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物湿淋淋地贴着劲瘦的腰身,陆天风赤着脚回到了客栈,却见木枯桑不在此处,想来是已经另开了一间房。
他满意地勾唇,侧身倒在床边。
客栈外种着几棵梅树,到二月花还没谢,隐约飘来一丝幽香,陆天风忽觉浑身疲惫,当夜又做了那个梦,也是他为此要出山寻找丢失记忆的梦。
这个梦并不是美梦,甚至可以说是噩梦。
梦中的他处于一片火海,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全身被烈火焚烧着,很烫,很疼,耳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却因痛苦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能听到“霜寒宗”之类的字眼。
目光所及皆是漫天遍野的橙红,火焰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地将他席卷,似是有人在讥笑,在痛斥,在诅咒……
可他爬不起来,抬不起头,他好疼,好热,皮肉因高温发出“滋滋”声,痛感煎熬着他。
直到他抬起头,看到了前方的一个身影。
梦中的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他体会得到自己内心涌动而出的情感。
那是希望。
他头脑逐渐昏沉,眼前逐渐模糊,但那个背影却是那么清晰,黑暗、光明、痛苦、希望、堕落、救赎……
怎么会这样,思绪好乱,怎么……
他隐约看到那人越来越远,但他内心竟不是急切,而是安心。
梅花簌簌,风吹入房内,窗子发出嘎吱的响动,坠入梦魇的人皱着眉,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轻轻地掩上窗,一切动静便都被关在外头了。
木枯桑蹲在床旁,面容隐在黑暗里。
屋内只听得到不稳的呼吸声,木枯桑一手掀起陆天风的衣物,一手轻捏着他劲瘦的左腰。
那里点着颗赤红的朱砂痣。
木枯桑的指腹略有些粗糙,一遍遍摩挲着白皙的皮肤,蹭出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他身躯细微地抖动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处,错愣与兴奋交杂,细看却又像是氤着一丝泪花。
半晌,他神经质地低头舔舐着腰侧,种下细细密密的吻。
他一路上前,吻至陆天风嘴角,疯狂又恶劣地咬住他耳垂。
“找到你了。”
沉睡中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梦境最后,周遭爆出一声惊雷般的炸响,耳膜几乎被震出血来,而后火海倏然消失,万籁俱寂。
梦境戛然而止。
陆天风遽然惊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愣愣地盯了一会儿窗子外的梅花,而后从上往下摸了一遍自己的手臂。
这是他的个人习惯,自从做了这个梦后,每次醒来都要确认一番自己手臂上是否有伤,因为梦中的痛感实在是太真实了。
就好像曾经真的经历过一般。
木枯桑于此时敲响了他的门,一改昨日的阴郁,戴上了风度翩翩的面具。
“天风,吃饭了。” ----
第6章 若为世俗困
七日后,凌冰堂。
恢弘大气的朱色大门开在正中央,灵石镶嵌,流光溢彩。顺着石梯拾级而上,入目的是一字排开的守卫,个个穿着齐整,训练有素。八方豪杰齐聚,有的灰布蒙脸神秘,有的话间饮酒洒脱,有的雌雄莫辨美艳。迎宾弟子含笑接待,恭敬中透些疏离。
如果他们不拦人就更好了。
“什么?还要请帖?”陆天风尴尬地瞪了眼身旁悠闲的木枯桑,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往四周看了看,忽地指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子不服道,“他不也没请帖,为什么能进去!”
那弟子顺着陆天风手指的方向望去,而后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这位少侠,您不妨再仔细看看?”
“我看得一清二楚!”陆天风肯定道,又望向那男人——此刻他已经被身边的人扶起,正垂着眸和人交谈。
似是感知到陆天风的目光,那男子转头往这儿望来,他双眸清亮透彻,却如同寒夜深井,一眼望不到头。
陆天风脑中传来一阵刺痛,他浑身一个激灵,魇住了似的直直盯着男人的眸子,一动不动,直到那弟子的呼声才将他唤回来。
“他身份不比寻常,能来便已经赏脸了,少侠,您请回吧。”
“他……是谁?”陆天风皱眉又瞥了男子一眼,那道目光映得他颇不舒服。
“您别开玩笑了。”那弟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两人谈话间,又一波宾客到了,他眉上不免染上些许焦急,“我真的没时间陪您聊!”
陆天风也急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看陆天风似乎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那弟子瞪大了眼睛,犹豫一番才道:“百草堂宗主云向晚,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
“唉,算了!”他莫名其妙地瞪了陆天风一眼,便转身接待旁人去了。
陆天风低声嘀咕:“云向晚,云向晚……”
“好了。”
肩上突然搭来一只手,陆天风一个激灵,五指直直往人喉间探去,眸间一丝狠厉闪过,见是木枯桑才倏然松手。
一直不说话,他险些忘了身边还有个人。
“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陆天风没好气地拍开木枯桑的手,又恶劣一笑,“真那么想动,不如今夜陪我去开个客栈,咱们两,慢慢玩。”
木枯桑深深地望着他,手倒是松得很快。
“行了,别杵这儿了,想法子溜进去吧。”陆天风木着脸,有些沮丧。
他算到了一切,偏偏算漏了参加宴会要请帖,巫蛊山从来不弄这些虚的,往往是吃着吃着一群人就开打了,赏宴的同时十步开外有人丧命,这样的场景他都司空见惯了。
“别耷拉着脸。”木枯桑冲着不远处抬抬下巴,温声笑道,“喏,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一旁立定不动的守卫忽地齐齐抱拳,目视某个方向,行礼道:“问夫人安!”
