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冰阳伸出手揽在他肩头,把他从太阳光底下往阴影里拉了拉,朗声道:“我自然是觉得你能赢的,如今天下,能有几个人是你对手。恐怕也只有些不常在江湖上走动,看不上我们这点小花样的江湖前辈,这些人是不会来这里找麻烦的。” 李眠枫仍闭着眼睛,在无人察觉的时刻微蹙了眉头,仍是懒洋洋地开口:“那若是这些人真来了呢?” “那你就不要去了,”辜冰阳毫不犹豫地说:“总之谁也赢不了,无非是做做样子上去挨打,我上去便是了。” 李眠枫被他逗得笑了:“挨打便叫你去,出风头的事情却交给我,哪有你这样做掌门的道理。” 辜冰阳却道:“这有什么奇怪,若是反过来叫你去挨打,又哪有我这样做师兄的道理。师弟都照顾不好,如何当得好掌门啊。” 辜冰阳的大弟子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说这俩人往常从不整这些虚的飘的没用的,今年怎么突然就众人面前演起兄弟情深来了? 真叫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眠枫却将身子往下探去,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来了,第一个人。” 二十四声金钟敲响后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人跳上擂台了! 李眠枫坐得远些,看得清台上比武时的武功身手,却看不真切人的面孔神情。只见得是一个清瘦的男人,头发在脑后高高束起,迎风飞扬,像是年纪不大的样子,同他印象中的少年有七分相似。 却听得那人运功开口,声音回荡开来:“小和山掌门首徒张元平在此问候四方英雄。” 李眠枫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失落来——回到正天府许久,至今未有人报着他的名号找上门来,那天在赌坊中遇到的自称名叫沈祁的少年人,如今到底有没有得到参与比武的资格,又为何不到正天府来找他呢? 擂台上,张元平的应战者已经到了。
第67章 首胜 怎么,惦记你那位少年了? 比武擂台上,迎面对上张元平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生得败柳一般枯瘦,却背一根手腕粗的长棍。 和张口就报出师门的张元平不同,他正是从沈祁不远处跳上擂台的。话不多说,微微抱拳,随机抽出一棍。 他大概是没什么好说的,会坐在沈祁身边的人,即便是说出师门来,恐怕也无人识的。 看台之上的李眠枫却忍不住瞥一眼坐在对岸的小和山掌门,饶有兴趣地向下方望去。 无门无派,不知深浅——初次交手,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虽然说武林大会讲究个点到为止以武会友,如果真有手段过分阴狠毒辣伤人性命的,在场的一众高手中必定会有人出手,但若是初出茅庐锐气正盛时就被人挫了风头,张元平不仅自己要丢脸,小和山也同样要跟着面上无光。 人群中自然也有人想到了这一茬,沈祁听到自己身边坐着的一个壮汉“啧”了一声,暗自嘟囔道:“小和山今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也不怕丢人现眼。” 作为掌门首徒,张元平自然不会是自作主张要去开这首战,必定是门派长辈授意之下的做法。 沈祁在客栈混了四天,虽然武林中的名人还是一个也认不得,但却也对如今武林的形式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太多的也记不住,但简而言之,小和山虽然也名列五大门派,却是这五个门派中最不起眼的一派。 说得再难听点,江湖上很多人都把他们当成是凑数的。武林大会每五年一届,他们已经有足足二十年,别说前三甲,就算是前五都没人,四届都要让出一个席位给正天府多占一名,堪称丢脸至极。 上届掌门直接放弃了挣扎,选在大会临结束的最后一日,李眠枫已经连挑五员在擂台上独自晃荡了一整天,才在傍天黑时上去假模假式的和他过了十几招,而后干脆利落地落败了。 夕阳如血,红不过正天府高悬的大旗,而掌门的背影隐没在橙红一片中,显得无比沧桑。 壮汉的回忆还没结束,枯瘦的中年人套招三个回合,猛然拔起,凌空向张元平劈去。 这一棍子要是劈着了脑袋,恐怕能直接敲碎天灵盖,神仙也难救。在场中有几位前辈高手,早已暗地里提气,只等万一张元平避之不及,可以赶得及出手捞他一把。 主要是防止武林大会开始一炷香就弄得满地脑浆子,顺便还能展示一下自己高超的武艺和过人的善心。 救人这事,就如同饭馆里结账,也得靠抢。 李眠枫却仍软绵绵摊在椅子上,呷一口并不怎么好喝的苦丁茶,一双眼睛不看台上的张元平,却不动声色地落在小和山掌门张久山的身上。 他看到了对方脸上一丝没有被掩饰完好的笑意。 与此同时,努力绕过壮汉硕大的脑袋看清楚擂台上战局的沈祁不由自主地默念:“打不中。” 他还太年轻,有一门功夫叫做掩饰自己,他显然还没有学得会。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枯瘦男人的棍子已经挨到了张元平的头顶。电光火石之间,张元平不退不避,反倒迎着那棍子前进了一步,抬掌相抗,竟生生托住了那一棍。 枯瘦男子全力一击未能得手,自己也吃了一惊,锐气已去七分,忙不迭急急后撤。张元平却瞬间变掌为爪,钳住了他的棍子,向自己身后一拽,再借对方后撤之力向前一松,中年男子被自己的内劲反冲,蹭蹭蹭倒退了七步。 