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高傲的第一才女平躺在地,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身下泥泞一片。
至此京城才女的名号毁于一旦,徐家视她为平生大耻,将其逐出家门,原先与她定亲的王家也与其划清关系。唯有凌冰堂宗主叶轩力排众议,不但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其为正妻,还对宗门下死令不准谈起这件事。
木枯桑玩着手中的银针,漫不经心道:“从那以后,她便入了凌冰堂,再不抛头露面。”
一代才女,最终委身于这世间小小一隅,当真可惜。
尹千煦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两人身边,听完木枯桑的叙述,他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可……如若她是被迫的呢?”陆天风紧声道。
他不止一次见过徐容儿行善举,发善心,如此冰清玉洁之人,最后的归宿不该如此。
或者再大胆些,即便真是她做的又如何,这世道只准男子寻花问柳,不准女子追求所爱吗。
巫蛊山素来讲求个性别不论,强者为尊。他坐上蛊主之位后,便赋予了女子与男子同等的权利。至于那些持反对意见的男人,通通做了强者的刀下亡魂。
“被迫如何?不被迫又如何?”尹千煦冷声,“很重要吗?”
木枯桑玩着银针:“人界就是如此,千错万错都是女人的错,天风,你就别多想了。”
陆天风垂着眸。
天下四界,恐怕也只有魔界与巫蛊山一样,奉行“男女不论、强者为尊”的道理。
徐容儿……即便精通琴棋书画,熟知古今中外,却被嵌死在一个名为“女人”的壳子里。
可惜,生不逢时。
心口涌起一股不知是酸涩还是悲凉的情绪,陆天风眼睁睁望着徐容儿走入后院,与他们错开一条道。
不知为何,他满脑子都是当年她赢了宛城七君子的飞花令后笑得肆意的模样。
徐容儿,本该千古留名的。
行至内门,人群逐渐增多,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尹千煦找了个理由将木枯桑支开,不耐地应了他那句“宴会厅见”。
“我不在的日子,你和他关系倒是好了不少。”尹千煦冷笑着看向陆天风,像是随口一言。
陆天风心中一紧,直觉不对。
果然……
“这才和他待了多久,便想着去客栈过夜了?”尹千煦咬牙,脸色黑沉,“和他,慢、慢、玩?”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听到的!”陆天风惊叫,“你听我解释!”
尹千煦沉默地望着他,杏眼如寒冰。
陆天风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事情和盘托出。
话分两头,这边的两人一个闹一个陪,另一边的木枯桑也没闲着。
他转着银针,脚步悠闲,弯弯绕绕地布过长廊,停至一个湖泊前。
此处格外幽僻,空无一人,鸟鸣衬得此处愈发安静。
木枯桑收了银针,指尖暗光一闪,映出他阴冷的瞳孔。湖面无风自动 ,片刻后,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个男子的面目。
那男子满头白发,眉心点着一颗朱砂痣,脸色苍白,似乎病得很重,对着木枯桑行以一礼:“魔尊。”
只说了两个字,他便偏头咳嗽了两声,眉关紧锁:“先前傀儡娃娃传来的命令,属下已着手查询。”
木枯桑淡声:“如何?”
洛寒雪又偏头咳嗽了两声,缓了一会儿才道:“陆天风此人过去成迷,现下只能确定他是巫蛊山之人,若是再查下去,怕是会……与巫蛊山结怨。”
木枯桑嗤笑一声:“尽管查,巫蛊山还踩不到本座头上。”
洛寒雪垂眸应声:“属下领命。”
夕阳落山,木枯桑返身回厅,恰好在附近碰见陆天风和尹千煦。尹千煦看起来心情不佳,陆天风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只随口应了几声。
“天风,尹兄。”木枯桑含笑上前。
陆天风低声抱怨道:“怎么来那么晚。”
尹千煦一边转身往正厅内走,一边冷声:“你怎么不等宴会结束了再来。”
然而真正到了宴会厅门口,三人又注意到一件尴尬的事。
一位高阶弟子立在门外,每进去一个人,他便以洪亮的嗓门道:“蜀山天璇宗大弟子清欢渡,到——”
陆天风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一人接一人被报了名字,进退两难。
“天风,怎么还不进去?”木枯桑温声道。
陆天风拧着眉,嘴里嘟囔着:“丢死人了。”
说罢抬眸,谁料望见了个熟面孔。
那位旁人口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百草堂宗主云向晚。
他靠着轮椅,原先有些犯困,此刻却是精神起来了。他瞥了眼陆天风,嗤笑一声,而后驱着轮椅进了门。
那弟子便又开始报:“姑苏百草堂……”
陆天风被那声笑直接给笑懵了,他愣愣地看着那轮椅越来越远,脑子一片空白。
“他……他笑什么?”陆天风拉着尹千煦难以置信又不解。
直到进了宴会厅才明白,无名小卒压根不会引起别人关注,他刚刚以为的“丢脸”甚至是痴心妄想。
可即便如此,尹千煦在进来时还是编了个名字,没让人报出他的真名。
“那云向晚……刚刚是在嘲讽我?”这时的陆天风才迟钝地明白过来云向晚那琢磨不透的笑。
他望着身前不远处的人,心中火起,疾步上前挡在了他跟前,旁人根本来不及拦。
云向晚像是又困了,他支着额头,见到身前的阴影才懒懒抬眸,神色淡淡。
陆天风忍着内心的烦躁与怒火:“你刚才是在嘲讽我?”