声如洪钟,从朱门一直传到阶下,震得道旁的青松都抖了三抖。
一时间,不管是弟子亦或是宾客,视线都齐齐聚焦于朱门内那两个缓缓走来的身影。
看这架势来人定不简单,陆天风破罐子破摔地向上瞥去,看清其中一人的那一刻,内心略显诧异。
来者有二,一男一女。
女子倾国倾城,温婉可亲,行步间素衣随风起,举手投足尽显优雅,眉间自带一缕忧愁,必是守卫们称呼的夫人。
男子蓝衣着身,眼下点痣,气质若清辉映雪,如寒山之巅的雪莲。
正是无顾消失了十几日的尹千煦。
行路间,各弟子与宾客皆对女子恭敬有加,女子含笑回应,尹千煦的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陆天风身上,直步走来。
待人行至跟前,陆天风的目光还黏在那女子身上,他神情复杂,对着尹千煦支吾道:“你……”
“很惊讶?奇怪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尹千煦瞥了一眼木枯桑,暗暗冷笑道,“我可不像某些人,做事什么准备都没有。”
木枯桑神情泰然,笑道:“尹兄说得是,在下自愧不如。”
“你惭愧是应该的。”尹千煦冷冷道,又把视线聚焦于陆天风,“我查过了,这儿没有吴青的尸身,不过来都来了,过了宴会再走吧。”
说罢,欲带路离去,一回头却发现陆天风还愣在原地。
“天风,该走了。”见陆天风一直盯着刚才出来的女子,木枯桑上前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等。”陆天风的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他拨开木枯桑,跑上前几步,攥住尹千煦的衣袖,“我是不是看错了?那是……”
他犹豫着不将名字说出口,尹千煦便开口道:“徐容儿。”
“是当年那个一舞动京城的第一贵女徐容儿?!”陆天风难以置信,“徐家不是称她消失了吗?她什么时候成了凌冰堂的宗主夫人?你怎么从没告诉过我你认识她!”
“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要一个个向你报备吗?”尹千煦皱着眉把衣袖从他手中抽出,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陆天风消息闭塞的程度,冷静道:“徐家一案发生后,我路过徐家府邸,刚好碰见她被人刁难,顺手帮了一把。”
“徐家一案?”陆天风越听越懵,但尹千煦显然被问得不耐烦,或者实在没想到他消息会闭塞到这个程度,直接转身走了。
“诶!千煦!”陆天风好奇得紧,正想刨根问底,木枯桑以身相拦。
“天风,你怎么不问我?”素来温润的嗓音似乎带了点委屈。
陆天风踌躇片刻,放慢脚步:“你知道?”
“当然。”木枯桑与陆天风行至并肩,含笑道。
“行吧。”陆天风偷偷瞥了眼徐容儿,含糊道:“我勉为其难听听。”
“在下定知无不言。”木枯桑跟着尹千煦走入朱门,“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认识云向晚,却认识她?”
陆天风脸色一红,支吾道:“你……你管我!我看她好看不行吗!”
陆天风此人有个特性,只记得住容貌出众的美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漂亮,他便过目不忘。
当年他迷徐容儿迷得不行,经常出山只为一睹美人芳容。可惜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她被逐出了徐家府邸,那段时间恰巧碰上巫蛊山内乱,陆天风自顾不暇,等好不容易闲下来,却听闻徐容儿已然消失不见。
“我也挺好看的。”木枯桑伸手掰过陆天风的头,嗓音竟带着一丝不满,“你怎么不多看看我?”
陆天风一怔,反应过后双颊猛然红透:“你说什么呢!”
木枯桑挑眉:“说得不对?”
陆天风扯开话题:“别废话!你到底讲不讲!”
“讲讲讲。”木枯桑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他嗓音不急不缓,将徐容儿的故事娓娓道来。
“徐家一案,说简单些三两句便能讲完,但若是要探究里头的弯弯绕绕,怕是得说上三天三夜。”
徐容儿承袭徐氏一脉,一出生便是高门贵女,千金之躯,偏偏她还天资聪颖,貌赛貂蝉。八岁那年,她便凭借着一首诗斩获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很快,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多少名门弟子挤破头皮只为一睹美人芳容,徐家更是将她当做手心宝。
本来她该风光无限,偏偏事与愿违。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次中秋宴。
那次晚宴,她受邀参与开场舞,然而过了时间还迟迟未见人影,直到侍女在柴房发出尖叫,将许多人都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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