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身份?”宋云衔似在思索,漆黑的眸子牢牢紧锁在面前的宋念卿上,“是了,你娘是大户人家,之后,而我娘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我自然比不得你尊贵。” 接着他话音猛地一转,裹挟着无尽的嘲讽,“但你真的比我高贵吗?宋大郎君。” 宋念卿收紧五指,掌心中的锦衣皱作一团,隐约可以听到寸裂的响动,与宋云衔对峙间,好似有团火在他眼底燃烧,愈烧愈烈。 屋中气氛越发紧绷,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李凝清的声音,“大郎,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站在屋外看向屋内气氛紧张的二人,不期然与宋云衔飘过来的视线对上,他毫无畏惧地迎上去,露出温润一笑。 宋云衔了然挑起一边眉宇,戏谑道:“大哥,还不松手吗?” 宋念卿放下手,却不忘对他做出警告,“给我管好你的嘴,若我在别人口中听见这些疯话,那么你离被赶出府也不远了。” “是。”被警告的人无所谓地拍拍自己被揉皱的前襟,毫无敬意地拱手道:“谨遵大郎君的话,绝不会再说些…疯言疯语。” 最后四个字声音拉得极长,话罢他向外走,路过李凝清身侧时,停下步子问道:“已经埋了?” 李凝清颔首回道:“是。” 宋云衔继续拾步往外走,边走边似惋惜般叹道:“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没能让宋喻舟看到这场景,不然一定说不出的美妙。 待他离去,宋念卿还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始终不移目光,李凝清察觉到他的异常,走进屋中,见他微微发抖,似乎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念念?” 无人时,他总喜欢这么唤他,不似主仆,更像是恋人,显得亲近。 他却不应,李凝清抬手去碰他的脸,宋念卿被颊侧的温热拉回神思,见是他,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没再有之前那般紧绷。 他很快偏头避开,“无事,既然已经处理好了,我先去看看三郎,他刚知晓这事,怕是一会醒了要闹。” 宋念卿没给李凝清说话的机会,抬步就出了门,留李凝清一人在屋中,手指还停留在半空,保持刚刚碰上他脸颊时的动作。 刚到宋喻舟的院中,宋念卿来不及给自己一个修整的机会,便听屋中一阵剧烈的吵闹声传来。 他凛了凛神色,几步上前将门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拼命挣扎的宋喻舟和紧紧搂着他腰,不肯让他出去的柳叶。 “放开!放开!三郎要出去!”宋喻舟不管不顾地大喊。 看见宋念卿之后,愣了一瞬,接着挣扎得更加厉害,抠住腰间柳叶的手几下就把她给扒拉了下来。 他猛冲到宋念卿跟前,眼眶通红,眼底血丝爬上,“大哥,淮安,三郎想见他,让三郎出去吧。” 宋念卿却好似没听见他的话,扶住他的手臂要将人往屋里送,“天凉,屋里暖和,你好好待在里面。” 柳叶也趁势上来扶住他另外一边的胳膊,柔语附和道:“是啊,三郎先进屋,外面冷。” 宋喻舟完全不吃这一套,铁了心了要见林淮安,他似乎忘记了那时宋念卿的话,执意想在此刻见到那人。 “不要!三郎不回去!要见淮安!三郎一定要见他!” 他扭动起身体,手臂胡乱挥动,将柔弱无力的柳叶直接推到了一边,哐当一声,腰腹磕在桌角,缓缓倒了下去。 另外一边,只剩下宋念卿一个人,自然不好控制住他,宋喻舟身强体壮,再加上年龄尚小,体力比之身体孱弱的宋念卿不知要好上多少。 只几下挣动,宋念卿便被晃得随他一起左偏右倒,他皱紧眉头,有不耐微微泄出。 柳叶坐倒在地上,见形势不妙,弱声规劝,“三郎,不要这样,听话。” “坏人!”哪料宋喻舟却像是被狠狠刺激了一般,情绪突然异常激动起来,“你们都是坏人!” 手臂乱挥之即,铛一声轻响,地板上一只精巧透亮的玉簪坠地,当即碎成了两半。 柔软的发丝垂落在小臂上,凉意蔓延,宋喻舟愠怒的眸中映出眼前人长发披落肩侧的模样。 他抬首间,被墨发遮住的侧脸露出,一点红痕在上面格外扎眼。 宋喻舟僵在当场,嘴唇翕动,“大—” “啪”的脆响,宋喻舟脑袋猛地歪向一边,黝黑无辜的双眸有刚才未消的愧疚。 脸颊突突胀疼间,他听见向来宠他入骨的哥哥,怒斥道:“混账东西!” ---- 这个家赶紧散了吧!
