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知足 云锦澈到王府时，云姝妍正坐在前厅正堂里，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赫连清宥无措地站在旁边，云锦澈见状走了过去：“阿姐，这是怎么了？” “你姐姐为你打抱不平呢，”赫连清宥无奈叹息道，“方才来的时候撞见了轻尘，总觉得是本王偷养在府里的宠姬，说本王委屈了你，本王好生冤枉。” 云锦澈轻笑一声，蹲在云姝妍身边拉起了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给她拭泪：“好姐姐，快别哭了，若是我这小外甥记了仇，将来跟我不亲了怎么办？” 云姝妍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破涕为笑：“你这张嘴是愈发能说会道了。” “那还不是为了哄姐姐开心，换做旁人，澈儿未必肯这样说话。”云锦澈把脸搁在她手心里乖巧地蹭了蹭，“阿姐，您别生师父的气了，师父对我很好，轻尘公子是王府的医师，姐姐当真误会师父了。”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他让允茗出去打听过，轻尘就是疏桐小筑的头牌，也是被赫连清宥摘牌子最多的一个。虽确有医术傍身，那也不过是他用来得赫连清宥器重的手段罢了。 云姝妍顺势轻抚着他的脸：“你背后有皇室有云家，不必惧怕任何人，就算惹了你师父也不怕，一切有姐姐为你做主。” “唉，你们姐弟两个是要合起伙来欺负我了。”赫连清宥眼中笑意渐深，语气酸溜溜道，“果然还是锦澈最能哄你开心，但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我这小徒弟才肯回王府来见一见我。” 云锦澈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干脆置之不理，将耳朵贴在了云姝妍隆起的肚子上：“阿姐，他会动了吗？” 云姝妍摸着他的脑袋，神色柔和下来：“会，只是动作不大，想来是个安静的孩子。澈儿喜欢外甥还是外甥女？” 云锦澈抬起头，冲她粲然一笑：“都好，只要是姐姐的孩子，澈儿都喜欢。” 姐弟俩正热闹地说着话，离飏从外面进来了，用银冠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腰间别着上次从赫连清宥那里拿走的短匕首，跪下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参见王爷，沅霜郡主，璟宁世子。” 云锦澈闻声站起身来，茫然地看向赫连清宥：“这位是？” “本王的暗卫，也算半个义妹。她多在府外办事，你没见过。”赫连清宥示意离飏起身，“什么事？” 离飏压低声音道：“爷，邵公子来了，属下已将人带到书房，您快过去吧。” 云姝妍下意识抬眸看向离飏，又垂下眼帘，掩去自己那点儿小心思。 赫连清宥自是看见了，应了一声：“没叫人瞧见你们吧？” “属下带邵公子从后门来的，没人发现。” 赫连清宥点点头：“你带郡主先过去，本王跟世子说几句话。” “是。”离飏向云姝妍俯身作揖，“郡主请。” 从前在宫里，云姝妍去兰林殿时见过离飏几次，对她印象还算不错。知道赫连清宥和云锦澈是生了嫌隙，便也不作打扰：“有段时日未见离飏妹妹了，正巧陪我说说话。” 目送云姝妍走出好远，赫连清宥上前挡住了云锦澈的视线：“行了，别看了。” 云锦澈闻言收回目光，细细打量着他。 赫连清宥如今已是摄政王，穿着上也与从前不同。墨色绫缎袍上的蟒纹皆以金线绣成，发冠做工精细繁缀，衬得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庄重的威严。 “瞧什么？”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一寸寸探过去的视线，赫连清宥倾身过去，将他困囿于自己与桌几之间，“本王好看吗？” 熟悉的兰香扑鼻而来，云锦澈敛眸：“师父自然好看。” “澈儿，回来吧。”赫连清宥低下头，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他鼻尖，“否则本王真的要被轻尘占了去，你舍得吗？” 云锦澈心念一动，闭口不答。 他当然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有用吗？即便是从前他住在府里，也没耽误了赫连清宥往疏桐小筑去。 “轻尘公子比徒儿貌美，更会讨师父欢心，徒儿自愧不如……” 赫连清宥冷笑一声：“你是要把本王推给别人？从前不是还自诩王妃么，如今怎么没那股子心气儿了？” 云锦澈咬了下唇，怯声道：“从前是徒儿不懂事，逾越了师父。” “跟本王玩这套，穿裤子不认人是吧？”赫连清宥眸色渐深，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少跟本王拐弯抹角的，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回来？” 云锦澈眨了眨眼睛，眼底露出几分倔强：“我想要王妃之位，王爷给吗？” 赫连清宥觉得好笑：“本王不是已经给你了么，在王府的吃穿用度，哪一点不是好生供着你。水云居是本王与王妃的寝居，也让你住进去了，就连本王自己，从头到脚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云锦澈不为所动，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衣角：“我想要王爷明媒正娶，当王爷写进宗室里的妻，当天下人叩拜的摄政王妃。” “……蠢话。”