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和书转过身来,“他对你好吗?” 这个“他”,自然只能指沈寐。 不称陛下,不敬帝王,只是寻常地发问。 好像剖开心来,要得到卫芜僮的一句肯定。 卫芜僮愣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好啊,陛下待我很好,他,他怎么可能待我不好……” 声音越来越小。 卫和书盯着卫芜僮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卫芜僮笑得脸都僵了。 他听见卫和书叹了口气。 “若是他对你不好,便告诉我。”卫和书上前,温柔地摸了摸卫芜僮的头,“我永远都在。” 卫芜僮猛地点点头,仍是挂着笑。 心里却想哭。
第四章 卫和书走后,卫芜僮独自一人在寝殿内,坐着发呆了许久。 以往这个时候,若是没有宴席,沈寐大多数情况下会来卫芜僮的寝殿内,是以宫人总会提前准备着。 今日等了一个时辰,却不见沈寐来。 卫芜僮靠着床榻,不禁想起卫和书与他说的“进言”。 会是什么进言? 卫芜僮唤来宫人想问一问,无奈宫人吓得支支吾吾,断续地蹦出几个字,听起来像是不知。 这件事的询问只好作罢。 宫人离开后,卫芜僮换了个位置,又靠回了床榻。 无意间,腰后似是有一件硬物。 适才翻家书,翻得太乱,这会也不知是何物,硌得生疼。 卫芜僮伸手向后一捞。 是一块玉佩。 待到了近前,那块玉佩的剔透方才映入眼帘。 上好的玉质。 没有刻字,没有过多的花纹雕饰,可卫芜僮一眼就认出了那玉佩是何人之物。 是沈寐送他的。 在入宫之前。 昔日与沈寐湖畔初见后,卫芜僮整日往那片湖跑。 卫家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钟爱那片湖,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想见到的不是湖。 他只是想与沈寐见一面,再多见一面。 彼时沈寐还顶着申家公子的身份,白日里,沈寐会陪他泛舟,黄昏之时,沈寐会陪他饮茶。 他在沈寐面前畅所欲言,拉着沈寐谈天说地,也时常与沈寐提起自己的愿望。 他说,听过千里之外,外邦的草原广阔,若是边境出入允许的话,他想去草原看看。 他还说,皇城无山,但皇城外,跨过几个城镇,有一处风景绝佳的山崖,山间小溪潺潺,若有闲暇,他想夏日前往。 他还说了许多话,直到说得渴了,沈寐给他斟茶。 秋日里的茶总是容易迷惑人的。 像那时的沈寐一样。 卫芜僮没有饮酒,却醉了。 那夜,卫芜僮不曾回卫府。 编了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理由,卫芜僮心中还在担心卫家会不会找来,人已经被沈寐抱了起来。 “都依你。” 沈寐眉眼温顺,话也说得温柔,“想去哪,都依你。” 沈寐那时面上还带着笑意。 卫芜僮相信了。 望着床帏,望着人影耸动,卫芜僮闭上了双眼。 后来汗水淋漓,喘息平复间,沈寐不知从哪取过来一枚玉佩,放在卫芜僮掌心。 “愿意做我的妻吗?” 夜色太深,秋末的微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卫芜僮眼前朦胧,思绪也迷糊,想都没想,“好。” - 妻与妾,不过一字之差。 但皇后与妃嫔,却是天差地别。 卫芜僮从昔日的回忆中抽离之后,再想想如今的处境,不禁摇了摇头。 真是傻,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卫芜僮握紧了那枚玉佩,思忖了很久,最后还是将玉佩收了起来,放在枕下。 - 那日没等到沈寐。 卫芜僮初时还疑惑,后来想想大抵是自己先前为太监求情惹怒了沈寐,如此不来也好,沈寐阴晴不定,来了倒是要折磨他。 只是没想到,后来一连三日,沈寐都没有来。 不仅沈寐没有来,卫芜僮的寝殿还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贵人,您不能进去,陛下曾有口谕,卫公子的寝殿不能……” “什么能不能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小姐是谁!你这奴才连我们小姐都不识,还拦着我们,小心你的脑袋!” 寝殿外争吵的声音嘈杂,卫芜僮不得已往寝殿外走去。 “是谁在外面?” 卫芜僮话音未落,瞧见一袭鹅黄,裙边流云。 来人簪着上好的珠花,看着年纪比卫芜僮还小些,明艳鲜活的一张脸。 她只要一站在那,寝殿外的枯树都有了颜色。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婢女。 她还没接话,婢女倒是先开口了,语气不乏挑衅,“你就是卫公子?” 她冲婢女摆摆手,示意婢女噤声,自己则上前,跨过门槛,“卫公子,府上婢女不知礼数,卫公子莫怪。家父是右相,我此次来,只为与卫公子寒暄一番,不知可有荣幸?” 右相之女,卫芜僮有些印象。 很早之前,卫家忧心卫芜僮的婚事,卫父曾与卫芜僮提起过好几个官宦之女,想让卫芜僮去见一见,其中就有右相之女,晏殊郦。 只是那时的卫芜僮没有成婚的心思,一拖再拖。 再后来,便遇见了沈寐。 