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要去哪里?” “我们要离开好一会,你们这几位大将军,个个都是他的命根子”,思勤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说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保重。柳叶眉和黑鬼,我将他们二人交付于你,遇上什么麻烦,尽可以去找他们。这是我们的联络方式”,他将自己的玉牌递给他。 思勤甩袖子出门,徒留冯铮捏着一摞信发怔。 思勤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找卢贞,卢贞没有那么深的心机,也不会如此害赵无垠。他待在金陵这么久,官场上哪些人走的亲近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思勤径直落到了叶子堔的府里,例如之前在西部地区一样。早知道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把他杀得寸骨不留。 他近乎悠闲的踱步到叶子堔的房间,先从书房穿过,在书桌一旁看到了那一盆被摧残过的玉兰草,胸中瞬间怒火燃烧到几乎失去理智——他想把叶子堔凌迟。但又觉得那太便宜他了! 抬手掀开门帘,床上躺着熟睡的人,思勤一只手从后背抬起、托着,脸色近乎冷肃。叶子堔此时感应般的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尤其月光打在脸上显得近乎诡异,他几乎克制不住吼叫出声。但是,他已经吼不出来了。 “你……你……”叶子堔哑着嗓子说。 “你什么?不会真以为我死了吧。” 听他说话的声音,叶子堔后背汗毛已经竖起来了,不自主的缩到墙角。 “我是来给你回礼的。” 这声音近乎鬼魅。 思勤将一直抬着的手,缓缓送到他的眼前。叶子堔这才看清,那上面趴着两只黑色的甲虫,生的光滑,坚硬的壳反着月光,一只体格偏宽,一只略微窄小些,像是雌雄一对。触须却生的意外的短促,看起来与身体极不相配。 看那两只虫子的嘴大张大和,几乎有他的指头粗,颤动的触须出了虚影,叶子堔已经顾不上恶心,因为他知道这次思勤来必定是要毒死自己。心里一怕,眼睛不禁红了,及至反着水光。 “我不介意你临死前哭一个给我听听。”思勤宽宏大量的说。 话罢叶子堔的眼泪果真流了下来,但他绷紧了嘴唇,并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哽着喉头不说话。心里却不断责怪自己,生死间走过多少次了,却仍然怕死怕到失了风度。 思勤见他没反应,对他没了兴趣,看着手心的两只黑虫,“想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显得极有耐心,两只黑虫明白他心意似的,爬上他的指尖,思勤将两只虫子捏起来,眼珠不错的盯着,“合欢蛊。你不懂蛊毒我解释给你听”。 抬眼却见叶子堔仍闭着眼,心下一怒,掌风在他眼皮上一扫,叶子堔的眼就再也闭不上了,只能眼睁睁的被迫看着那两只虫子。 “我不杀你,别怕,死有什么好怕的,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不让我跟着解脱,我不死,你还想死?你不配! “我让他们两个好好陪着你作个伴,如果你不听话了,或者是哪一天我心情不好看你不顺眼了,我就命这两只寄生虫,啃噬你的皮肉,以你为基,在你身上生一窝小崽子出来。 “想想那个画面,啧啧啧,你亲眼看到一群群的虫子在你皮下游动,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及至把你一点点掏空。若等你死了隔开你的皮肉……”思勤笑道,“那场面绝对蔚为壮观。放心,它活的比人长,绝对能死在你后面。奉劝一句,不要企图弄死它,它脾气可不太好,尤其那只母的。” “疯子……疯子!你是个疯子。” 思勤一挡他企图攻击的手顺手点了他的穴,然后叶子堔亲眼看见,那一雌一雄两只甲壳虫子,相继从他手心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他能看见自己的皮下鼓出一块在游动,游向躯体深处,也能感觉到那撕心裂肺皮肉被破开的疼痛,但却无论如何无法阻挡,甚至连眼皮都动不了。 “说实话,我对你的敌意,差一点就被你给欺瞒过去了。你最好老实一点,等我回来好好陪你玩玩儿,你不是喜欢玩儿吗?” 那人出去了,开门声几尽于无。叶子堔仍坐在床头,维持着手往前抓的姿势,额上冷汗频频,落进了眼睛里,但他的眼睛却怎么都闭不上。 有些人就是天生相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等思勤回王府的时候,赵无垠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赵无垠一见他,本想说:原想多带点东西,但是大包小包实在像逃难似的,他便把东西都归于原位了,闹了个笑话。只带了几瓶药和一包银子。然而手刚抬起来,便意识到喉咙发不出声音,也就不再费功夫了——他还不适应当一个哑巴。 思勤走进,面无血色的拆开包袱,将药瓶挨个放下,将他的玉牌给他挂在腰上,“这东西比银子值钱,只要是自己人看到桃花坞三个字就会慷慨解囊的。那药已经不必再吃了,你以后不会再毒发了。” 赵无垠心里一颤,更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佯作没事人似的,拽了拽他的胳膊:我们走吧。 “稍等”,思勤说。给他装了几件里衣,又给二人围好斗篷,这才说,“走吧,再不走天就亮了。” 赵无垠往他怀里一靠,抱紧他。门开门合,瓦片轻响,天上多了一个影子,张着翅膀慢慢滑进了云层。 # 陆