赫连清宥又吻了吻他的唇角，松开了手，“你是陛下亲封的世子，云家六公子，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嫁进王府给本王当男妻…你也真丢的起这个人。” 赫连清宥与疏桐小筑的头牌轻尘公子私相往来之事，世人多多少少有所耳闻，那疏桐小筑是什么地方，就连宸阳帝都觉出了他那点不足为道的癖好，非但没有怪罪，还派人压下了流言。 云锦澈在他府里住了这么些年，外头自然有人说三道四，编些背德的鬼话胡传。赫连清宥有时听了去，心里总是不舒服。 这些话同样少不得传入云锦澈耳朵里，只是他从不在意。如今看来，另一位当事人却总是介意的，不由眸光微暗：“王爷果然不愿。” “你我之间本是师徒，有些事情你情我愿也便罢了，若是让旁人知晓，那就失了乐趣。”赫连清宥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鬓发，“本王乐得与你偷*，你，也得学会知足。”
第32章 规矩 书房内，邵南琛闻声向门口看去，见到来人先是一怔，随即俯身行礼。 “臣，参见沅霜郡主。” 云姝妍轻轻垂眸，回以一礼：“邵公子。” 许是今日来的低调，邵南琛鲜少地穿了件月白色束袖劲装，长发也束成了马尾，倒显得他比往日里更活泼几分。 一个尚为翩翩少年郎，一个早已嫁做人妇。 云姝妍眼里一闪而过的哀伤被邵南琛看了个彻底，斟酌着靠近了半步：“侯爷之事…郡主莫要太过伤怀。” “此处没有外人，邵公子不必如此拘谨。”云姝妍亦上前半步，视线轻飘飘扫过他手腕处的那抹红色，“邵公子明知我与侯爷只是表面夫妻，又何来伤怀一说。” 邵南琛闻言淡淡一笑，虚扶她坐下：“臣只是担心郡主，也心疼郡主腹中的孩子。他还未来到这个世上，还未享受过父亲的疼爱，便要成罪臣之子了。” “有我在，他不会。”云姝妍眼睫轻颤，指尖摩挲着腕上的红绳，“只要有我在，我的孩子绝不会低人一等。我是晟颐国唯一的郡主，一介罪臣，不配为我夫君，亦不配为人父。” 当年太后和宸阳帝执意将她下嫁延永侯府，为的便是牵制顾平孟的势力。只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他们机关算尽的筹谋，如今便报复在了他们的后嗣身上。 赫连清宥与云锦澈过来时，云姝妍已贪嘴吃上了离飏送来的梅子糕。 邵南琛不禁调侃她：“臣今日瞧着，郡主似乎比从前活泼了许多，爱说爱笑了。” 云锦澈尚不知他与云姝妍那点往事情思，解释道：“邵公子有所不知，并非是姐姐变了。其实姐姐本性如此，只是从前居于宫中处处受限，后嫁入侯府又代表着皇家颜面，不得不谨慎行事，性子自然收敛了许多。” 赫连清宥也跟着笑话云姝妍：“她哪里是变活泼了，分明是去了一桩心头大事，心里痛快罢了。” 云姝妍难得地露了点小女儿家的娇嗔态，手指摆弄着绢丝手帕，斜觑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竟也好意思。” 只有云锦澈不知他们几个之间的谋划，心里还在惴惴不安地想着正事：“二皇子之事，为何与延永侯扯上了关系？” 邵南琛和云姝妍皆是闭口不言，只当作不知。赫连清宥答道：“二皇子寝居昨夜不慎走水，明临栩与宠妾尚在熟睡，未能逃出，等府里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烧的不剩什么了。” “本王派大理寺卿和邵丞相监管此事，方才大理寺着人来报，说顾平孟昨夜曾出入二皇子府，便派人去查，果然在他昨日换下的衣物中发现了火石碎屑。本王已回了陛下，将顾平孟押入天牢，由刑部细细审问。” 云姝妍微皱了下眉，轻声喃喃：“难怪…” 邵南琛听见她低语，追问：“难怪什么？” 云姝妍当即抬起头正色道：“昨日夜里这孩子闹腾得我不安生，了无睡意，见院门边上的白梅开的正好，就让画黛折一枝来。结果画黛回来说看见外头有盏灯笼一晃而过，似是有人出去。原我还想着哪个丫鬟小厮胆子这么大，府中宵禁了还敢往外跑。” 画黛连忙应和道：“奴婢眼拙，虽不敢十足十确认，但看身形，侯府里除了侯爷，应当再无第二人了。” “那便错不了了，”赫连清宥指尖碰了碰茶盏，觉得水温正好，递到了云锦澈手边，“只是不知背后有谁主使，单凭他一个侯爷，还没胆子谋害皇子。南琛，你和邵相还需辛苦加紧着办，陛下动了大气，此事耽搁不得。” 邵南琛一点头：“臣明白。” 云锦澈乖乖喝了口茶，是他最喜欢的不知春。这茶整个皇城也就赫连清宥府里有，数量不多，平日里只供着他一个人喝。自从他回了云府，便再没闻见过这般茶香了。 赫连清宥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为师竟还不如这茶叶让你惦记。” 云姝妍抬眸望着两人，细细观察了一番才道：“我这弟弟性子温和，也最是倔强，王爷若是惹了澈儿不悦，可有的哄呢。” “阿姐别笑话我。”云锦澈将茶盏搁回桌案上，抿了抿唇，“澈儿不敢生师父的气，更不敢记仇。” 赫连清宥和邵南琛皆是一笑，云姝妍却突然生了几分愠怒，脸色不甚好看地望向云锦澈：“你如今这般忸捏之态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好一个世子，没见你在王府这些年多读了几本书，张口闭口净是些拈酸吃醋的话，没得让人以为云家六公子是深宅愚妇呢。” 云锦澈从未被她训斥过，忙慌了神色，吓得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澈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身子贵重，可千万别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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