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当真以为当年自己能够苏醒是因为那些庸医?你身中奇毒,若非她跪地求我,将她心头的血换给你,你怎会活到今天?!” “我爱她,尊重她,不愿看她受苦,何况换心头血是极大酷刑,成年男人都无法忍受。可她为了救你,跪在占天台上苦苦哀求我,整整十天,取血七次……” “”
第七十三章 寻找一个不归人【全文完】 “但你呢?康复后又做了什么?” “你在她失血过多最虚弱的时候带兵杀进日月潭,把她一箭穿心。” “你自私又冷漠,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仅是看到我们日月潭中对坐运功调血,便怀疑她与我有私情。当着相墨的面,对他母亲痛下杀手!” “你看现在的相墨,简直跟你如出一辙!自私虚伪冷漠,甚至比你还要疯癫……全都继承于你、受你所逼。” 云诞一字一句的说着,字字泣血。他每个字都带着刻骨恨意,眼中藏着无限悲恸。 相钰苟延残喘躺在地牢肮脏的湿地上,那佝偻惨败的身躯因咳嗽而抖动,凹陷的眼窝中,一双浑浊眼随着耳边的话开始变得恍惚。 直到“将她心头血换给你”时,神情颤动了一下,眼角淌出冰凉的泪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 都是他的错。 一夜苍老的男人蜷缩在地上,突然嘶哑着嗓子疯狂大笑,笑到颤抖,泪流满面,“哈……咳咳,哈哈哈……” 猝然,他的脖颈上爬上红色的纹路,眼球因痛苦而凸出,四肢猛烈抽搐着,嘴里大口大口喷出血来。 毒发的时间极短,云诞都没有来得及施救,对方便毒发身亡。 出于私心,这样昏君不值得救,可相钰与玉瑶的命星息息相关,云诞多次来狱中也是想知道姜玉瑶的消息。 可如今,只不过眨眼的时间,相钰死在了他面前。 还是没有得到玉瑶的消息。 云诞探了他的呼吸,已经彻底断气。他起身,转身便要离开,却抬头看见了站在牢房外静静注视着他的男人。 清润面庞绷紧,本就带着冷意的眼神猝然沉怒。 相墨带着愉悦的笑:“国师来这地牢,可是有话要对寡人说?寡人可记着国师给的那一剑呢!” 云诞眯起眼盯着他,咬牙切齿,“相墨,我当年留你这畜牲一条狗命,不代表没能力杀你。轻舟枉死,我仇尚未报!” 相墨冷笑:“若不出他的下落,国师就别想离开这个地牢。” 随他的声音落下,云诞蓦地被一个铁笼困住,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怨气深重几乎要压盖他的神魂。 云诞脸上有一瞬间的痛苦扭曲,伸手,一柄长剑出现。挥剑迅速砍向笼子,却被一道巨大的力反弹回来。 震的他胸膛发疼,咬紧后槽牙“嘶……” 手腕随之剧痛,长剑“嗙啷”一声掉在地上。 云诞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子上缠绕着漆黑的怨气,几乎要侵入他的皮肤。 这是…… 囚仙笼! 他赶紧引气固神,用力将那浓郁的怨气逼出体外。 却被愈缠愈紧,心口处那突破禁制的反噬也更烈了。他攥住拳隐忍下痛意,眉头紧皱。 “国师别做无畏挣扎了。我知道你也不是凡人,所以弄来了这笼子专门困你,用心如此良苦,国师若不想吃刑罚之苦,还是招了吧。”相墨语气轻松。 “说出段轻舟的下落,立刻就放你出去。” 云诞攥着拳忍怒闭上了眼,眉宇间一抹隐痛,声音压的很低,“死了。” 听到那两个字,相墨眼里兀然闪过一丝刺痛,眼神骤然阴狠,“放屁!我知道段轻舟是仙人,仙人长生,怎么可能死?事到如今竟还妄图欺骗我!” 云诞猛的睁开眼,目光像剑一样刺穿他,发红的眼眶里迸发出恨意滔天,声音沙哑,“长生?段轻舟一身血肉之躯,死了就是死了……” “他永远不会料到,有朝一日会被你亲手掐死。” “为了救赎你这个祸害,他向帝君请命主动脱去神髓跳下诛仙池,与你一样是肉体凡胎!肉身在凡间非正常死去,原身亦随之死亡,何来长生?何来长生?” 嘶哑的哽咽中带着无限悲恸,愤恨到牙齿都要咬碎。 每一个字相墨都听的明白,可连起来他便听不懂了。他脸上一片空白,眼神呆滞,“怎么可能……” 只觉得像是被重锤了头部,耳朵嗡鸣,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 “他是下凡来救你的……你这疯魔又暴虐的天煞孤星!你永远不会明白,他为了你付出多少!” 对方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却还是笑出声,“他一直想杀我,怎么会想救我?……云诞,你以为这样蠢话我会信?” 云诞只觉得恨,挥起长剑劈在笼子上。 一次次受到反弹,一遍遍撞击胸口。 舌根涌上来血腥,他这才咬牙脱力的停住手,握紧的剑尖都在颤抖。 “你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记得别人的好?” “我曾多少次劝过他,人的性格是不会变得,人的命运是不会被改变的,他不听!他执意要改变你的结局,妄想把你教成一个正常人、一个仁君……” “他太善良,被你的伪善欺骗,一心传道受业,一心护你安康。甚至不惜与我决裂,也要保护你……” “涉猎那次,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将贴身的金丝软甲给你,竭尽全力保住了你这畜牲的命,自己却深陷牢狱、受尽折磨。” “他教你、助你,只恨不能将世界上所有爱都给你……相墨,你掐他时…怎么下去的手?” “你就没有一刻想起过他的好?” “不论你困厄、残缺、猜忌、疯魔,他不离不弃。他见过你最卑贱的样子,见过你最崩溃的时候,他都一直陪着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不离不弃?