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祁在旁,此刻定能认出这招就是当初李眠枫在五年前在武林大会上夺魁,替正天府赢下随文珮的绝招。 这一刻的李眠枫,曾经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五年过去,招式还是一样的灵巧,出招的人却不如往昔。 李眠枫一击得手,即刻去抓黎为龙的手腕,以求借他出招之势借力打力。 丹田处一震,他却慢了一步。 黎为龙被他拽得脚步不稳,二人撞在桌角上,那张桌子被他俩撞得磕在柜台上,柜上东西木的瓷的叮叮当当掉了满地。 掌柜的脸也黑得像十年没擦洗过的锅底。 “两位大侠,为了一碗阳春面何至于如此啊!” 李眠枫后腰正痛,越发对黎为龙自作主张感到恼火。过去他自己在荟萃山庄内稳坐泰山,对种种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意外也无非一笑了之。 而如今这种有心而不可为的感觉实在令他生厌,顺带着迁怒起黎为龙来。 他把人从自己身边扒拉开:“掌柜,此事是我二人之过,碰坏多少东西你只管开口让这人赔你便是。” 撂下这话,他拂袖而去,留黎为龙自己一个人给一地狼藉善后。 脚步稳当,内息却重。李眠枫一路支撑到合上房门,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呛咳出来喷在地上。 他眼皮发沉跌坐在床上,没感觉到醉春光发作时的剧烈痛感,只觉得浑身无力,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总得起来收拾过了,别等沈祁回来吓着他。 李眠枫晕晕乎乎地,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笑。 前日里他在沈祁面前不是晕倒就是吐血,对方俱是一一安置妥当了。 要说吓,他吓得可够多了。 这位“弟弟”却没他想的那么不经事儿。 门开了。 华玉章 往屋里扫了一眼,面沉似水。 “你怎么知道——”李眠枫缩在榻上没动,乖乖把手递过去给她把脉 华玉章 说:“我又不是聋子。”却不上前去,只冷冷地看着他。 李眠枫心道自己到底是闹出了多大的动静,见她没有要为自己查看伤势的意思,又悻悻地把手缩回袖子里:“你那药,我快吃完了。” “你今后不必吃那药。”华玉章 道。 李眠枫轻笑一声:“从你嘴里说出这话来,我会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你确实时日无多,”她凑近,看着他的脸色,“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能与人动手,看来内力已经恢复了。” “确实如此。”李眠枫心中猜测被证实,神色平静。 华玉章 闻言叹了口气:“如此一来,醉春光之毒便顺着你的内力流转深入肌理,这药不起作用了。” 李眠枫点点头:“可我以为你总归是能想出点办法的。” 华玉章 冷笑:“你以为我是神仙?找不到解药,你吃不上今年的新桃了。” 她若真有逆天而为的本事,又怎么会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了整整十年,夫妻反目,母女离散。 李眠枫听了这话反倒安心些,他原本以为自己连江南的桃花都未必见得,闹了半天还有不短的时间以求转机。顿时卸下力来,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我若死得太快,你来不及查明这毒从何而来,恐怕也不甘心吧。” “既如此,你我当速速返回江南,不必在此逗留,管你那不着调的师叔作甚!”华玉章 骂他。 哦,原来她还不知道黎为龙已经自己跑回来了。 顺便成为了害得他要吃不上新桃的直接原因。 李眠枫装模作样清清嗓子,决计找个机会向华玉章 “无意”中透露此事,好让这位伶牙俐齿的女扁鹊好好冷嘲热讽黎为龙一番。 不及他完说话,被腹诽的对象却已经破门而入。 “眠眠,你该不是真没钱了吧!你知道那掌柜要了我多少银子,我快把衣服都脱下来送去典当了。” “你那衣服倒也不值什么钱。”李眠枫奚落他。 一开口,却被黎为龙听出异样:“你嗓子怎么了?” 华玉章 冲地上那摊血努努嘴:“喏,瞧瞧,自家师侄,黎大侠也到真下得去手。” 那口血暗红发黑,落在地上乌糟糟的一团。 黎为龙心头一紧:“眠眠,你——” “我真没钱了。”李眠枫掩着脸冲华玉章 比了个不要乱说话的眼神,不得不说出点实话来堵黎为龙的嘴:“谁会想到这一走能闹出这么多波折来。” 黎为龙果然顺着他的话去了:“我看你那小兄弟阔得很嘛!” 李眠枫却不想他打沈祁的主意:“我仓促至此也罢了,你有备而来,却不备齐银两?” 黎为龙笑道:“我觉得你一定会有钱的。” 华玉章 听了心中生疑:“怪了,你怎知我们就必会经过此地。” “这个嘛……”黎为龙看李眠枫的脸色,“我是觉得眠眠要是没钱了,肯定要来这里。” “如此说来,”华玉章 忽然想了什么,“我等来此,也是李庄主说要歇脚。” 她眨眨眼睛:“你该不会在这地方都有产业吧!” 人云狡兔三窟,李眠枫总不会满世界藏钱吧。 “咳,”塌上之人轻咳了一声,“我是要来找他的。” 黎为龙抚掌:“我说嘛,你没钱了,还能不来找他吗!” 李眠枫面色带窘:“我早要去找他了,你大清早偏要弄这么一出。” 歇了半晌,他缓过些劲儿来,撑起身子:“趁着小祁还没回来,我要去见见他。” 黎为龙冲华玉章 挤眉弄眼:“瞧瞧,净在小辈面前装阔呢!” 李眠枫一个踉跄,回过头来:“你休要在他面前瞎说,莫忘了你的萝卜地!”
