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想多买几个奴隶,再起几眼炉子,扩大经营,只是卖面包的利润微薄,一时攒不到这些钱。他没有不动产做抵押,贷不到款,麦俄西斯的承诺可谓是及时雨。 麦俄西斯酒醒后他就急忙去找麦俄西斯兑现承诺,麦俄西斯倒也没有反悔,只是因为没有抵押,要求他付借款金额30%的高息,还规定了个较为紧迫的还款期限。 这些要求原本也算合理,如果不出意外,马库托利斯有把握到期前绝对能还清。可是就在他用贷款和所有积蓄买下房屋、建好炉子准备开张时,雅典发生了政变。卖房屋给马库托利斯的贵族被从雅典赶走了,财产都被充公拍卖。马库托利斯和这名贵族的房屋交易还不曾在城邦登记,不被承认,一家人被拍下这幢房子的贵族蛮横地光身赶了出来,差点流落街头。而麦俄西斯也立刻找上了门。 马库托利斯这才知道麦俄西斯当初和他订立的看似简单的契约还另有玄机。一文不名地流落街头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他们还有可能全家都沦为奴隶。 虽然决定了要逃跑,但不是马上就能走的。马库托利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几个应急的钱,付给麦俄西斯房租后已经不剩多少了,家里这么多张嘴都是每天要吃饭的,他们得想办法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和妻子商量了一会儿,马库托利斯决定上午市政广场旁边的集市开市后,他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做,另外有没有什么人要租用奴隶。 雅典有很多手工作坊,制陶、冶金、建筑、纺织、酿酒、榨油……有些作坊生意是季节性的,平时主人不愿意养很多闲人浪费口粮,只有在需要时才租用一些奴隶干活,付给报酬。现在面包作坊开不成了,马库托利斯想把平时帮助妻子贡吉拉带孩子的女家务奴隶梅加娜和两名男奴租出去,先多少得一些收入。 梅加娜不知从哪里找了个豁口的陶罐,从中庭的蓄水池里打来了一罐水。马库托利斯就着水罐洗了把脸,匆匆出门去了。出门前儿子塞雷布斯要求和他同行,被他不耐烦地拒绝了。 贡吉拉和塞雷布斯也用那水洗了脸,梅加娜与两个男奴用残水和不知哪里折来的几根树枝清理起房间。 这间房屋的前任租客不知是什么人,把房屋折腾的十分肮脏,即使光线黯淡也能看出墙壁上到处是深色的污迹,地面上杂物堆积,屋里甚至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梅加娜手脚麻利地专心清理着,两个男奴隶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扫,一边偷偷向中庭里瞄。 这幢宅子里的其他住户此时都起床了,男主人们陆续到中庭公用的、彻夜不熄的火炉边晨祷,用一些葡萄酒和面包片向家庭的守护女神赫斯提敬献,敬献完毕后女人们围着炉火开始做起早餐。而后各家分别占一个角落,在中庭里吃起早餐来。宅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马库托利斯一家人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了。两个男奴隶羡慕地看看外面正在吃饭的人,又偷偷瞟贡吉拉。 他们今天总不能早餐还不吃。 贡吉拉对他们目光得含义心知肚明,叮嘱梅加娜照看塞雷布斯,也出门去了。临走前塞雷布斯再次要求跟随,也被拒绝了。 两个男奴隶有些骚动,在她走后就扔下树枝不干活了,坐在门口向中庭里闲看。雅典人饮食本来就简单,这幢宅子里住的又都是穷人,早餐只不过是些麦粥、橄榄之类,他们却像八辈子没吃饭似得看得垂涎三尺。 