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宁息,在沈祁有些迷茫的目光中,漂亮少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隐隐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那个,呵呵,大侠,”他语气中带着笑意,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有点笑不出来。“你不会……还需要一张英雄帖吧?” 沈祁摇摇头:“不用。”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一出口,酒楼里的气氛骤然缓和。那少年长舒一口气,用蜀锦布料擦擦额头的汗水,立刻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我就说吗,大侠你武功如此高强,这正天府又不是瞎子,肯定不会忘记给你送一份英雄帖的!” “并非如此,我在江湖上没有名气,并未收到过英雄帖。” “那……”少年心道,该不会两张都是抢来的吧? “这英雄帖是发给我师父的。” “噢!”少年又一次换上那副大惊小怪的灿烂笑容:“名师出高徒,原来大侠竟然是跟师父一起来的,想必——” “我师父已经去世了。” ……少年闭上嘴,很希望赶紧来个人救救他。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刻! 没想到他不说话,沈祁更加不会主动说话,把英雄帖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大汉的名字,并未放在心上,却忽然注意到: 这张帖上的落款写得并不是李眠枫,而是辜冰阳。 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他有点疑惑,难道这东西还是好几个人分别提写的,又或者他的那张是假的? 可谁造假会留下名字写错这么大的纰漏呢。 他陷入沉思,少年却当是自己说错话惹出的不快,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要说点什么调解气氛。 他本来就是家中娇宠着长大的小公子,很不习惯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狠狠清清嗓子,道:“不知道这位大侠怎么称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定会为大侠立个长生牌位。” 沈祁一直觉得人还没死就挂在牌子上晦气得很,当下果断拒绝:“不必了!” 少年再度受挫,顿感面上无光,想到对方刚刚救了自己,还是勉强笑道:“那大侠至少告诉在下你的名字,好叫我知道恩人是谁。” “沈祁。你不必感谢我,他砸了我的牛肉,我又得了英雄帖,两清了。” 少年却只听他的第一句:“好名字!盛大之地可称祁,很配大侠的风姿。” 沈祁震惊:他的名字明明是从地名里面蹭的。 怕坏了什么江湖规矩,他还是说:“谢谢。” 一边应付,一边怀念起李眠枫来。李眠枫虽然强拉着他要赌,但看上去很有意思,摇骰子的时候爽快得很,颇有他心中江湖人该有的潇洒风姿,也不像这位少年这般自说自话令人尴尬。 少年却没被他的冷淡打击到,越说越来劲:“在下许叔舟,我家在松江有一座不小的宅子。不知道沈大侠可有人同行,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到我们府上小住。养足精神,也好在武林大会上一展风采。” 他这一开口,人群中隐隐散开一众暗叹:“原来是许家的三公子,怪不得穿得起蜀锦。” 许家是江宁大户,江南之地有名的巨富世家。若是在过去提起,别人也只会说一声土财主,近些年的光景却不同了。 许家人这些年变着法的想挤进武林,虽然弟子中有天赋的不多,胜在一个舍得花钱。一方面聘请名师指教,另一方面又下重金购入许多天材地宝,多年下来竟也堆出了几个高手,隐隐能同一般的小门小派又抗衡之力。 虽然很多小门派的掌门背地里骂他们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许家风头渐盛,已经成为了如今武林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今年武林大会,他们也自然有资格排出弟子,正经让江湖人看看许家如今的实力。 许叔舟不算,他就不是习武这块料。却听说,许老爷子非常宠爱这个老来子。他虽然武功不行,却早有传闻会继承家中的产业。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有些经商治下之才,还是个得到了长辈偏宠的秦二世。 如此想来便很奇怪,许家怎会疏忽至此,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在如今松江这滩浑水中,竟会不带护卫,就带着英雄帖招摇过市。 莫非是这几年心气高了,自以为旁人不敢招惹。 沈祁却却根本不了解这些,听到许叔舟的名字,也自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地惊讶之色,只道:“不了,我有地方住的。” 他其实是生怕住进少年家里,对方会继续拉着他讲什么名字的含义,光是想想就觉得脑袋很大。 担心许叔舟再度挽留,很不善于和人虚与委蛇的他在提出拒绝之后赶紧一拱手:“后会有期,告辞了。” 转身就走,跑得比来吃饭的时候还快。 众人本以为能捡到一场当场拜入豪门的乐子看看,谁知道沈祁一副“你是谁我根本没听说过”的模样,大失所望。 见他人都走了,也就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眼见天色不早,陆陆续续都从酒楼里散去了。 只有许叔舟和被沈祁击倒在地上的大汉一直留在原地,一躺一立地沉默着,很不像是刚刚差点拼命打了一场的样子。 等到人群全部散去,许叔舟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神色。