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二十九年,身为凡人的自己死了。他被男人用龙气吊着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可生死簿上却写着他是在三十岁那年病死的。 承德二十九年,战贺颐突然生了与他生死簿上一样的病,可生死簿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那么与他命运相仿的战贺颐能平安活过三十岁么? 李成煜心里竟然也没有个所以然。 “调流速。” 青年金瞳璨璨,不容置喙道,“从今往后,九重天的流速必须与凡间一样,凡间是一天,九重天也得是一天。” …… 战贺颐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醒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纱帘外的夜明珠透出斑驳的微芒,柔和温润。漆黑的寝宫被这堪比萤火的光亮堪堪照明了一点儿,战贺颐伸出一只手,好在还能看得清是五根。 他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在九重天住了也有一阵子了,可仙界没有一夜的天是会变黑的。 战贺颐觉得胸闷气短缓解了些,想趁着不咳嗽的时候起身下榻去喝些水,胳膊一撑才发现自己小腿被压麻了半边,一动就疼。 他伸手拿起床头的夜明珠,缓缓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青年蜷成一团睡在他旁边,呼吸悠长,竟前所未有地留给了战贺颐一个恬静乖巧的侧颜。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匆忙到连头发都没散便这样睡了过去,活脱脱一条熟睡的小龙。 战贺颐还以为李成煜和从前一样是在假寐,轻轻唤了一声:“阿煜?” 结果李成煜真的没应他。 他真的睡着了。 战贺颐喉头动了动,忽而觉得自己又不渴了。他慢吞吞地把夜明珠放了回去,侧身躺回原位又把小龙的头从锦被中剥了出来,这才安心了些。 他看着李成煜,仿佛面前之人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珍宝,只想捧在手里悉心呵护。 战贺颐轻声呢喃:“……我们总是这样,阿煜。” “只要在一起,就会让对方受伤。” 李成煜似是觉得有些冷了,皱着眉又蜷着身子往战贺颐怀里凑近了一点。 战贺颐抱着他,却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 自化龙以后,李成煜已经有三千多年没做过梦了。 他梦得乱七八糟,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一会儿是儿时的阿娘让他吃糕点,“阿煜阿煜”地叫他。不过片刻,年幼的他就站在阿娘床前看她咳嗽个不停,妇人攥在手上的罗秀帕子里裹着一大口鲜血,红着眼眶说“我只希望阿煜健康平安”。 …… 后来梦境突变,二十出头的他在边疆清点粮草,整个人几乎都要陷在了大氅里。他有些胸闷,不过咳嗽两声,旁边伺候的下人就害怕得跪了下来,惊惧道:“主子,您咳血了!” …… 再后来,他迫不得已吃了龙神殿的供果,被龙气缠身,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想法子为他续上了命,还把他带回了仙界。 那男人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最后却离开得那般彻底,在天地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支离破碎的龙骨尚能留给他作为念想。 李成煜紧紧抱着怀里的脊骨剑,低下头,眼前又重现了今日下午的情形。 “喂……?” 他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战贺颐,嫣红的血溅在他的龙袍上,仿佛几千年前那人惨死在他身旁的惨状又要重演,一时叫人恍惚失神。 他口腔内好似又被塞满了汁水黏连的肉块,只要叫唤一声,鲜血和肉块就会再次零零碎碎地从他嘴里掉出,配着身旁被折磨寸断的龙骨,动心怵目。 梦到这里,李成煜忽而醒了过来。睁开眼,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算作人间已是卯时。 战贺颐仍紧闭双眼躺在他身侧,想来他昨天拨了些龙气给战贺颐,夜里就并未听到他咳嗽,只当是那龙气奏效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阿煜,你醒了?” 李成煜嗯了声,开口第一句说的便是战贺颐的病:“本来想请太上老君来的,只是福禄寿三星说老君已不再仙界,竟在前阵子下凡入世了。 老君让自然化作的仙灵顶了自己的位置,那个新来的倒也不闲着,承了老君的衣钵便真把自己太清天尊了,最近似乎在忙着炼丹。” 战贺颐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什么仙丹?” “「赤子」。或许说它是「回魂丹」也还算贴切。 它从阴阳混沌中开辟出的至纯之物,超脱仙界集大道于一身,能复残魂、肉白骨。简单来说,是天下修道之人都为之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李成煜眯了眯眼睛,嘴角噙着笑,只是他每每做出这副神色,战贺颐就知道他的陛下心中不悦。 战贺颐心中自然明白,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就算炼成了,旁人又怎会愿意拿出来救他一介小小凡人? 