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给颜筠谦喝已是下下之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喝第二次。 “敬灵候府的仙丹真的很灵,真的……什么病都能治好。” 言如青还当颜筠谦在说胡话,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得不行,一看他的眼睛阖上了,努力让他睁眼保持清醒,“别睡,马上就到了。” “言公子……咳咳……”颜筠谦似乎想说什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话只说了一半,身子抽搐着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还有什么话,你到了再和我说。” 一轮明月已悄然升上了天空。薄暮未退,残阳如血,铺在这条通往卉安的路上。 “要是我撑不到回家……”颜筠谦擦去了嘴角的乌血,强撑着一口气握紧了言如青的手臂,“侯府的人又问起你我的关系,您一定要一口咬死了说自己是我师父,曾有恩于我……” 言如青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保持清醒,对颜筠谦说的话装聋作哑。他根本无暇去听颜筠谦话里的内容,生怕自己一答应,少年就真如言语里那般撒手人寰。 他知道从此刻开始,自己的命运暂时要和这位小少爷捆在一起了。 一声马蹄落在卉安境内,他们终于到了。
第五章 、回魂丹 城门口的守卫哈气连天,对言如青和颜筠谦的惨状熟视无睹,眼皮抬也不抬就放两人进了城。 敬灵侯府好找得很,一条笔直的大道走到底,丹楹刻桷映入眼帘,朱甍碧瓦尽显君恩浩荡,简直与皇宫无二差别。言如青还没瞧着正门在哪儿,远远地就看见三三两两的家仆正提着灯扫去府邸墙外的落叶。 “哎哎……这里是敬灵侯府,不是你们这种人能来的。”离马车最近的一名小厮把扫帚往地上一横,伸手就要招呼侍卫帮忙赶人,“去去去,换条道走。” 言如青停了马车,冷着眉眼沉声道:“我身旁这位是贵府的少爷,劳烦进去通报一声。” 小厮杵在路边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小少爷怎么可能在这儿?” 颜筠谦遇难一事必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告知旁人,府内下人不知晓倒也正常。 还不等言如青出声反驳,身旁的颜筠谦起身就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玉掷了出去,径直砸在那小厮脸上。 言如青知道,不会有人认错那块玉。颜筠谦揣在身上的玉牌是皇帝钦赐的,整个敬灵侯府就得了这么独一块。 言如青刚想叫颜筠谦不必这么心急,抬头瞥见他眼神如刀,像是要把那名小厮千刀万剐,全然没有了平时的软弱无辜。 大概是动作幅度过大导致毒性弥漫,小少爷腿下一软,头一歪又倒在言如青怀里昏死过去。 那小厮疼得说不出话,只借着笼火看到通体碧绿的玉牌上依稀辨别处一个“颜”字。 “小、小少爷……”他吓得丢了灯笼,像活见了鬼一般,栽了两个跟头也顾不上疼,捧着玉牌撞开大门就往里跑,“小少爷回来了!” 言如青伸手轻拍颜筠谦的脸,见他完全昏死过去,心里焦急更甚,怒气早已溢于言表,蹙眉望向杵在一旁的众家仆,“过来帮忙。” 眼看家仆和侍卫把颜筠谦抬进了敬灵侯府,言如青悬着的一颗心也没有放下。 他现在进退两难。贸然跟着一同进去,他不过是个外人,管不了侯府的家事;就算眼下找个客栈暂住,侯府又会派人把他请来,询问他有关颜筠谦的事。 敬灵侯府大门敞开,向里望去是一片灯火通明,注定今夜无眠。 言如青只能倚着马车静静地等,等侯府派人传他进去回话。 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府里走出,叫住了他,行了个礼而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一路舟车劳顿,不妨让奴婢带您去大堂稍坐一会儿。” 丫鬟身旁同行的仆从也知会地牵走了言如青身后的马匹。 “有劳姑娘了。” 言如青揉揉酸胀的眉心,跟在丫鬟身后踏入了侯府的大门。 这种时候,根本由不得他。 立在大堂外的仆从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朝言如青行礼时连腿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主子有难,向来奴才也是跟着遭殃的。 言如青心中明了。事发突然,他也不知颜筠谦此次能不能再转危为安。 倘若颜筠谦无恙,敬灵侯叫自己无非就是询问些细枝末节。倘若他有事…… 言如青倏然想起少年昏死前最后交代自己的话:您一定要一口咬死了说自己是我师父,曾有恩于我。 言如青不懂颜筠谦让他这么说的缘由。眼下无人帮衬,在这府邸里一言一行都只能步步为营了。 他明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将目光向大堂内投去。 正殿门的上首主位空出,右侧的太师椅上已然坐着一个青年,身侧还站着一个仆人打扮的少年。 青年身着一件玄黑锦袍,银冠束发,似与言如青年龄相仿。一张俊逸秀美的脸上映透出病态的白,不带一丝血色。 想必也是某家名门望族的少爷,只是今日拜访没赶上好时候。 青年也注意到了丫鬟身后的言如青,微微转身侧目。 “参见少国师。”那丫鬟不轻不重地朝青年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些许敷衍,“侯爷现有要事在身,求丹一事,还请您稍安勿躁。” “无妨。”青年不恼,只淡然一笑。 少国师? 言如青双眼微眯。