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宋云衔冷斥,丝毫不见慌乱,被人护着步步后退,转过身试图从别的路出去。 “宋云衔!” 身后蓦地传来暴呵,宋云衔勾起个嘲讽的笑,在这种刀光剑影的时刻,还有心思回头打招呼道:“三郎,别来无恙,想不到你居然没中计,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羡之目光停驻在他怀中那人的身上,齿关紧咬,一挥长剑,荡开层层血雾,杀气腾腾地恨道:“把他还给我!” “他?”宋云衔像是没听懂他的话,歪歪脑袋,眯着眼轻笑,尽是散不开的阴郁,“是指淮安吗?” 隔着重重人影与剑影,宋云衔神色暗下,近乎是挑衅的,在那人忿恨的目光中,慢慢垂下头,吻上了怀中人的额头,“他就在我这里,你要是想要,便来抢啊。” 话落,讥讽的笑声从口中狂放地舞出,顾羡之恨红了双眼,提剑使力挥下,一剑将迎上来的护卫给砍断了脑袋,鲜血呲过前襟,宛若落梅。 “哈哈哈哈……”宋云衔眼见此情此景,不仅不惧反而笑得更加开怀,“想不到你还会用剑了,三郎,真不愧是爹爹最喜欢的儿子,如此他在黄泉之下,也应该会笑出声来吧。” “不准你提他!”顾羡之步步逼近,剑尖掠地滑过,淌过一路鲜血。 宋云衔却不肯住嘴,面容逐渐扭曲变形,极端丑陋之下,浮出叫人看得生寒的恶劣,“你可知他在牢中时跟我说了什么?” “他求我,求我放过你。”他神色恹恹,眼底却藏有即将涌动而出的疯狂,“啧啧啧,临死了还扮慈父这一套,我实在是听不下去,所以故意拜托了斩首的刽子手,让他们不要只砍一刀就把他给砍死了,最好是多来几刀。” “闭嘴!闭嘴!” 顾羡之再听不下去,厉声怒吼,接连挥剑,瞬息间便砍倒数人。 这副跟发了疯似的模样骇得面前的护卫举剑连连后退,不敢再与之正面碰上,连孟钰都看不下去,拉住他的胳膊,“你清醒些!再这样下去,如何救下淮安!” 可恶毒的话音不断传至耳畔,“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了他们足够的钱,所以他们就按着我的话做了。” “一刀砍下去,砍断了半截颈骨,刀刃上都是血。”说到起兴处,他整个人都已陷入癫狂,双眼猩红,激动得身体竟开始不自觉发颤,“但那老东西还没死,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两条腿都在扑腾,跟条将死的鱼一样恶心。” “之后又一刀,大半个脑袋都被砍下来了,只剩下些皮肉还粘连着。”宋云衔指着地上横躺着的尸首,“喏,就跟刚刚被你砍倒的人一样,人是断了气,可脑袋将掉不掉,跟秋千似的。我记得你不是喜欢玩秋千吗?怎么样?听到这些是不是很开心?” “我杀了你!”顾羡之使力挥开孟钰抓着自己的手,举起长剑,滴血的剑尖直指隐在众人身后的恶鬼。 宋云衔抱着人后退,提高声音,难听地笑起来,“只听到这些就忍不住了?我还没说你那好哥哥的事。” “宋念卿被流放了,但我怎么可能让他好过,所以特意遣了人,要对他多关照一些。听说那地方最是喜欢把玩貌美的男子,宋念卿在那处想必是受尽了疼爱,怎么说也能混到个头牌吧。” 顾羡之瞳孔猛缩,近乎快要被折磨疯了,手中长剑嗡鸣,他心痛如绞,低语道:“爹爹,大哥……” “三郎,还想不想知道我对他做过些什么?”轻飘飘的,恶毒又充斥着暧昧。 顾羡之一瞬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猛地掀起眼皮,瞪视着他,“闭嘴!”重重喘息,颈项都绷红了,布满青筋。 “不愿意听?可我偏要说,他倒真是个什么都能做的,为了救个不相干的人,竟然可以……”宋云衔暧昧一笑,“他这张嘴真是极好的,比很多女子都还要好……” 一切都在未尽的话音里显出,顾羡之急促喘息,忿恨到了极点,血气争先恐后地窜上。 五脏六腑像是被搅碎了般,痛苦难当。 一霎间视野里只剩下了红,那恶魔般的低语绕耳不断,眼前逐渐浮出林淮安的身影,顾羡之伸手去抓,“淮安…淮安……” “顾羡之!你冷静点!他就是想激怒你!” 耳边厉呵,拉扯着顾羡之最后仅存的理智,蒙蒙然回过神来,胸腔徒然迭起滔天的血潮,没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彼时宋云衔已消失不见,周围尽是兵器相接的声响,浓重的血腥味荡开,目之所及全是厮杀。 孟钰见他似恢复了神智,方道:“宋云衔已经从后门跑了,他带来的人不少,又靠激怒你拖延了时间。” 顾羡之猛拭过唇边淌出的鲜血,眼神坚定,“追,他们逃不远。” 风吹云散,月落树梢,一辆马车疾驰在林间,帷帐翻飞,扑棱棱地卷击着风。 车内,一男子坐在榻上,神色自若,怀中还躺着另一个男子。 他用手捋过怀中人的乱发,极轻地落下个吻,缠绵缱绻着,似是极端不舍。 突然地动山摇的巨大声响自车后滚袭而来,眺望出去,沉沉的马蹄踏碎了道上的月华,一下下踏来,如同阎王的催命符。 “主子,他们追来了!”前方驾马的人已慌张到了极点。 宋云衔却像是感受不到这近乎要窒息的压迫感,云淡风轻道:“急什么?一时半会的也追不上来。” 驾车之人叹于他于这个时刻还能临危不乱,可毕竟只是收钱办事,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的命搭上,于是很快做下打算。 挽过缰绳,他当机立断呵马急停,“吁!”马儿刹住蹄子,在林间的土路上留下颇深的印记,车厢也跟着重重左右摇晃,随即彻底停了下来。 