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人,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那么爱哭呢?" 余瀞的外祖父秦中桓见着自己妻子偷偷抹泪,知晓她定是想起了瀞儿的母亲,为了不让在场的人也都不自觉地陷入悲情伤怀中,于是他才调侃说笑,缓和气氛。 "一把年纪怎么就不能哭了?我说人老了还会打人你信不信?" 柳晏梢瞪了秦中桓一眼,不理会他,拉着她宝贝孙儿去吃饭了。 这时只有姨父与自己的岳丈互看了一眼,那了然一切的眼神,尽在不言中。 午膳结束的时候,余瀞跟几位长辈报告晚些时候还要入宫当值,要过几日再回来,只见外祖母不知怎地推了推外祖父的手臂,似乎是要让他带头开口说些什么。 其实余瀞大概也能猜到长辈们想关心无非就是那几件事,如今他也算立业,却仍未成家,一般以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早已经妻妾通房不知何几,以往他忙于公务,再加上贴身伺候皇上,实话说他也没考虑过这件事,不过如今就是长辈们不催,他也有话想与他们说。 "瀞儿阿!外祖父听我那老朋友说,皇上十分看重你?" 斟酌了字句,余瀞的外祖父也不知要怎么问起,他们的确是从方若庸那边听来了一些事,也在外头听见了一些传闻,藉此机会,他们也想听听余瀞究竟是怎么想的。 余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扑通跪在几个长辈面前。 这一跪,长辈们心都匡当的沉了下,知道方若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外祖父,皇上是真心待孙儿好,孙儿也是真心爱慕皇上,将来就算是与皇上没有结果,孙儿也不会娶妻生子。" "罢了。"外祖父轻叹了口气。"你既已想清楚,我们做长辈的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姻缘之事他活到这个岁数好好坏坏都看了不少,他自己的亲闺女,也困于姻缘,殁于红尘,所以这事只要瀞儿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几个老人也不插手干涉。 "瀞儿,你起来。" 外祖母将余瀞牵了起来,将他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 "我们家都是出些死心眼的,一旦认了就死活不让,外祖母不是要阻止你和皇上的事,只是知道前路凶险,关心你,心疼你而已。" "真不行就辞了官,回来还有你姨父养你呢!"姨母也上前去摸摸他的头。 余瀞的姨父在一旁虽没有说话,但始终微笑着看他。 实话说他们早在余瀞回来之前想好要怎么做了,如果余瀞真的与皇上有那层关系,那作为他的家人,怎能在自家的孩子面对多方压力疲于奔命时又雪上加霜呢? "脸擦擦,收拾收拾,待会儿不是还要进宫吗?要是让皇上看到你这副样子,指不定还觉得我们欺负你了呢?"外祖母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对他露出慈爱的笑容。 "皇上不会这样想。"余瀞被外祖母给逗笑了。 "谢谢外祖母。" 抱了抱如今已经矮了他好几个头的外祖母,余瀞望着他的家人们,心中的感谢溢于言表。 --- 从城郊到京中的这段路上,每家每户都在门口点了灯,这是大齐境内的传统,年三十点灯,为返家的归人照亮前路,为离家的旅人开启明灯,为逝去的故人引魂指路,为孤身只影的人,捎去了温暖。 民间尚是如此,宫中更是每个殿阁都挂上了灯,布置的金光灿灿,灯火通明。 "陛下,执礼司问,是否可以点燃烟花了?" 每年年三十晚上,皇宫宴请皇室成员与入京的使臣后便会开始施放烟花,商玨在宴会上喝了两杯酒后佯装身体不适,先回长明宫歇息,让执礼司在宴会的尾声,再来请旨施放烟花。 "放吧。" 商玨下令后,于宽德便让来请旨的宫人麻溜的去让执礼司放烟火,他则跟在商玨身后,问着: "陛下,您方才在宴会上什么都没吃,奴才让小厨房给您备了几道应景的年菜,您要不要尝尝。" "不必了。" 应景?能多应景?他独自一人能应什么景? 看着走入寝殿那孤独的身影,于宽德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哪还有吃过一顿像样的团圆饭呢? 『孤身一人,何来团圆?』这是每年皇上总会说的一句话,那其中的哀戚,非切身经历,不知其痛。 商玨进到寝殿内慢慢地走向床榻,默默的坐了许久才从枕边捞出一个棉衣娃娃,这便是余瀞送给他的那个,从余瀞的住处带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将娃娃放在床上,想余瀞时,便抓来捏两下,掐两下,也就仅此而已。 "你这丑娃娃,真没有朕的阿瀞一星半点好看。" 商玨弹了娃娃的额头一记,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唉哟!"仿佛娃娃是活的,自己发出了声音。 听见那句撒娇似的叫声,商玨立刻将娃娃扔在床上快步地走出寝殿,一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人就站在眼前,伸出手拉住他就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怎么来了?不是回外祖父家了吗?" 前几日余瀞就向商玨说了年三十要回外祖父家陪长辈们吃团圆饭。理应在城郊的人,怎么这时间会出现在宫中呢? "臣想来陪陛下吃团圆饭,可以吗?" 余瀞将手贴在商玨的脸颊,温柔的笑望着他。 "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 商玨流连在余瀞温柔似水的目光中,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他。 ------ 漫天灿烂绽放的烟花此起彼落,一朵一朵在夜空中炸开,将浓重的夜色点缀的奼紫嫣红如百花争妍,美不胜收。 