吃过早餐后男人们都出门工作去了,女人们收拾了东西,各从屋里拎出羊毛篮子,聚在一起,有的用梳子梳羊毛;有的把梳好的干净蓬松得羊毛均匀地铺在地上,打成幼儿手腕粗细的长卷,边干活边说笑。她们的孩子们就在旁边玩耍。 雅典男女之防很严厉,在男主人们离开前,梅加娜就把两个男奴隶喝斥进了屋里,拘束着不让他们再出去。 梅加娜是贡吉拉生塞雷布斯时马库托利斯买来的,深得贡吉拉信任,两个男奴被买来没多长时间,不敢违拗她的话。她自己站在门口望着妇女们的羊毛篮子若有所思。 在她身边,塞雷布斯也睁大眼睛望着那些妇女劳动,仿佛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贡吉拉去了半日才回来,回来时别外衣的银别针不见了,拎着一个新罐子,罐子里盛了半罐橄榄,几小块面包。经过中庭时看到妇女们都在劳动,她慢下了脚步。梅加娜迎上前去,贡吉拉把罐子交给她,让她带回去分配,自己去和邻居们打招呼。 贡吉拉把罐子拎回屋里,先拿出两个橄榄一小块面包递给小主人塞雷布斯,又为男女主人各留出一份食物,剩下的才和两个男奴隶分食。两个男奴捧着食物狼吞虎咽,她也快速地吃着自己那份,边吃边拿起新罐子,对塞雷布斯说:“塞雷布斯,我去打水,你要一起去么?今天没有葡萄酒,只能喝水。” 希腊人认为喝水有害健康,通常是不喝水的,只饮用掺水葡萄酒,包括儿童也是如此。特别穷喝不起葡萄酒的人甚至饮用榨葡萄酒的残渣冲的水都不会直接喝水。只是他们现今困窘到连葡萄酒渣都没有。 塞雷布斯拿着一个橄榄站起来说:“我也去。” 梅加娜带着他到蓄水池边,洗干净陶罐,打了一点水递给他,示意他先喝。 塞雷布斯看看蓄水池上漂浮着的树叶和灰尘,以及池底的淤泥,说:“可以先把水烧开吗?” 梅加娜说:“我知道你喜欢喝滚烫的水,你这个古怪的孩子。但是贡吉拉没有买柴火,公共火炉我们不知道能不能用,你等我去问问。” 贡吉拉此时已经和邻居们搭上了话,正帮一个扎着蓝色发带的妇人挑拣羊毛里的草叶等杂物。她走到贡吉拉身边,在她耳朵旁说了几句话。贡吉拉向儿子这边望了望,塞雷布斯听见她问那些妇女们:“咱们这炉子是怎么用的呢?” 那妇人告诉她各自用时各自出柴火,另外还要均摊一些干柴保持火炉整天都不熄灭。 贡吉拉犹豫了下,拿出一个奥波勒斯,让梅加娜去买干柴。 一个用橄榄油和木炭屑调的眼影膏画了眉毛和眼线的妇女看到站在蓄水池边的塞雷布斯,问道:“那个是你的儿子?” 贡吉拉说:“是的。”把塞雷布斯喊过去和众人打招呼。 众妇女纷纷惊叹:“好漂亮的孩子!” 五岁半的雷布斯确实是个少见的漂亮孩子。虽然小孩子幼年看起来多半都很可爱,但他格外出众。柔软乌黑的头发、挺直的鼻梁、玫瑰色的双唇、森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像密林间宁静的湖泊,神秘幽深,转动间又灿若星辰。他手脚修长,举止间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文雅,站在那里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名门贵族之后,而不会相信只是小面包商之子。 她们的孩子也都好奇地看着塞雷布斯,有些想上前打招呼,又有点不敢。孩子们明显能感觉出,这个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种与他们不同的气质,让他们不敢太随意。 贡吉拉让塞雷布斯去和其他的孩子玩耍,塞雷布斯有点不情愿,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朝两个年纪大些的、蹲着弹石子的孩子走去,说:“你们好,我叫塞雷布斯,能和你们一起玩吗?”两个孩子 地站起来,说:“当然可以。