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预计自己的生意又要添一把干活的好手,十分满意,点点头说:“以前梳过羊毛吗?” 贡吉拉说:“没有。” 商人说:“没有也不打紧,这活不难,只要是要细心些。只梳羊毛是一个奥波勒斯二十明那,要是能把羊毛打成羊毛条,就是一个奥波勒斯十明那。你带篮子了吗?” 贡吉拉说:“没有。我可以马上去买一个。” 商人说:“不用马上去,我可以先借你一个。想来梳子你也没有了?” 梳羊毛的梳子是特制的长齿梳子,贡吉拉当然没有。 商人说:“要是这样,我给你一套篮子梳子,等你把羊毛送来,我付你报酬时扣三个查柯,怎样?” 贡吉拉知道集市上像胖妇人手里这种篮子是两个查柯一个,长齿梳子的价格她虽不知道,但普通梳子也要一个铜查柯一把,这个价格也算公道。于是说:“当然可以。” 商人拿来一个篮子盛满羊毛交给她,又给了她一把梳子。贡吉拉道了谢,和胖妇人一同原路返回。 路上两人交谈,贡吉拉得知她叫米提卡,是这所宅子里的老住户了,丈夫是个铁匠,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和塞雷布斯玩石子的高个子小孩。贡吉拉也大致对她说了自己家的情况,但只说做生意出了问题,并没有说欠麦俄西斯的债。 她们一路闲聊着回到住宅,马库托利斯已经回来了,正满怀愁绪地在房间里唉声叹气。看到贡吉拉拎着羊毛篮子回来,他有点意外地问:“这是?” 贡吉拉告诉了他自己接的活。 马库托利斯先问最关心的:“工价多少?” 贡吉拉说了工价。 梅加娜插话道:“以前虽然没有做过,但我看了半天邻居的妇女们做活,打羊毛条并不难。” 马库托利斯问:“这一篮子得做多久?” 贡吉拉告诉他快的话一个人一天就能处理好。他的脸色顿时和缓了许多:“这么说报酬也赶得上贴身女仆了,不错,不错。” 贡吉拉问:“你去集市上怎样?” 马库托利斯又叹了口气,说:“现在不是作坊开工的旺季,没什么人要租赁奴隶,都是没活的奴隶在等着找雇主。我下午再去看看。” 希腊人是一天两餐的,马库托利斯这次回来是为了吃上午这一顿饭,吃过饭又匆匆出去了。这次他把两个男奴隶也带走了,方便雇主相看。贡吉拉把他剩下的面包和橄榄吃掉,和梅加娜把羊毛篮子拎到中庭去开始梳理。 梳羊毛是为了剔除羊毛中夹杂的草叶等杂质,并把羊毛梳的蓬松,越蓬松越好,这样纺出的线才能又长又匀净。梳好的羊毛均匀地卷成条,从中拉出线头来缠在纺锤上,转动纺锤就能纺成羊毛线。 贡吉拉和梅加娜都是能干的妇女,看着别人的做法,一会儿就学会了。米提卡还热心地指点她们一些小窍门,两人一个只管挑杂物一个只管梳理,半天的功夫就把一篮子羊毛梳好了。米提卡又教她们卷毛条,天擦黑的时候一篮子羊毛都变成了毛条。 贡吉拉和梅加娜拎着盛满毛条的篮子到羊毛商人那里去也换回了两个奥波勒斯。 在雅典,一个成年人一天需要1/2奥波勒斯的口粮,有这两个奥波勒斯,明天一家人的食物就有着落了。贡吉拉松了口气。 和梅加娜一人又拎了一篮子羊毛回家,各户人家的男主人也都回来了,惬意地围坐在公共火炉边吃饭、饮用葡萄酒。大一点去上学或者是干活的孩子们也回来了,在中庭里欢笑着追逐奔跑。 塞雷布斯今天一直跟着她们,看她们梳羊毛看了一整天,贡吉拉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变成躲在妈妈裙子后的小可怜,说:“去,和他们玩。”塞雷布斯郁闷地看了她一眼,向孩子们走去。 夜幕降临,干不成活了。贡吉拉和梅加娜把羊毛篮子拎回屋里,开始张罗晚饭。早上买的橄榄还有剩的,贡吉拉拿出一个奥波勒斯来让梅加娜去买了些面包和麦片,用陶罐去公共火炉上煮了一罐麦片粥,算作晚饭。 晚一些时候马库托利斯带着两个男奴回来了,拎着一罐葡萄酒。他带着两个男奴在集市上转悠了一下午仍然没有找到雇主,心情更加愁闷,但刚搬到新地方,不能不交际。吃过晚餐后,到中庭和邻居们就着炉火分享了葡萄酒。 因为郁闷,为葡萄酒掺水时他特意少掺了些——希腊人喝葡萄酒都是要掺水的,一般掺到酒味很淡,当成饮料来喝——喝完酒回屋时已经有些失态的微醺。 为了省钱,屋里没有点灯。两个男奴已经在门口睡着了,梅加娜和塞雷布斯睡在屋子的一角,贡吉拉在另一角。他走到贡吉拉身边躺下。 贡吉拉没有睡着,闻到他身上比平时浓重的酒味,低声说:“不必忧愁,我和梅加娜今天赚到了两个奥波勒斯,以后应当能每天每人都能赚到两个奥波勒斯。” 马库托利斯叹息一声,说:“怎能不愁!就算你和梅加娜每天都能赚四个奥波勒斯,两个男奴也找到好雇主,每天能赚一个奥波勒斯,我再找些什么活干,每天赚一个奥波勒斯,每个月也才不过能赚到35德拉克马(6奥波勒斯等于1德拉克马)。每个月我们要花十五个德拉克马吃饭,还给梅加娜、两个男奴留下六分之一的酬金,天眼看要冷了,还得添置冬衣。到明年阿帕托利亚节,我们只不过刚能还上麦俄西斯的利息而已。” 贡吉拉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难道只能逃走吗?” 马库托利斯压低声音说:“逃走也不是好办法。先不说能不能逃的掉,就算逃掉了,没有城邦的保护,到处是强盗、海盗、殖民者,杀人抢劫、掠卖奴隶。我们逃出雅典,不做麦俄西斯的奴隶,说不定要做别人的奴隶。