朝贺的使臣与皇族宗室成员皆被安排在特意搭建的看台上观赏这一年一次的盛宴,商玨因身体不适未能出席,他的位子便空着。 两旁的座位一边坐着的是梁太后,另一边则是舒太妃,这两位也是经年不见的,非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嫌隙,而是舒太妃诞下公主后身子一直不见好,听从高人的指点,许是她今生带业而来,冤欠缠身,需要静心修持,将所行功德回向,于是从那时起她便开始深入简出,虔心吃斋念佛。也因如此,梁太后觉得她就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僧尼,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而她也不过就是生了个公主,年前刚及笄,就待年后让皇上给指个婚外嫁,这宫里多余的人就又少一个。 "许久不见,舒妹妹的气色越发好了。" 在场的使臣和宗室成员众多,梁太后最是会在人前做样子,摆出一副亲切和睦的样貌让人品评,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姐姐。"舒太妃闻言对着梁太后微微一笑。"姐姐今日才是一如既往的光彩夺目,尤其是戴上了皇上送您的这条红月,更显得雍容华贵,很衬您。" 早些时候在宴会上,西祁的使者亲自进献红月给商玨,商玨就在封赏西祁的使者之后,在宴会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红月送给了梁太后,以表示孝心。 听了舒太妃的话,梁太后面上虽笑着,内心却是想起了那些过往之事,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不平与忿恨。 红月是商玨那小皇帝送她的吗?不是。 红月本来就是属她的,只是兜兜转转,现在才到了她手中而已。 "太后娘娘。" 梁太后的贴身宫女芩襄突然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话。待芩襄报告完,梁太后笑了。 商玨啊商玨,本宫这是掐住了你的肋骨还是你的命呢? "芩襄,传本宫的意思,之前交代的事,可以办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12章 = 于宽德看着商玨孤独一人走入寝殿的背影,叹了口气。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几日皇上面上虽不曾表达出思绪,但饭量却不及往常的一半,只有余大人来陪他的时候才会多用了些。 今日更是从晨起的早膳开始就几乎是半分不动,连余大人交代每日定要喝的补汤,也只喝了几口就搁下,足见他心底的难受。 除夕夜,应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但对身为皇帝的商玨来说,却是一年之中最孤单的一天,茕茕绝立,形影相吊。 走出了长明宫,于宽德发现余瀞不知已经在外头站了多久,想必也听见了刚刚皇上与他说的话。 "大人,陛下正难受着呢,您来了正好陪陪陛下,他这都一日没吃东西了。" "一整日都没用膳吗?"余瀞忧心地问。 "也不仅仅是今日,前几日有您陪着陛下还多少用了些,您忙着的时候,陛下也是镇日将自己关在内书房处理公务,连觉都睡的少。" 于宽德借着机会将这些事都说与余瀞听,就是希望余瀞有空多劝劝皇上,龙体的康健与否是国土山河稳定的根基,也是强国之本呀!如此重中之重,是绝不可有任何轻忽怠慢的阿! 余瀞听的心疼,眼神不住地往殿内望。 "下官都知道了,劳烦公公将小厨房准备好的年菜送过来,下官会陪陛下吃。" "那真是太好了!有大人陪着皇上吃年夜饭,皇上定然开心极了。" 于宽德原本揪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赶紧让人去将备好的膳食送来,他则到后边的酒窖里挑了一壶去年新酿的梨花酒,新酿的梨花酒入喉清香,尾韵甘甜,不浓亦不烈,特别适合今日这样小酌怡情的好日子。另外也端了一瓶屠苏酒,这屠苏酒可是过年时必备的饮品,人人都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主要是讨个新年吉利的好兆头,驱邪辟疫。 进到长明宫后,余瀞顺手将门关上,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到商玨的寝殿外,隔着翠玉珠帘静静地盯着独自待在寝殿内陷入沉思的商玨,这三年来商玨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出这副模样,余瀞真想此刻就上前去抱抱他为他抚去脸上那抹哀伤。 只见商玨坐了一阵后,从枕边摸出了他那日送给他的棉衣娃娃,听着商玨嫌弃娃娃长得丑,还用手指弹娃娃额头,他见着商玨这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笑了,脚不自觉地往旁边一绊,发出了细微的叫声。 商玨耳尖的听见了这细微叫声,丢下娃娃后马上从寝殿走了出来,以手划开珠帘后一见到他,那脸上瞬间流露的温柔笑意,余瀞大概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膳食很快地就将桌面给盖的见不着底,余瀞举箸下筷,挟了块松鼠桂鱼放到商玨碗里,巡了片刻,又给他放了个白胖的元宝饺子,而商玨只是静静地盯着余瀞不断为他布菜,嘴边的笑意始终未散。 "陛下再吃点这个。"余瀞还想着再帮商玨多挟点菜,才刚又举起白玉镶银筷子,手便让商玨给按下了。 "别忙了,你光往朕这儿挟菜,自己都没动半分。" 商玨也给余瀞装了碗翡翠银鱼羹,拿起汤匙舀了半匙,送到余瀞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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