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承诺过,要做知微的靠山。”楚明瑱笑了,自信桀骜的很,“跟着本王,知微哪里需要吃苦?本王自然会给知微最好的。” 燕知微不确信道:“臣没什么傲骨,爱算计,虚荣,与光风霁月不沾边。大抵也就容貌自信些,其他地方,想来是不讨喜的。” 他语气虽委婉,却是在坦诚,他以前是打着以色侍人的主意,刻意在讨他欢心呢。 “不妨。”楚明瑱看着他,漆眸带笑,“知微只是知微。” 他在后宫看过那么多美人心计,怎会不知燕知微刻意引诱他,欲拒还迎,打着什么主意。 楚明瑱当时没忍住,顺水推舟把他收入怀中,当然不君子。后来,当他依仗的“势”,做他的摇钱树、金枝子,燕王殿下被利用时,看见小燕得到什么时高兴的样子,他心甘情愿的很。 “来。”楚明瑱伸手,掌心向上,也绑着绷带。这道伤是他握住燕知微的剑刃,阻止他自刎时留下的。 这是主公想抱他时的惯有动作。 楚明瑱这等掌控欲强的天潢贵胄,此时失血伤重,怕是畏寒的毛病更重,此时是想要把美人抱在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了。 “您还伤着。”燕知微对他予取予求,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迟疑片刻。“殿下,臣也病了一阵,怕过了病气。” “本王就是抱抱你,小燕不挣扎,不就碰不到本王的伤口了?”楚明瑱看着他厚实的外袍,意有所指。 楚明瑱淡淡笑道:“被褥太冷,本王畏寒,睡起来不舒服,所以想要美人暖榻。从不从?” 燕知微习惯性地咬唇,想了想,还是顺着他了,“……殿下还受着伤,这会就从您一次。” 楚明瑱畏寒,掌控欲强,不安全感极重,所以喜欢抱着温香软玉的美人躯体入眠,这样会让他觉得并非孤身一人。 对于他强势的拥抱与吻,燕知微向来喜欢,也从不拒绝。这会让他有种被宠爱着的错觉,他甚至还会主动迎合,温柔地亲吻,甚至是膜拜他尊贵完美的躯体。 他们是最不像君臣的君臣,暧昧不清,却又彼此需要。 燕知微解开外袍,散下长发,也躺进厚实的被子里,兢兢业业地为身体失血亏空的燕王殿下暖被窝。 楚明瑱斜倚着,把玩着他散落的长发,时而又捏一下他的素白的指尖,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漫无边际的话题,前脚还在聊军务,后面又掺杂几句情话。 聊到兴致起了,楚明瑱捏着他的下颌,兴之所至地亲两下。燕知微怕伤着他,所以半点不反抗,他要亲哪里就亲哪里。端的是神仙般的养病日子。 谈到朝廷事的时候,楚明瑱显然敛容,见燕知微紧张起来,他笑了,“本王足够强,知微不必怕。” 他足够强,才能抱着他的小燕,看柔软清雅的美人枕在他膝上,手指尖缠着他墨色如水的长发。 他现在还活着,才能从背后揽住燕知微,亲过他秀致的锁骨和脖颈,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吻出红印。 既然燕知微敢来殉他的棺,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放手。 * 皇宫的夤夜太冷寂。 楚明瑱在龙床上梦醒时,伤口似乎又在幻痛。他忆起这些温柔的旧梦,支起身,忽然惆怅地叹息。 燕知微听他起身,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从背后顺手抱住他,习惯性地亲他后颈一下,“陛下怎么醒了?” 当年攀附权势的小幕僚,后来野心勃勃的燕相,如今已被他困在身边,做了温柔可心的贵妃。 楚明瑱无声轻叹,他意识到其中有错,又实在难以撒手。 哪怕把燕知微放出身边片刻,他的骨子里就会泛起止不住的占有欲。 “陛下?”燕知微睡眼朦胧,见帝王半张俊美面容沉在阴影里,神情幽暗冷寂,难知如阴。 他也回了神,伸手抚上他紧实的腰腹,“做噩梦了?” “不,是场温存的梦。”楚明瑱伸手,抚过他散落在他肩上的长发,“知微若是困着,就继续睡,朕出去吹吹风。” “……臣陪您去。”燕知微这回清醒了,他整整里衣,也翻身下床,踩在靴上。 他大抵是不怕人的小鸟,还小声吐槽他,“陛下做了个梦,突然就感伤起来了,好奇怪。” “朕很奇怪吗?”楚明瑱温声道。 他完成许诺,给他相位,却见燕知微被世人口诛笔伐。 没人会指责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只会指燕知微为奸佞,捕风捉影,说他媚主献身,忝居其位,不配为相。 没有人会懂楚明瑱的许诺是何等分量,也不懂他扭曲的保护欲从何而来。更没有人明白,燕知微为臣时有怎样的绝顶天资,在背后又做了何等的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一声“燕相”。 燕知微当然当得好一名为国为民的丞相,他有这样的能力。但是让他当不下去的根本原因,还是他是皇帝的人。 小燕既是他的刀,又是他的情人。没人容的下这样流连龙床的相。 是他给的相位不错,但害燕知微当不下去丞相的,还是他楚明瑱。 如今封他为妃,迟迟不肯放手的,还是他楚明瑱。 燕知微却不知他在想什么,随手捻了一件紫袍披在肩上,端来一盏烛灯。 紫衣美人见楚明瑱凝视着他,好似失了神,以为是自己足够漂亮,勾着帝王不放,乐了。 