李成煜不想解释那么多,最后归结为一句话:“反正是能治你病的仙丹。” 战贺颐思索了片刻,还是委婉地问了:“听起来确实是极好的灵丹妙药。只是用在我身上是否太浪费……” “啪”的一声,李成煜伸出双手贴在了战贺颐的脸颊上,忽然厉声质问:“浪费?” 李成煜怒极反笑,他为了医好这人的病已经不知道寻了多少仙家,算了算,居然只剩下三十六重天的三清天尊没请来了。 为了医好他,普通的丹药仙果都当饭吃了,放在凡间起码够几千个人成仙,这人却还在提浪费不浪费的事。 提到三清,这三位天尊能医万物,当然能治好战贺颐的病——可惜根本请不动。 硬续凡人性命本就是逆天改命,一气化三清,这三清天尊最注重自然之理,当然不会出手相助。哪怕今日仙界要亡,这三位也会无动于衷。 换言之,与他们不相干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管。 李成煜清楚,与其请他们出手救人,倒不如想法子到时候把回魂丹弄来。 起码这丹被夺了日后还能再炼,战贺颐都没在生死簿上留名,死了就是真死了,连转世都寻不到。 “阿煜?”战贺颐的脸还被掐着,说话含糊不清。 …… 现在问题是他该如何在取得回魂丹之前,努力吊住战贺颐的命。 用龙气吊着最好,反正战贺颐体内本来就自带一些,此时不必担心他承受不住。 李成煜没收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战贺颐,忽而跨坐在了他身上。 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条锦被,但这姿势属实说不上好,颇具暧昧。 战贺颐还没反应过来,李成煜就已经熟练地去解他的腰带了,说出的话更是直白:“把裤子脱了,躺好。” “阿煜!”战贺颐就是再木讷也知道李成煜这回是来真的,伸手就把锦被往上提,“这青天白日的,于理不合……这……” 李成煜停了手下的动作,不满道:“你昨天说心悦我,难道是假的?” 那书生唯唯诺诺道:“不……不假……” 李成煜又起了玩心,在战贺颐耳边吹了口气,骄俏地笑道:“赏了你机会,你得中用啊。” 他本想慢慢地和战贺颐玩,结果腰上一紧,战贺颐的手已经托住了他,仰头咬住了他的脖颈。 李成煜一时失语,这可不像是带病之人能做出的事。 …… 战贺颐勉强睁开了眼,还泛着晨起的困顿,刚想起身,余光却笼入了另外一人的身影。 他慌忙眯起双眼佯作自己没醒,透过眼睫的缝隙细细勾勒着怀中青年的身形。李成煜还和以前一样蜷成一团正缩在他怀里,呼吸匀长,仍分不清是睡是醒。 目光下移,只是看到李成煜脖颈上瘢紫红痕的一刹,他便彻底醒了,想到早上的荒唐事,慌忙之中咳嗽两声,手足无措道:“阿煜……你,我……” 他多希望李成煜还睡着。 可惜天不遂人愿,李成煜揉揉眼睛起身,稍稍抚了抚自己的脖子。 不痛,只是不用看也知道被啃成了什么样。他故意调侃道:“满意吗?你弄的。” 战贺颐没说话,握着李成煜的手,亲亲吻了吻他的额,算是给了答复。 “看来我以后不能叫你雏儿了。”李成煜起身穿衣,忽而心情大好,笑骂他,“登徒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副cp完结)起死回生 三十六重天的消息来了。 福禄寿三星成了御用跑腿的,住着拐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这一炉回魂丹起码要十年才能丹成。 李成煜坐在案前,一言不发。他挥手遣了人,只是难免心情焦躁,止不住地啃咬着手中用龙骨玉髓制的毫笔。 战贺颐仍坐在不远处舀起碗里的粥米小口喝着,穿着一身黑衫,脸色与平常无异。 瞧他看着还和没事人一样,实则只是靠龙气吊着精气神营造出来的假象。 前几日昆仑山的西王母都来看过了,悲天悯人的妇人见到战贺颐先是一怔,后来叹息连连,说如果他无药可医,至多只能再活上个四五年。 李成煜规规矩矩地问她讨能让凡人成仙的神药,却不曾想王母娘娘摇了摇头便要离去,没有半点施舍的意思。 “陛下,本宫无药可赐。助人成仙一事,恕难从命。” 李成煜单指压着脊骨剑摁下了心头之火,仍旧尊敬规矩道:“为何不可,还请娘娘指条明路。” “陛下,一命抵一命,已成定局。” 西王母拢袖叹息一声,望向坐在床上掩面咳嗽的战贺颐,着又添了一句,“因可变,果不改。” 李成煜对她这打哑迷的说话方式显然颇有不满,蹙着眉道:“娘娘这路……指得前面仍旧云山雾罩。”可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 “本宫言尽于此。天机不可泄露,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清风掠过,李成煜抬手便挥走了西王母摆驾带起的阵阵仙雾,喉头挤出一声吭笑,握住龙脊剑的骨节都透着森白。 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这天道能耐瑶池王母如何?说到底还是不想帮、不愿帮。 从天地鸿蒙之气中生出的仙灵便是这般不近人情。李成煜素来不喜欢他们的做派,只因他们是孕育天地的仙者,自恃凌驾于万物之上。 说来可笑,分明是最有权利打破天道的人,却偏偏成了最想维护天道的人。 李成煜心中烦躁,干脆丢下朱笔,又抱着脊骨剑慢慢挪到了战贺颐身边去。 “阿煜不要生气。”战贺颐知道他心中不快,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说,“人固有一死。” 李成煜不加否认,只是睨了战贺颐一眼,没好气地问:“谁准你死了?” “是。我是阿煜的人,只听阿煜的话。”战贺颐笑着答,“阿煜要我活,我便不会死。” “油腔滑调。”李成煜骂了他一句,话中却不见鄙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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