我叫盖乌斯,他叫索福尼斯科斯,你也喜欢玩弹石子吗?” 孩子们在那边交际,这边妇女们还赞叹不已地称赞着塞雷布斯的相貌,对贡吉拉十分羡慕:“有这么漂亮的孩子,过几年你就该享福啦!” 贡吉拉的表情有点不以为然,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话题扯开,问道:“这么多上品的羊毛,你们这是要做希玛纯吗?” 希玛纯是希腊人穿在外面的披风,播种节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确实到该做厚外套的时间了。但贡吉拉虽然这样问,却并不相信这些妇女是为自己家人做的。一件羊毛希玛纯价值不菲,抵得上收入极高的贵族妇女贴身女仆一整个月的工资,住在这里的住户显然是穿不起的。 果然一个妇女回答说:“不是,这是要卖的。左近有商人收羊毛线,我们去他那里领羊毛,回来梳好纺成线,一篮子两个奥波勒斯的报酬。” 另一个妇女好心地建议:“你要是有空闲,不妨也去她那里领一些羊毛。这活轻的很,手脚快一些报酬也不少呢。” 贡吉拉和她们说了半天话,就是想问这个。闻言说:“我也能吗,在哪里领呢?” 正好一个胖胖的妇人把最后一个羊毛条卷好,像云朵一样堆满了一篮子。她拎起篮子说:“我正要把这些线团送去过秤,再领些羊毛回来。你要也想做这个,就跟我一起去吧!” 贡吉拉高兴地答应了。 塞雷布斯丢下石子快步走过来,说:“母亲,我想和你一起去。” 贡吉拉蹙眉看着他。 儿子自来非常懂事,从不粘人,但今天早上她和丈夫两人出去时却都试图跟随。想到他可能是被昨天的事吓坏了,有点心软,这次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第3章 奴隶贩子 去羊毛商人那里的路上,贡吉拉向胖妇人打听大致多久能梳一篮子羊毛。胖妇人爽朗地说:“这也没准。梳毛、打羊毛条是细致活。这一篮子大致二三十明那,我一天能梳好,手脚慢的话得两三天。” 两人边走边说话,塞雷布斯安静地跟在她们身边,听着她们交谈。 毛线商人的所在确实不远,走过两个街口就到了。收毛线的地方是一处普通的民宅,门口摆着秤,中庭里堆着小山似的已经洗干净,但尚未梳理的雪白羊毛。不停有妇女在这所宅子里穿梭,她们挎着一篮子梳好的羊毛、羊毛条、或者是纺好的线团来,然后再拎一篮子羊毛走。 收线团的商人是个脸颊被海风吹的通红的大胡子。胖妇人把篮子交给他,他检验羊毛条的质量,又干净又蓬松。把羊毛条倒入天平上称了称,然后笑眯眯地说:“二十八明那,算你三十明那吧。两奥波勒斯四查柯。今天拿羊毛吗?”交给她一个两奥波勒斯的银币,四个铜币。 胖妇人接过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拍了拍,心情极好,也笑眯眯地说:“当然。” 四个查柯就是半个奥波勒斯,今天这一篮子羊毛多赚四分之一,她心情当然好。 商人又满满给她装了一篮子羊毛。她指着贡吉拉说:“这是我们新来的邻居,也想在你这里领些羊毛回去梳。” 商人打量了一番贡吉拉,只见她二十七八岁年纪,黑发用亚麻布裹得严严实实,整整齐齐盘在脑后,不露出一点碎发。身上的希顿是爱奥尼亚式的——即一大块长方形的布料,短的边对折,把身体包裹在对折中间,在肩膀的位置从后提起两个布角,用别针或者细带固定起来,多余的布料在手臂上扎出袖子,腰间再系一条腰带。这种样式多受中年妇女喜欢,不如会在行动间隐约露出胴体的多利亚式在年轻女性间流行,但更便于劳作。她的希顿料子普通,但是洗的干干净净,袖子扎的紧紧的,没有为了好看留出美丽的褶皱,一看就是为了便于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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