云向晚闭眸,懒声道:“是啊。”
他的嗓音很淡,很清,没有一点情绪波动,承认得干脆利落。
陆天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此生最恨的就是旁人的轻蔑。
云向晚受着他目光的凌迟,淡声道:“生气了?那怎么办?不然你杀了我?反正我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陆天风难以置信,正想接着和他理论,却听外头传来那弟子高亢的嗓音。
“淮安凌冰堂宗主叶轩,到——” ----
第7章 疫病焚其怨
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凝神,往正门望去。
来人身着墨绿长衣,身形高挑,面露微笑,光风霁月,周身隐隐透出一股疏离。
陆天风趁乱坐到尹千煦身侧,拿手肘戳了戳他,不死心道:“那个云向晚看不起我,你帮我揍他。”
尹千煦:“……”
凌冰堂的宴会说白了是宴会,其实也不过是披着宴会的壳子商讨霜寒宗之事,但在正式商讨之前,表面功夫必然得到位。
叶轩是个不爱多说的性子,草草客套了两句便宣布宴会开始,一盘盘菜肴如流水般端入,厅内觥筹交错,好一派热闹之景。
吃饱喝足,才开始了正题。
首先由叶轩引出话题,众人畅所欲言,后面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开始一个个排查凶手。
陆天风碗内堆满了吃食,他左右两人一先一后往他碗里夹菜,莽足了劲儿比谁给他夹得多。
尹千煦一筷子敲在他碗侧,发出铃铛脆响,他目光冷淡:“你最爱的梅干扣肉,吃。”
陆天风盯着碗一动不动。
下一秒,右边又伸出一个筷子,木枯桑温声笑道:“天风,先前你与我说你口味喜甜,这桂花糖藕当合你心意。”
陆天风:“???”
虽然你说得对,但我什么时候说过!
“是吗。”尹千煦皮笑肉不笑,“怎么从不听你提起过。”
陆天风捂着快撑胀的肚子欲哭无泪:“我……”
“依我看!霜寒宗灭门一事极有可能是巫蛊山所为!”
上方传出一声高亢粗犷的嗓音,将喝着水的陆天风呛得一阵咳嗽。
他难以置信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长须飘飘,面露憎恶,这番发言立刻便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
“长老此言有理!那巫蛊山之人向来神出鬼没,沉寂许久,难说在憋着什么大动静!一出手便灭了霜寒宗满门!”
“我赞同!巫蛊山擅蛊!蛊主更是当中翘楚!霜寒宗一夜灭门,保不齐就是巫蛊山用了什么邪术!”
“那蛊主向来神秘,必然不会亲自动手,代他办事的定是罗净和鬼面娇花那两个走狗!”
众人的声讨愈发激烈,眼看这屎盆子就要死死扣在巫蛊山头上,尹千煦戏谑地望向脸黑成一团的陆天风,轻声道:“蛊主大人,有苦难言的滋味如何?”
陆天风脸色难看:“最好别让我抓到那个真凶。”
“我不赞同。”坐在上方的赵映月认真道。
“哦?”第一个怀疑巫蛊山的长老道,“不知赵宗主有何高见。”
赵映月冷静道:“巫蛊山隐于世间已久,与霜寒宗也未曾结怨,并没有理由攻打它。”
有人大笑:“那群疯子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赵宗主如此包庇,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下整个锦衣派都不乐意了,双方唇枪舌战几个回合,整个宴会厅一派混乱。
眼见情况即将失控,叶轩不得不出声阻止:“诸位,依在下看来,此事并非巫蛊山所做。”
那长老哼了一声:“叶宗主以为如何。”
叶轩垂着眸,不急不缓道:“魔界。”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刚开始人魔两族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直到几年前,魔族涌现一天赋极强的少年,短短三年便统一魔族,划定两族界限,携带族人入住魔界,便是初代魔尊。
只不过此人太过神秘,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言不断,却没人说得清楚他的面貌、姓名、过往。
倘若灭了霜寒宗满门的是魔族,那势必是一场血战。
有人嗓音发抖:“叶宗主……叶宗主说笑的吧,哈哈,倘若真是魔族干的,那……多年前魔尊又何必带着族人躲到魔界呢……”
“兴许是韬光养晦。”叶轩道,“魔族觊觎人界地域已久,近些年更是蠢蠢欲动,霜寒宗一灭,人魔交界处的几个城池便被模糊了界限,这些日子已然发生不少魔族杀人事件。”
木枯桑坐在远处安静听着,浅笑盈盈。
“叶宗主说得在理!”有人敲桌大叫,“魔族毕竟是魔族,巫蛊山众人再如此残暴也是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必然是茹毛饮血的魔族才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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