如今与晏殊郦不过第一次见面,寒暄?有什么可寒暄的? 卫芜僮还没同意,晏殊郦已经自作主张,越过卫芜僮进了寝殿。 宫人因着晏殊郦的身份,想伸手阻拦却不敢,又都收回了手,默默候在外面。 晏殊郦畅通无阻地往寝殿内走去。 “外界传言,卫公子是陛下的宠妃,我还以为恩宠正甚,卫公子的寝殿当是金碧辉煌,再不济也是珍宝熠熠,没想到如此素净?” 晏殊郦随手拿过一个玉瓶,轻轻晃了晃,“这玉瓶材质寻常,可配不上卫公子的身份。” 卫芜僮落在晏殊郦后方,这会靠前了些,拿回了玉瓶放回原位,“既是寒暄,便不要随意动我的东西。” 想了想,卫芜僮还是道:“晏姑娘,我们素未谋面,今日是第一次见,我不明白,你我有什么可寒暄的?还有,你是如何进的宫?” 卫和书进宫尚且困难,怎么到了晏殊郦便如此轻易? 也不知卫芜僮哪句话得罪了晏殊郦,此刻晏殊郦大大方方地坐下来,面上竟闪过一丝敌意。 “卫公子不知道吗?还是说,卫公子一贯是这种模样,为了博陛下欢心?” 这话听着不太舒服,卫芜僮皱了皱眉。 卫家与右相,早前曾共同辅助先皇,如今也算重臣,两家没有什么冲突,真要说起来,可能还有些微交情在。 晏殊郦不该对卫芜僮有敌意才对。 “若是没什么事……”卫芜僮开口赶人,却被晏殊郦打断。 晏殊郦面上无辜,道:“卫公子,你可知你这寝殿,原是先太后的居所,先太后是陛下的母妃,居所何其尊贵,你说,如果我跟陛下讨要,陛下会愿意将这寝殿赐予我吗?” “你这是何意?”卫芜僮绞紧了眉。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忽然听得晏殊郦笑了笑,“原来卫公子当真不知道啊。” 晏殊郦掩唇,眼中一抹讥讽,“我还当陛下有多宠爱卫公子,没想到陛下连立后这种事都不曾告知卫公子吗?” “陛下事关国之社稷,不能一日无后,所以朝臣进言,要陛下挑选一位皇后,绵延子嗣。” “卫公子猜陛下怎么回答的?” “陛下准了,他选了我。” 话音未落,卫芜僮踉跄一步,险些摔在地上,“不,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陛下若不立后,那绵延子嗣一事,难不成要卫公子来完成?”晏殊郦仰起头,“卫公子,你做得到吗?” “不……”卫芜僮怔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卫芜僮以为他和沈寐之间,除了身份的隔阂再无其他。 这半年来,无论沈寐做得有多过分,凭借昔年的情意,卫芜僮都忍了。 唯独立后。 卫芜僮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卫公子还是不信?”晏殊郦笑着站起身,“既然卫公子不信我,那卫公子总该相信陛下吧,巧了,我进宫时与陛下禀告过,陛下此刻应当在玄黄殿,不若我替卫公子问问?” 玄黄殿是沈寐的住处。 卫芜僮从未去过。 可晏殊郦已捷足先登。 卫芜僮的思绪一瞬间炸开,被晏殊郦带着,一路浑浑噩噩地乘着轿辇,直至到了玄黄殿前。 没有宫人阻拦晏殊郦。 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晏殊郦的身份。 甚至没有人觉着晏殊郦带卫芜僮来此有什么不对。 连沈寐,也只在宫人通传时点了点头。 “参见陛下。”晏殊郦柔柔地行礼,“今日多谢陛下恩典,臣妾才得以进宫与卫公子寒暄。只是,卫公子似乎不知立后一事,臣妾无意间与卫公子提及此事,伤了卫公子的心,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卫芜僮就站在晏殊郦身旁,晏殊郦行礼时,卫芜僮紧紧盯着沈寐的动作。 哪怕有一丁点动作也好。 可沈寐坐于台阶之上,除了先前宫人通传时点了点头,此时听着晏殊郦的话,连眼都未抬。 仿佛此处没有他人存在。 晏殊郦悄然看了沈寐一眼,见沈寐不语,心中便有了计较。 早就听闻后宫已有妃嫔,还是一位男妃,她以为沈寐对卫芜僮恩宠过甚不会考虑立后一事,因此前些时日接到圣旨时她还心存惶恐。 今日进宫也不过是试探。 未曾想沈寐答应得很是爽快,就连现下,她带着卫芜僮前来,沈寐也没有斥责。 君王心不定。 但如今,晏殊郦好歹有些底气了。 她再次行了一礼,又道:“陛下未曾将立后一事告知卫公子,是臣妾唐突,若陛下要怪罪,那臣妾……” 沈寐终于从众多奏折中抬眼。 他打断了晏殊郦的话,“说便说了,不要紧。”
第五章 沈寐的语气说不上温和,但也不含怒气。 卫芜僮的心凉了一半。 得到沈寐的肯定,晏殊郦那张脸愈加明艳,她道:“臣妾还有一事,卫公子所居乃先太后的住处,臣妾很早之前便对先太后敬仰有加,过些时日入住后宫,不知能否得陛下恩赏,将卫公子的寝殿赐予臣妾?” “你要那座寝殿?”沈寐的视线扫了过来。 晏殊郦大着胆子,“正是,陛下能否……” “呵。”沈寐无甚情绪地笑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一座寝殿而已,你放着好好的凤仪殿不住,何必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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