是因为我相墨吗?都是因为他那个徒弟吧!呵,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好,不过是因为我长了这张和方书年一模一样的脸!” 相墨近乎疯狂的反驳,面目狰狞。 “方书年……” 云诞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竟然知道方书年。一想,重鸾原本附身在相墨身上,他便沉默了。 好久,才开口,“起初我也这样以为,但我后来就明白自己错了。” “他起初对你好可能带有方书年的因素,可后来经历一次次的猜忌和质疑,依然坚定保护你,只是因为尊重你是一个生命。” “他来凡间是为了百姓,帝君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救你,另一个是在你最孱弱无助时杀你。他选择救你。” “他不相信一个人生下来就坏,他想挽救你、让你成为一个好人。” “若真是因为你生的像方书年而生的关心爱护,那早在你腿残疾时,他就会抽身离开。世界上想像的人这么多,他大可再找一个,何至于因为一张脸帮扶你一个瘸子?” 相墨恍惚着,有那么一刹,他记忆混乱了,脸上一片空白。 “只是因为他把你当成学生,爱护你,保护你……” 忽然,云诞脑海中闪过什么,停顿了一下,紧紧盯着面前相墨的脸,嘴唇颤抖着,猝然笑了。 那笑,几乎欲泪。 真是命运捉弄…… 段轻舟,竟因此枉死…… 他的声音带上了悲凉的笑,“你本就是方书年……” 相墨猛的回神,斩金截铁,“不可能!” “你以为谁都能被重鸾附身吗?” 云诞悲凉的讥笑着帝王的无知。 “能被魔尊寄生并控制的身体,天上地下……就只有他的影子方书年一个。” 相墨愣住,魔尊…… 他脑海中的那魔物……竟是魔尊! 怪不得他能控制圣器浮生镜,怪不得他轻轻松松便能蛊惑人心,纵使自己心智坚定也不能幸免…… 方书年是魔尊的……影子? 太傅那样在乎的徒弟,不是无比优秀的仙人,反而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魔…… 他觉得自己心里构建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 “帝君的观天策上,重鸾让整个下神界为魔族陪葬,而方书年却在关键之时占据魔尊之躯,把灭世珠和剩余戾气都吞进身体,以身殉道。” “与段轻舟一样,身负大功德,理应成为后神、位列尊者。” “可他是魔身,帝君听随神道天规,赐他一世轮回、脱去魔骨。” “可魔族入轮回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应尽人间之苦、尽人间之恶,磨练其心志,铸其仁德之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云诞笑着笑着,便觉得眼眶热了。 “你以为段轻舟是因方书年、因杀你而接近你,所以便可以只记得他的背叛,将他对你的好都打上了别有所图的标签。以恨之名,心安理得的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恶意……” “杀了他,对你来说是大仇得报,是手刃叛徒……怎么会有负罪感。” “相墨,你的猜忌、你的嫉妒,你身上所有的恶,害死了这世界上唯一爱你的人。” “段轻舟被你掐到窒息时,心里该多么后悔,当初救了你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放弃神职来救赎你,最终被你夺取了生命,彻底魂飞魄散……如此可悲!” 相墨僵木站在原地,已经听不进去对方的话了。只觉得像是被重锤了头部,耳朵嗡鸣,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 他,杀了这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 他杀了太傅。 太傅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他杀的…… “不!你骗我!” “不可能!不可能……” “我怎么会是方书年,不可能!” “太傅不会死……他是仙人,他不会死!不会!不会!”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然火山喷发一样的崩溃,脸色涨的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他声嘶力竭的嘶吼,发泄这些年隐忍的痛苦,心中淤积着的怨愤像洪水决堤。 自厌,自恨,自悔。 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抱着头,头几乎要埋在肮脏泥砖中,发出失去伴侣野兽般的痛哭哀吼,“啊——”悲痛欲绝。 肝肠寸断。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太傅了…… …… 此后的二十年。 相墨痛改前非,收敛从前动辄杀人的暴虐,一遍遍温习先贤爱民之方,恪守规则,明确法令,成为一个让百姓赞不绝口的贤明君王。 可他也魔怔了,认为段轻舟还活着,只是他做的事伤了太傅的心,太傅不愿意再见他了。 他坚信,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成为了太傅口中的仁君。总有一天,太傅会原谅他、再次出现在他身边,轻声唤他“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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