他走上前去,用脚拨弄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大汉,冷声道:“快起来,本公子都累了,你怎么还没演完。” 这人刚刚差点弄瞎他的眼睛,如今一看,竟然是一伙儿的! 那大汉躺在地上苦笑摇头:“公子……我真不是装得……” 许叔舟听罢变了脸色:“那人真有这么厉害!” 大汉道:“依我看,比你那几位师父还都要厉害。” 许叔舟听罢,忽然笑了:“怪不得,高手总是有自己的脾气的,一时不答应也是常有的事。” 大汉偷偷观察他的脸色,见这位小公子确实没有发火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公子说得是,不管怎么说,这英雄帖算是送出去了,他总该对你有些好感才是。之后的武林大会,公子再加把劲儿。” 许叔舟点点头,望着沈祁消失的方向,把他的名字含在口中细细咀嚼。 “沈——祁——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 他撇过眼睛斜睨着躺在地上的大汉:“爹让我趁着武林大会多拉拢些高手来,我倒觉得那些个成名已久的老东西看不上我家也罢,许家早晚是年轻人的,天下武林也早晚该属于年轻人才是。” 大汉笑了笑:“这人看起来涉世不深,公子若是执意想要他,在武林大会上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错,这帮武夫只知道在擂台上逞凶斗狠,我倒要让他们看看——” “真刀真枪的比试,在这擂台之下,才见分晓。”
第66章 开赛 名叫沈祁的少年人,为何不到正天府来找他呢? 这段茶楼中年轻少校勇救许家公子的小插曲并没有在众人心中留下过多的痕迹,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整个松江府都弥漫着蓄势待发的戾气,打架斗殴的人快要比围观群众还多。此事无人伤亡,就是苦主的身份略微特殊了一点,如今的松江也绝对不缺有地位的人,在茶余饭后也没能多掀起一点波澜。 松江中的武林人士忙着自己事情,更顾不上打探这些个江湖传闻。未来会出现在擂台上的对手虽然重要,但跟拿到英雄帖获得参与比武的资格来说,仍是一件还不算迫在眉睫的事情。 四天之后,到武林大会召开的时候,就算是那天亲眼见过沈祁出手的人,也大部分都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仿佛无休止的缠斗进行了大概七日,终于也在此刻停息了下来——拿到两张英雄帖的人可以在正天府门前刚刚搭起的窝棚中换到一枚金光闪闪,刻有自己名字的令牌。而此物一出,余下的争抢也变得无甚意义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许多人而言,尚无需在擂台上露面,这枚令牌本身就已经代表着一种荣耀,往后尽可以拿到江湖上去吹嘘一通了。而那些自己的英雄帖都被人抢了去换令牌的,往往羞愧的等不到观看完今年的随文珮花落谁家,就已经草草收拾了行囊离开松江。 而无论众人如何,象征着比武擂台开启的钟声在正午时分准时敲响了整整二十四下。 这场集会竟然不由正天府的掌门先出面与众人寒暄,而是直接以比武开始的。 正是武林大会的规矩—— 别说废话,先开打。 沈祁揣着他被体温熨烫得温热的那块小小的圆形金属,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端起身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正天府的确财大气粗,凡是换到了令牌的人,无论到底要不要上台打擂,皆以门派区分,安排了雅座。沈祁无门无派,便掺杂在人员最为混杂的那一列当中,同那些普通观战的子弟分隔开来。 属他这里最吵。 正天府为每人准备了一壶茶,一壶酒。 酒能壮胆,茶可定神。 至于一个人打算以怎样的状态走上擂台,似乎也成为了这场比武中值得较量的一环——他这里已经有人不等上场就把自己灌得半醉了。 沈祁选了茶,他根本不会喝酒。 当然也有很多人是刻意什么都不喝的,但今天的太阳太大了,照得人口干,沈祁向来不是一个愿意故意苛待自己的人。 好苦,谁选的苦丁茶。 就在他饮下茶水的那一刻,在不远之处的高台之上,此次武林大会东家的阵地里,也正有人放下了茶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应该喝点凤凰单枞才是。”李眠枫略有些遗憾地把茶碗推开了几分。 周围的一圈小弟子闻言都用余光偷偷看着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五年才出现这么一次的漂亮师叔,谁也不敢说话。 但不妨碍有人在心里面念叨他:“武林大会都开始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挑拣要喝什么茶!” 辜冰阳正想开口,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师兄,”李眠枫转过头来,笑也不笑,一脸诚恳:“肯定是你这茶选得不好,不知道是底下有谁在心里骂你来着。” 周围的小弟子更加用力地腹诽道:“不,师叔,我赌这会儿不会再有人像你一样关心这个了。” 辜冰阳揉揉鼻子,居然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清苦提神,我这是替他们打算。你庄子里有那么多好酒好茶,也不差在这里喝上这一口了,当是在夺魁之后,请我前去一醉方休才是。” 李眠枫将头微微仰起,看着今日好大的太阳,猫一样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两眼都被过分强烈的阳光烤炙得盈满泪水。 他闭上眼睛,感到那轮红日的影子仍在眼前挥之不去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辜冰阳:“瞧师兄这话说得,倒像是觉得我非赢不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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