想起以前为了养病,同他住在一个村里,可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国师之子”。 只是提到过几次今日就遇见了,凡事真有这般凑巧? 他又从丫鬟的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求丹”二字。 颜筠谦说过,到侯府吃颗丹药就能治好毒伤。他只当是颜筠谦为了让他放宽心,故意说的胡话。 如今看见王公贵族都在求捧的模样,莫非这假的灵丹妙药里藏了几分真? 丫鬟不再理会青年,伸手示意言如青入座,为他沏了茶又毕恭毕敬地对他说道:“侯爷随后就到。有事吩咐殿外的奴才就好,奴婢告退。” “少爷,你看她趾高气昂的样子,连侯府的奴才都敢不把国师府放在眼里了!”等丫鬟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中,青年身旁的小仆从就小声嘀咕了起来。 “乌苍,不得无礼。”青年低声呵斥了乌苍,随即起身柔声向言如青道歉,“是在下管教不严,让公子见笑了。” “少国师客气了。”言如青起身还礼。 看来敬灵侯府和国师府不和。若非要“求丹”,青年贵为少国师,也不会低声下气地跑来侯府,还被白白冷落至此。 “在下这个少国师的名号还名不副实呢。”青年谦逊地笑道,“在下姓季,名玉卿。” “鄙人姓言,名如青。” 言如青还真觉得季玉卿这名字有几分耳熟,大概就是小时候住在村里的那位了。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抬眸对上季玉卿蕴着耐心与温柔的眼。 言如青又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颜筠谦。少年的眸是灵动的,相处久了,眼底涌出来的热情好似要把他淹没。 “言公子莫非也是来求丹的吗?” 季玉卿的询问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言如青这一身打扮出现在敬灵侯府确实惹人注目又格格不入。他本就穿得落魄,衣角处还晕开了大片暗红,正是方才颜筠谦吐出来的血。 怎么看都不应该同少国师一起,坐在这侯府的大堂里。 言如青并未直接回答他,轻声反问道:“季公子,那丹药真如传言的那般,能救人性命?” 季玉卿稍愣了一会儿,想想就知言如青不是来求丹的,随即柔声解释说:“那丹药确实能救人性命。倘若第一次服下,只要气息尚存就会安然无恙。 可惜第二次服下后,性命就只能靠丹药来续了,需一月一服,不能中断……咳咳……” 季玉卿还未说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乌苍急忙递上了茶盏,又急忙为他顺了顺气。 “这丹药也因此得了个名字,叫回魂丹。” 言如青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放在胸口的小瓷瓶。那里面装着的药液,似乎和这所谓的“回魂丹”用法如出一辙。 “季公子,您也在服用回魂丹吗?” 季玉卿点点头,“我是胎里弱,也只能靠回魂丹续一续了。” 言如青阖眼,心里翻涌上一阵异样。倘若自己的药液和回魂丹是同一种东西,那颜筠谦已经吃过第一次了…… 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想去看看颜筠谦的情况。 言如青本想起身和季玉卿道别,还不等他讲出口,就听见大堂外传来些许声响。 余光瞥见少年熟悉的身影已踏过月色,向他走来。 烛火攀上颜筠谦妖冶红润的面庞,全然不见方才的惨白,让言如青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人姑且无碍就好。 颜筠谦笑了起来,轻轻唤了言如青一声,“师父。”
第六章 、可见一斑 言如青不知颜筠谦为何这般唐突地唤自己一声“师父”,而非他一直挂在嘴边的“言公子”。 言如青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又不可能在这时深究下去,只得任由小少爷继续编排下去。 “师父,您坐。”颜筠谦不以为意,又轻喊了一声,示意言如青坐下。他转身看向季玉卿,爽朗地笑道,“少国师,许久不见了。” “颜小少爷?”季玉卿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 季玉卿的神色带着丝丝疑忌和难以置信,仿佛眼前这人并非他记忆中的颜筠谦。 一旁的乌苍也傻眼了,朝着颜筠谦木愣愣地行了个礼,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称呼来。 言如青不曾料想这二人见到颜筠谦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离颜筠谦遇难已过了大半个月。侯府哪怕知道颜筠谦此番是找不回来了,也不敢在明面上传出消息,只敢偷偷派人找寻。 如果和传言一致,回魂丹出自那颜筠谦之手,那他就是敬灵侯府最大的底牌。 按理来说国师府是不知晓此事的,那季玉卿和乌苍又在为了什么而讶异? “少国师,怎么了?”单纯的少年不知道自己的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伸手摸了摸自己雌雄莫辨的脸。 “在下还以为小少爷住在别院,不曾想今日能在侯府相见。”季玉卿又恢复了一贯的儒雅,拢了拢宽大的衣袖,“一年不见,小少爷真是愈发丰神俊朗。恕在下一时没有认出,失礼了。” 言如青察觉到了,国师府的二位似乎只是在诧异颜筠谦的容貌与昔日不同。 难道颜筠谦的长相以前并非如此? 言如青对颜筠谦的过往一概不知,也无权过问。不过短短半月的相处,在他心中浅浅镌刻了一个开朗天真的少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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