他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胸膛,顺手画了个圈,“陛下,您这神情,看上去是要把知微一口吞了。” “……别取笑朕。”楚明瑱无奈。 燕知微恣意地勾着他,甚至还放肆地用视线扫过帝王完美修长的身躯,与他俊逸非凡的容色,心里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十六岁到二十三岁,燕知微从柔弱地靠在他怀中的柔软小鸟,到与他珠联璧合又相互试探的君臣,成长的速度极快。 燕知微能看出楚明瑱的动摇,但是,这未必是他想要放他自由的信号,可能是更强的禁锢。 “无论陛下梦到了什么……”燕知微低头,吻上他紧抿着的唇畔,好似在用温柔的网捕获他。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不停地向前奔流,陛下与臣,总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 “或许,陛下会把旧时的臣当做过往的锚点。可是,正如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燕王。如今的臣,自然也不是当初的燕知微。” 他们都变了。
第44章 除夕夜,少年事 除夕宫宴终于来临, 燕知微划去了几个姓氏,再呈给皇帝。 裴氏曾经显贵世家,在长安城世族中坐三望二。但是参与政变, 闯入禁宫,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年前, 楚明瑱不欲横造杀孽,裴氏全族如今被押在天牢, 大抵逃不出一个株族的罪名。 王家也参与了宫变, 死罪难逃。 燕知微划去其姓氏时,难得想起一桩旧事, 还玩笑似的说给楚明瑱听:“燕家祖上多名相,桃李天下, 虽然到上代已经没落,但是族学还是在长安赫赫有名, 许多世家弟子都会在燕家学堂读书。臣在学堂里, 也经常遇到来上课的别家子弟……” 这些都是燕老太爷的庇荫。燕知微阖眸, 可惜他血缘上的父亲不通俗务, 又懦弱迂腐, 没有丝毫担当, 燕家虽败落,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甚恶之, 却也还有为官底线,不会罗织罪名, 欺瞒圣听,只为报私人恩怨。但是被他揪住错处, 燕知微连父亲也一样贬,甚至还在惋惜他犯的错不够大。 楚明瑱听他讲起旧事, 双手置于膝上,身躯微微前倾,竟是来了兴致,道:“哦?” 在燕王府里,燕知微为了假借燕家之势,让楚明瑱觉得自己用处大,所以不肯暴露他是一名不被承认的庶子,向来甚少谈起过往。 后来,燕知微才知道,楚明瑱早就知道此事。 他留自己在身侧,看的压根不是燕家的光环,而是他这个人。 楚明瑱被勾起了好奇心,燕知微却住了口。 他想起王家已经在牢里,死罪难逃了,他若再说些有的没的,有些搬弄是非,落井下石之嫌。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臣早就不在乎了。”燕知微眨了眨眼睛,凑近替他整理冕服,笑道,“知微最近,总爱和陛下说些少年事,是不是显得有些傻?” “朕爱听。”楚明瑱平展双臂,由着他抚平衣裳褶皱。 他淡淡笑道:“百官很快就会入金銮殿,朕会赐宴,除夕事情多,怕是没时间听。现在爱妃不讲,朕会一晚上心不在焉,这是不是知微之过?” 燕知微听他无赖,睁大了眼睛,道:“这也是臣的锅?” 楚明瑱颔首,摆明了要听。“为了不背锅,知微是不是该从头道来?” “臣还挺讨厌长安世家的。”燕知微抚过君王修长的手臂,将明黄色的衣袖整理好,低声道,“臣在为相时,总是和他们对着干,陛下也看在眼里。” 他不止是为了做楚明瑱的刀,为君尽忠,才想要打压世家。 他从此事中生出的无限热情与斗志,明眼人看去,就知晓他厌恶极了世族作派,一心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燕知微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 所以,他才向楚明瑱要更高的地位,依傍君王,俯瞰少年仇怨。得势更猖狂。 “长安勋贵,整日斗酒纵马,倚红偎翠,清谈终日,最是无趣无聊。”燕知微说起时,难免带着些隐藏很好的不喜。 “他们自诩长安少年郎,挥金如土时,却不知长安市坊繁华之外,生民如煎,他们锦衣簪花,章台走马时,看不见沿路多有倒毙者。” 燕知微为他整理冠发,温柔道:“陛下从未说错,景朝之患,在刮骨吸髓的世族勋贵。” “臣若为相,拼得一身污名,也要找一找这些四世三公、朱门楼第的麻烦。就算今日扳不到,也要教他们绊倒,教他们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 “他们得明白,这是您的天下。他们自以为的钱袋子,是您的库仓。” “知微懂朕。”楚明瑱转过身,看着一袭贵妃礼服的燕知微,揽住他的腰,竟是径直把他抱起来转圈。 “朕要治河道,要赈灾民,要鼓励耕种,要给边关拨军饷,缺钱,一群穿金戴银的硕鼠在朕面前耀武扬威,分明是踩着朕的面子,告诉朕,朝廷的钱都去哪儿了。” 燕知微身量轻盈,楚明瑱身负武艺,抱他轻松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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