第八十八章 ==== 额发在收到冲击的一瞬散落,遮住了宋喻舟的侧颜,发丝掩映下五个红色指印清楚地印在柔软嫩的面皮上。 “三郎!”柳叶强撑着身子站起,走到宋喻舟身后将他扶住,观察他被打伤的脸庞。 宋喻舟呆呆的,如同失了魂,任由她将自己转了个方向。 宋念卿垂下手,弯腰拾起地上已然碎成两半的玉簪收入袖中,但对动手打了宋喻舟的事只字未发。 神情淡漠异常,没了平日里对待幼弟时常有的温煦。 他扫过一眼失魂落魄,仍旧怔愣着的宋喻舟,之后对着柳叶令道:“叫府医给他看看伤,再开些静心的药,三郎情绪不稳,近几日就不要让他出门了,另外我会让人在院中看守。” 最后一句话一出,即便是柳叶都不由愣了一愣,这意思不就相当于变相的软禁,为何会如此绝情的对待三郎? 柳叶看着往日里对宋喻舟宠溺非常的宋念卿,如何也想不通他做这些的原因。 而宋念卿吩咐完,转身丝毫不作留恋地出了屋子,秋风挟着凉意将他的长发撩乱,与风共舞之际,离去的背影写满了决绝。 宋喻舟侧首望向那处,神情畏缩,宛若被丢弃的幼童,茫然又不知所措。 时间飞快,转眼过了三日,宋府内风云变幻,宋府外同样不太平,临安城中议论纷纷,对近日来发生的事情惋惜感叹。 路过刘府门前的人愈少,而凡是从这里走过的人无不紧着步子,眼睛垂在地面上,恨不得能立马飞离这里。 有好事的人站在刘府外稍远些的地方,旁观着这一切,打趣道:“现下刘府可是跟过街老鼠一般了,城里的人都不敢去他家的米店买米,说怕被冤魂缠上!” 旁边有人应和,“唉,可惜了那阮姑娘,不过十五的年纪,死得冤啊!” “阮姑娘也是个刚烈的性子,以前是周郎君的未婚妻子,后来转入刘府。我当时还唾弃过她,说她水性杨花,可没想到她会在周郎君死的那天跟随他一起去了。如今细细想来约摸着是有什么隐情,才让她不得不入刘府当妾。” “可不是嘛!她无端死在了刘府的马车里,刘府的人却还先一步发难,说什么晦气,非要姑娘的家里人赔钱!简直是猪狗不如,后来更强行按下尸首不肯让她入土为安。” 说到尸首,其中一人神色微变,低了些声音,“可阮姑娘的尸首究竟去了何处,怎么可能突然不翼而飞?” 谈起这个,二人齐齐一顿,面浮惶恐,正欲再交谈两句,忽而狂风大作,天色一瞬暗了下来,急雨突至,惊得二人不由身子一抖。 行人有的躲入商铺中避雨,有的急急奔在街上。 宽阔的道路中,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蹄踩在地面上哒哒作响,行人听到动静忙往两边闪躲。 路过刘府门前,马车车帘中伸出只手,苍白好似骨玉,纹路清晰的血脉遍布在手背上,软帘轻飘飘地靠在手指边,在狂风中上下起伏。 这时迎面又有一辆马车驶来,速度稍快一些,马车的形制也精致许多,两辆马车交错驶过,鼓动的气流将帘子吹得翩动。 视线掠过的一瞬,马车中怏怏不乐的宋喻舟忽然扒紧车窗,将头整个探出了窗外,大喊道:“淮安!” 可呼啸的风声刹那间将他的声音淹没过去,与此同时另外一辆马车中撩动车帘的手慢慢收回,两辆马车由此渐行渐远。 “三郎,快把头收回来,危险。”柳叶拉着他的后肩使力,但宋喻舟就跟头犟驴一样,执意不肯收回身子,甚至还伸出手想去够外面那辆远去的马车。 “停下!停下!”宋喻舟不断拍打着马车厢壁,整个人就快从窗口跌出去,柳叶怕他出事,忙招呼车夫停下。 吁一声,马车还未停稳,宋喻舟已跃身下了马车,泼天的雨水浇灌而下,他在风雨中穿行,衣衫全数湿透紧紧黏在身上,眼睫上的落雨更是坠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伸出手呼喊,“淮安!等等三郎!” 像个手足无措的孩童,追着那辆在大雨中模糊了形状的马车。 他实在太急了,没瞧见脚下的石块,扑通跌在雨地里,溅了满身泥泞,血水混着雨水从额上流下,可他仍旧望着远方哭嚎,“等等三郎,别丢下三郎……” 柳叶撑伞跑过来,将痛哭流涕的宋喻舟扶起,满眼都是心疼,“三郎,别哭了,回家吧。” 她也分去一眼,看见那辆远走的马车,心里一阵悲怆,若上面真的坐的是林淮安该有多好,可惜…一切都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念罢了。 远走的马车里,密集的雨滴噼啪击在马车顶上,哗哗作响间,有交谈声响起。 “你要开心些,我已将他们二人的尸首妥帖合葬,如今此地再无事情能够牵挂住你,从此以后换个新身份,忘记这里的一切,做你想做的事情。” 默了一瞬,有人开了口,声音堪比秋雨凄凉,“真能忘了吗?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透过翻飞的车帘,一张玉面赫然出现在朦胧雨帘中,垂下的长睫遮盖眼底透出的无望。 眸光流转,向外眺出目光,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唤他,可到头来只不过是错觉,将旁人听错成了他。 “淮安,你这副样子要我如何放得下心?” ---- 噔噔蹬蹬,淮安假死逃离,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第八十九章 ==== 林淮安扭过头看他,眼底古井无波,“其实不用管我,放任我去死最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孟钰忍不住责他,口吻是听得出的担忧,“我将你救回来可不是叫你如此消极度日的。” 林淮安不以为然,淡淡移开了目光,“那当日就不该救下我,让我死了不是更好。” “你—”孟钰一口气顶在胸腔中,上不去也下不来,可他心疼眼前人,便说不出什么重话,“既然是我救下了你这条命,那就由不得你随便决定。” 他靠过去,将林淮安膝上的毯子理了理,声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现在,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哗哗雨声在车中穿梭,昏暗的光线下,林淮安看不清孟钰的脸,却可以感受到他炙热又认真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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