对此车夫什么都没说,只回头瞥了眼那垂着帷帐的车厢,便匆匆下了车,在身后追兵赶到之前,逃进了林中。 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很快踏至马车跟前,顾羡之翻身下马,正要走过去,被孟钰拦下,“有古怪,还是小心。” “我等不了了!”顾羡之推开他挡过来的身子,大步朝毫无动静的马车走去。 死寂一片,走到车门处,顾羡之没什么犹豫便拉开了车门,门开刹那寒光乍闪,一把匕首迎着面门袭来,满含杀意的剑尖跃过双眸。 顾羡之反手挡下,击在那人的腕上,匕首瞬间脱了手,当啷落下。顾羡之指间使力,重重下手,咔嚓脆响,宋云衔顿时咬牙闷哼倒回到榻上。 “不自量力。”冷斥一声,携有嘲讽。 “怎么了!”孟钰忙赶了过来,先是看了眼站定的顾羡之,又往车里看去,当时便愣住了。 月落清晖,洒满了整个车厢。 宋云衔瘫坐在榻上,手腕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整张脸更加煞白,溢满了汗珠,却还强行勾起个笑,“三郎,当真是长本事了。” “松开你的脏手。” “叫我松开啊,可我不舍得啊。”宋云衔用还能动的左手将腿上的人揽紧,“好不容易从你手里抢过来的,我得抓紧一些才行。”手指流连在那阖紧的双眸上。 眼见此情此景,顾羡之捏紧了拳头,想要直接拔剑将人砍杀,却怕宋云衔突然发难,对林淮安做些什么。 宋云衔动了动身子,靠在马车箱壁上,仰着下巴瞧人,那神态就好像他还是曾经不可一世,将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指棋之人。 “三郎,这么生气做什么?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从前还痴傻,现在竟是连傻症都治好了,你什么都不缺了,真叫人妒忌啊……” 说话间,宋云衔的脸色愈发苍白,跟纸一样,一戳就破,胸腔起伏得也慢,就像被人掐着脖颈般,呼吸不畅。 “我只想从你身边拿走一样东西,就这一样,让给我吧……”轻轻的,有种莫名的乞求意味。 “不对,不对劲。”孟钰看出异常,扯着顾羡之的胳膊让他后退。 顾羡之却犟极了,执拗地不肯后退,两个人拉扯间,宋云衔忽然轻笑,唇边一刹溢出鲜血,不同寻常的颜色,泛着恐怖的乌紫色。 “把他给我吧……” 话落,大口乌血喷涌而出,泼墨一般,染红了他的颈项,以及胸前的衣襟。 他双眼翻起,露出大片眼白,胸膛塌下,无力地瘫软下去,已然快要失去呼吸,手指却收得愈来愈紧,像是害怕,必须要抓紧什么才行。 “他服了毒!”孟钰急言提醒。 顾羡之瞪大了双眼,登上马车,抓住那人的手腕,毫不留情地使力,径直掰断了根根指骨,将心心念念的人儿重新揽回到怀中,“淮安……” “没用的……”他咳出大滩血,脸上血色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张人皮,丑陋可怖,唇瓣扯动,费劲吐出几字,“我给他也下了毒,他会陪我一同下—” 剑光划过,宋云衔的脖颈上瞬间多了条血线,话音凝固,唇角挂着的笑也僵住了。之后颈项上溢出大片大片的鲜血,脑袋随即无力垂下,再不动弹了。 顾羡之丢开长剑,抱着怀中人仓皇下了马车。 “他下了毒?”孟钰紧张地围上来,看着那声息全无的人,心慌到了极点。 “没事的,师父给了我药,一定会没事的。”探向胸口的手指都在发抖,摸到个瓷瓶,刚要拿出来,却因为手抖,滑落在地。 他矮下身去拿,却不知怎的,双膝发软,竟直接往地上倒去。倒下前还不忘拥紧怀中人,怕他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孟钰察觉什么,探出手去试探林淮安的鼻息,被人一瞬打偏,“别碰他!” “顾羡之……”悲戚再压不住,孟钰嗓音生涩,宛若吞下刀片般,淌出鲜血,哽咽道:“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闭嘴!” 像是条野犬,顾羡之呲着凶牙瞪视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只是睡着了,吃了药就会好了。”他喃喃低语,神情麻木地重复道:“对,吃了药就好了……” 手掌在地上胡乱摸索,抓起那药瓶,就往林淮安的唇边送,小小的黑色药丸倾倒而出,却被堵在了紧闭着的唇外,进不得半分。 “这药可治百病,只要吃下去就一定没有问题。”顾羡之抬起林淮安的脑袋,试图让他张开嘴,“只要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 孟钰鼻尖酸涩,眼泪在眼眶打转,轻轻道:“够了,放他走吧……” “不可能!我绝不放他走!我还没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我还没跟他道歉,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还没见他再对我笑一次……” 话音逐渐哽咽,染上了无边的悲怆,顾羡之难抑悲伤,抱着怀中人,流了满面的泪。 “对不起,淮安。” “我好喜欢你,淮安……”
第一百三十章 完结篇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3 首页 上一页 10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