七步,不远不近,刚好两脚跨出擂台的红圈一步。 里子面子全给张元平一个人占圆了。 小和山以掌法闻名,这位首徒年纪不大,却当真是得到了他师父张久山的真传,甚至隐隐有推陈出新之意。虽然无法与前代长辈一较高下,但在青年一代中已经堪称翘楚。 中年男人背棍抱拳,维持住了自己最后的体面,从从容容从擂台上退下了,就立刻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被一个半大小子一招击败,到底还是有些丢不起这个人。 张元平这一战,立刻将整个会场的气氛都点燃了。一时之间,许多青年小辈都有些按捺不住,马上就有不止一个人从人群中站起来。 第二个来打擂的同样是一位世家子弟,奈何自报家门的气势很足,功夫却还不如刚刚那位输得出其不意的中年男人,三五招之下就被直接挑落擂台,灰溜溜地在长辈的责骂声中坐下了。 张元平则愈战愈勇,自那以后,竟然又短时间内一连击败了三个对手,有同样初出茅庐的青年之辈,却也有一位小有名气的江湖前辈败在他手下。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李眠枫在看台上看了一阵,竟也跟着有点热血沸腾似的,低低地赞叹了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 想想还有那么一点怀念,十年前,还称得上是少年的他也是这么在武林大会上出风头的。 他这句话声音很低,挨在他身侧的辜冰阳却听得真切,笑道:“怎么,惦记你那位少年了?” 他说的自然是他们二人在赌坊里遇见的沈祁。 李眠枫听罢却收敛了笑容:“惦记什么,谁知道他来没来呢。” 等得武林大会开赛了也不见来递个话,该不会是英雄帖叫人抢去了,不好意思冒头了吧? 辜冰阳逗他:“你真的这么上心,不如现在就上去,说不定人家见了你,就提着刀上来报仇了呢。” 李眠枫心说我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上去又有什么用。再说他上去便打着不会输的准备,现在才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现在上去,岂不是少说也要在上面守五天,想想都要累死。 嘴上却道:“这孩子不错。” 辜冰阳乍一听还以为他说得是赌坊里的沈祁,顺着李眠枫的眼神,才看到他仍在打量着擂台上的张元平。 顿时半开玩笑半嘲讽的说到:“张久山这些年也不知道都花了什么心思,净琢磨这些花招了,难怪武功练得不怎么样。” 李眠枫却道:“他确实把徒弟教得不错。” 辜冰阳瞪圆了眼睛:“哥儿,”他自小跟李眠枫前后脚拜入师门一同长大,儿时常按照自己南方的称呼这般唤李眠枫,如今当上了掌门也常常忘了改口。 “你不会是真不知道我说什么?他那徒弟有点功夫,可真要动起手来,哪里是剩下四个门派的对手。所以他才故意叫那小徒弟头一个上场,为得就是趁高手都还自矜身份的时候去出一出风头,将来即便落败了,也好推脱是轮番接战后力竭,可给他们小和山留了个好名声。” 李眠枫“啊”的一声,一时哑然。他本在心中夸赞张元平少年热血心性,勇往无前,忽然被辜冰阳道破了其中的算计,顿感无趣。 而人群中,沈祁一口将杯中冷却的残茶饮尽,隐隐有些坐不住了。
第68章 暂休 一张陌生的脸,一股熟悉的香味。 鸡翅木的小太师椅虽然坐起来很舒服,但在武林大会之上,没有什么是比站在擂台上,而且能一直站在擂台上更舒服的事情了。 沈祁看张元平看得有些热血沸腾,说来有些好笑,他今年年方十九,未及弱冠,习武已经有足足十五个年头,可真真交过手的人,居然只有沈季明一个人。 这也没辙,谁让山里除了他俩也真的没人,而沈季明又从来不愿意下山。幸亏大侠也不能自己变出米面衣服,这才每个月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带着他到附近的城镇里去采买一番,这才不至于叫沈祁彻底长成个与世隔绝的野人。 沈祁不知道,他的师父是这世界上罕有敌手的世外高人。仅仅是练功,同沈季明一人交手已经足够。但下山至今,沈祁能够看出凭他的武功,足以对抗他所遇见的大部分人,只有很少数令他看不出深浅的高手。 自称李眠枫的神秘男人算一个,但擂台上的张元平绝对不是。 同时,沈祁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论武功,张元平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就比武而言,张元平有一件事是如今的他所远远不及的,那就是同众人交手的经验。 这正是沈祁急不可耐想要获得的—— 他甚至已经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准备一跃至擂台之上。 钟声就在这一刻响起来了。 立刻有个穿着正天府纹样衣服的青年提着个锣走上台哐哐哐哐敲了一大圈:“小和山张元平连战五人,擂台暂休三炷香。” 然后,沈祁就眼睁睁看着张元平和那青年一同离开了擂台,原本各个正襟危坐等着看比武的人忽然一下子站起来开始各自走动,沈祁身边顿时呜呜泱泱乱成了一片。 他愣在那里眨眨眼睛,很茫然。 坐在他身旁那个刚刚嘴一直很欠的中年大汉也站起身狠狠伸了个懒腰,看见沈祁还那里站着,不禁问道:“你愣着干嘛,想去跟谁结交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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