子将两瓣白瓷汤匙捡了起来,并一方罗帕包了起来,带着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不妨事,是我粗心大意。……你方才说……那魔头已经杀进谷中了?” 桃符经他一问,自觉说错了话,又低着头不吭声了。 玉腰笑了笑,同桃符一起将食盒中的餐具菜肴都拿出来摆好,笑道: “这也不算你说漏了嘴——你刚刚不在,我起身时已经听谈公子说过了,说图郎见我心切,已经来到此地。” 桃符猛地抬起头来,失声说: “谈公子真跟你说了?明明是他自己三令五申……叫我们一个字也不要跟你透露的。” 玉腰只是微微笑着,并不答话。 桃符撅起嘴巴,赌气道: “他今早来此,正是为着活捉图罗遮一事——是刁谷主害怕图罗遮声东击西,到这里来夺你,才派他到这里来,算是增派人手。不过,静流溪那边没有谈公子也不妨事,若是图罗遮去了,还有我们武当的七星剑阵候着他哩!虽则这次剑阵人数不全,可对付一个魔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着说着抬起头,只见玉腰手中还攥着那方罗帕包着的碎汤匙,眼睛怔怔地望着,不知道在望何处,径自出神;不由得心下深悔自己说得太多,拿了空食盒,行了个礼,匆匆走出去了。 玉腰自己心不在焉,连桃符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桌上的菜放得冷了,他也一口没有动过。一股极为可怕的感觉攫住了他,叫他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图郎果真来了!他当真草率,居然高高兴兴地同那个黑胡子老头跑到这里来……他一直以为图郎武功天下无双——自然也确实天下无双!可是,就算是他这样,前十五年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知道,武当的七星剑阵,岂是寻常可以催动的,又岂是寻常可同它一战的?!要是图郎出了什么事……要是图郎斗不过剑阵…… 都怪他! 都怪他思念成疾,哭昏了头! 要不是他草率地跟着黑胡子老头来到回音谷……图郎又岂会……岂会…… 他有心要哭,可也只好强自忍泪——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唯有尽快寻个脱身的法子,赶去找图郎,找到了图郎,他们自然可以走脱!从此之后双宿双飞,别的再也不想,什么少谷主,什么血亲兄长,都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思及此,他便稍稍定了下心。他侧耳过去,凝神细听,只听到门外一点极轻微的脚步声来回,可能是换班的人已经到了——既然图郎正在静流溪苦战,刁老怪又不放心这里,自然还是会派他倚重的那个“谈公子”来亲自看守…… 果不出他所料,在他闭目凝神,一动不动地等了两柱香后,他忽然听见门外,那“谈公子”的声音: “此处是我谷内重地,还请姑娘留步。” ---- 哦哦师弟还没出场……下章!下章一定出场!营救行动开始! (然后捧着碗四处乞讨小黄灯)
第六十八章 营救(下) ……姑娘? 哪里来的姑娘? 玉腰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睛。 莫说图郎现在分身乏术,就算找人来救他,也定是男子;除了已死的兰连烟和不老春那些露水情缘,图罗遮能认识几个“姑娘”? 紧接着,他又听见门外传来一把女声,这一回,他终于觉出几分熟悉: “莫说是重地,就是碧落黄泉,我也来得。” “谈公子”静了一瞬,尔后才听见他笑着回道: “我知道了。你不是谷中之人,也不是中原人,想必,是我师父交代过的人。” 来人道: “既然你师父交代过,那就更好办了!我来不为别的,只为你身后房中那人。把他交给我,也就是了。” 谈公子的声音里添上了更多的疑惑: “既然姑娘同我师父有约,自然就知道,房中此人,绝不能走出这间屋子……若是担忧他的安危,等图罗遮血祭之后,我们也不会伤他性命。” 血祭!玉腰动了动耳朵。 那女声似乎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又急道: “图罗遮此刻已在七星剑阵之中!我将房中那人带走,也不会破坏任何事情!” 谈公子沉默了一阵,说: “若是图罗遮血祭之后,姑娘想要带谁走,我都不会阻拦。师命难违,姑娘请回吧。” 那女声冷了下来,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她似乎已经出手!一股劲风破空之声传来,玉腰再顾不得许多,“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嚷道: “鱼姑娘!我在这里!快带我去见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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