再说无论从陆路逃走还是从海路逃走,风浪颠簸、疾病,都危险极了,也许连命都保不住。”说着他自言自语道,“必须得想想办法。” 贡吉拉绝对没想到他情急之下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第二天马库托利斯又去集市上转了一天,还是没给两个男奴找到雇主,但晚上回来好像反而没那么急了。第三天上午,他领回了一个穿着华贵羊毛希玛纯的鹰钩鼻男子。 他把两个男奴叫去让那人看,夸赞道:“谢尼达斯,你看,就是这两个奴隶,特别能吃苦耐劳,绝对是好奴隶。” 男子打量了一番,没什么表示,反倒是看到塞雷布斯时眼睛一亮,惊喜地说:“好漂亮的男孩!马库托利斯,那是谁的儿子?” 见过塞雷布斯的人没有不夸赞的,马库托利斯不在意地说:“我的儿子,塞雷布斯。” 谢尼达斯说:“让你儿子过来给我看看。” 马库托利斯极想把两个男奴租赁给他,讨好地把塞雷布斯叫到跟前。 谢尼达斯蹲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塞雷布斯,眼神几乎是贪婪地,像在看一座金光闪闪的宝藏,由衷赞叹道:“马库托利斯,你儿子真是太漂亮了,简直是个小厄洛斯!”同时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颊。 塞雷布斯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还是被他指尖擦过下巴。 马库托利斯的笑容因为谢尼达斯的举动变的有些勉强,说:“谢尼达斯,他才只有五岁。怎么样,你要租赁我的奴隶吗?” 两个男奴也挺期待地看着谢尼达斯。 奴隶给主人干活是没有报酬的,但雅典城里惯例,被租借出去的奴隶干活得到的报酬,除交给主人之外自己还能留下六分之一,所以大部分奴隶都很乐意被租借出去。 谢尼达斯看看中庭里人很多,站起来不置可否地说:“我们出去谈。” 两人出门走到一个僻静地街角。 谢尼达斯说:“马库托利斯,你想好了,劳里姆的矿工很多都活不过一年。你把那两个奴隶送去当矿工,虽然每天能挣一个奥波勒斯,但谁知道他们在矿上能活多久。你也许会蚀本,连他们得身价都赚不到。” 他是一个奴隶贩子,专职贩卖奴隶,同时也帮人租赁奴隶,收取报酬。为国营银矿劳里姆银矿购买、租赁奴隶是他新近争取到的一个大委托。马库托利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自己找上了门。 马库托利斯说:“我当然知道。但是他们的身契抵押在麦俄西斯那里,我现在无权买卖,只能多挣一个奥波勒斯是一个奥波勒斯了。” 谢尼达斯说:“以你欠款的数额,多挣这几个德拉克马也无济于事啊。” 马库托利斯苦笑着说:“那我能怎么办呢,谢尼达斯?安静地等着做奴隶吗?” 谢尼达斯说:“也许我能给你一点帮助。” 马库托利斯眼光闪烁地说:“你打算怎么帮助我?” 谢尼达斯说:“把你的儿子卖给我,我帮你还清债务。” 马库托利斯大吃一惊:“啊?”
第4章 卖子 马库托利斯震惊地说:“谢尼达斯,他可是我的独子!” 谢尼达斯说:“你想好了,你连本带息有390德拉克马的债务。你这么年轻,儿子以后还可以生。但一个人若是沦为奴隶,就生死都由别人做主啦。全家人都沦落为奴隶,和只有一个孩子沦为奴隶,总是后者好些吧?” 马库托利斯沉默了半晌,问:“塞雷布斯才五岁,你为什么愿意出这么高价钱?” 雅典此时奴隶的市价,根据年龄、性别、技艺、健康状况等不同,价格在20~60德拉克马之间浮动,有珍贵技艺或是特别美丽奴隶一般也不会超过150德拉克马。比如一名每年至少能给主人带来80德拉克马收入的制刀匠价格也不过是100~150德拉克马。谢尼达斯愿意为塞雷布斯付出近400德拉克马银币是非常惊人的。 谢尼达斯说:“我也不瞒你说,马库托利斯,你儿子长得实在漂亮!我想把他加工成阉人送给波斯一位贵人。那边的贵人喜欢都阉人,我要讨好的这位尤其喜欢五六岁的孩子。只要搭上他的线,我就要发啦!所以我才愿意出这个重价。在雅典没有第二个人会给你开这个价钱。” 谢尼达斯满脸挣扎之色。 谢尼达斯也不逼迫他,拍拍他肩膀,说:“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想通了,就去找我,我们立契约。不过你最好快些,冬季就快到了,我要趁着这最后几天好天气出海,归期不定。回来后也许已经在别的地方买到了满意的孩子,那时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谢尼达斯说完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应马库托利斯的要求带走了两个男奴。 马库托利斯挣扎了六天,没敢向贡吉拉吐露一个字。甚至连两个男奴被赁到哪儿了都没敢说。雅典人对待奴隶态度总体是比较温和的,除非有重大过错,很少有人会把奴隶送到银矿去送死。 但即便他不说,邻居有人认识谢尼达斯,男奴的去向还是渐渐被所有人都知道了,邻居们对新来这一家人都开始有些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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