第83章 风鸢落在大梁最西部的一片密林里,思勤借着树林的掩映落了下去,“再往西走两里地,出了树林就是梁燕边境,那里有一个驿站,我们去那儿歇息一会,顺便制备马匹入境。再继续往西飞的话会被燕军发现的。” 赵无垠点头,思勤接过他身上的包袱,两人并行往西走。 因为燕国与大梁素无往来,驿站就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几个行脚商落座。两国中间又有两座大山隔着,只有一道入关的门,需要在山里绕个大半天才能出去,而且路还非常难走,因为从未有人修葺保养。 这是赵无垠第一次来到这里,感觉比北疆要贫瘠冷清的多。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刚从高空中下来,身上还有未去的寒气,路过一非常难走的地方时,思勤下意识的转身去握他的手,发现赵无垠的手冰冷异常,其实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不在驿站歇息一晚?” 赵无垠摇摇头。在他手心写到:还有多久。 “入了关,如果片刻不歇的话要走个两天,然后是一小片沙漠,还要翻过两座山,过一道天险,赶水路两天才能到桃花坞。” 赵无垠失笑,还真不是个好找的地方。 :好像没有买马的必要。 “买一匹,否则沙漠不好过。” 也是,于是他点点头。 在驿站里要了两杯茶水,二人歇脚片刻,只听思勤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有什么事,都是下面的人跑腿过来,偶尔会听他们提起几句。对了,想起一件事。” 赵无垠手指蘸水在桌上写到:什么事。 “杀人放火的事”,思勤说。 赵无垠皱眉拍了一下他的小臂。思勤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忧,有点疯,有点失控,他不知道自己闭上眼之后,这个人会做出什么来。 思勤向店家要来纸笔,写了几行小字,两指一捏吹了个哨子,片刻钟后,赵无垠就听见了鹰啼。 鹰儿站在窗棂上扑闪了几下翅膀,扫起一层灰尘。思勤将信绑在它腿上,“传给陈峰”。 西部边境是陈峰的地盘,赵无垠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问他: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之前将葛永清留给陈峰看管,本想把葛淞引过去也好抓人,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看到天脊山突然想起了这事,既然雪里红是从他手里传出去的,这个作恶的源头我自然不能留着。包括那个老头,如果找到葛淞我得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把雪里红带进大梁。” 赵无垠有点听不下去了,他之所以要跟他出来,就是希望能把思勤稳下来,他这么个疯劲儿,真要作恶起来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到时候弄不好会反噬到自己。但是仔细一想,心里又疼的厉害。 他记得思勤以前的宽恕和温柔,承受着诛母族的恨意潜伏到蒙古,为燕国国主、为仇人卖命。两面三刀的环境,并没有将他滋生的丑陋可怖,相反,他一边应付着蒙古和燕国,一边偷偷给他通风送信,算计着每个国家的出兵动向,维护着三国之间颤巍巍的和平。 赵无垠记得他在战场上不忍伤人性命,记得他杀人时的痛苦和万般无奈。尽管思勤说,他只是杀的人太多了,心里有愧。 他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又承受过多少的苦处,可想而知,艰难的环境锻造的他温柔、平和如水的性子,就这么被自己给搅浑了…… 也许,自己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扛不住了;也许,沉睡的老虎终于彻底怒了,激发出了他暴虐的性子。但也许,自己如同他经历过的其他苦难,被渐渐消磨在时光深处,成为他深沉个性的一部分。谁说的准呢? 那日他们闲聊,没想到如今看来却是一语成谶,两人真是一段孽缘。 也许本不该相遇。 翻山越岭,赵无垠走得很慢。看过太多人临死前的不甘,他累积出了经验:急也没用。人之将死,急也没用。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舍,也没那个时间去享受了。如今多看一眼这世间,都是赚了。 思勤走在他前面,拉长着脸等着他,赵无垠突然就不想走了。为什么在最后的日子里两个人突然闹起脾气来?赵无垠想不通。他停下步子,看着前面的人。 思勤的脸色很难看,良久才倒回来问他:“怎么了?天黑之前出不去山,今晚就只能露宿在这里了。” 语气倒是很和善,但说不出哪些东西让两人之间弥漫起了硝烟。也许沉重的气氛本就太容易点燃战火。赵无垠加快步子往前走着,没有了观赏风景的心情——他没来过大燕,其实很想看看他的家乡,包括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是新奇的。 没有了思勤领路,他只能胡乱的走,思勤心不在焉在后面跟着。两个人一路别扭着,天黑之前果然没出去,而且还走错了路。急不急的不还是要露宿深山? 思勤突然抓着他的胳膊领他转去了另一个方向,比方才的地方要开阔平坦些,附近还有溪流,“今晚先在这儿呆一晚吧,山里雾多,雾气马上就要起来了,到时候不知道要转到哪里去。” 赵无垠就地坐了下去,思勤转身没入密林寻找干柴。他刚走不久,山雾果然漫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形因素,这里的雾很淡,在他头顶上方轻轻飘着。转身去看他之前停留的地方,不过片刻,已经被浓雾盖得什么都看不清了。这让赵无垠几乎有种错觉,好像他们被山雾隔开了一小片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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