第47章 半部医书 这毒名叫醉春光 华玉章 一头雾水:“到底找谁?正天府在此地有产业?” 黎为龙笑得微妙:“产业倒是没有,可架不住我们李庄主朋友遍地。” 华玉章 了然:“噢,又是哪里认识的弟弟。”李眠枫把自己糟蹋成那个样子,她是个当大夫的,不免又惊又怒,无非也是因为医者父母心。然而又素来当着李眠枫讲不出什么体己话,瞧不惯他不拿自己当回事的调性,只会变着法找机会给他找茬。 因此借着这话,免不了再多说两句:“李庄主果真人中龙凤,不仅在习武之事上天赋异禀,就连拜兄弟的本事都无人能出其右。” 李眠枫装聋作哑,作势要出门。黎为龙却猛地伸手拉住他:“别走,你糊弄傻子呢。” “我可不敢糊弄师叔,游千刃的确在此地。”李眠枫试图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黎为龙拉紧。 “我说的不是这个。”男人神色冷峻。 “没钱也是真没钱了。”李眠枫继续装傻。 黎为龙见状冷下声音,问华玉章 “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华玉章 怒道:“少来这套,我又不是你们正天府的人。” 此话一出,黎为龙脸上风云变幻,最终把目光落在那摊在地上晾了太久,已经有些发黑的血液上。 他叹口气,拉住李眠枫衣袖的手不曾松开,只道:“总得有个人管着他吧。” 李眠枫却偏头冲他眨眨眼,语气中无端带了几分哀怨:“你早愿意管着了,荟萃山庄倒也不必交到我手上来。” 黎为龙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在问你的伤,又关荟萃山庄什么事了?” 话虽如此说,他紧拉着李眠枫的手却不自觉地松开。 李眠枫钻空子从他的禁锢中滑脱出来,风度翩翩飘出门去:“得了,哪有什么大事。我去见一见游千刃,这人脾气怪,你们别跟来了。” 临了,却似不经意间望了华玉章 一眼,伸出手指来摸了摸口唇。 华玉章 却看清了他的动作,一时竟有些就写。 噤声。 但他抵在唇边的那根食指如此苍白细瘦,就连指甲下都失去了粉红的血色。 华玉章 瞬间萌生出一种非得找个人管他不可的想法。 本想着叫他师叔知道了,倒也顺理成章 ,却不想这位师叔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靠谱的样子。 如果不是黎为龙,那应该让谁来呢? * 幽深山谷中,顺利按照寻宝图找到了山洞入口的沈祁却一时踌躇不前。 此地清幽寂静,唯见零星几声鸟鸣,在深而窄长的空间中回荡,越发显得寂寥。 洞口很小,成年男子几乎无法站立,若非弓腰屈背,就只有一路膝行才得进入。 内里太黑,太安静,几乎像是一条死路,沈祁再三投石问路,听到石子的震动声逐渐消失在洞中,又从洞口摸到冷风瑟瑟,吹拂在手指上,终于确认了内部大概却有通路。 尽管如此,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一探究竟,临到阵前却仍然忍不住犹豫是否进洞。 其一,经历了苏泽府上石室的教训,他对这种冒冷风的地方都心生忌惮。 其二…… 他看了一眼仅仅走了几里山路就弄得一身狼狈的魏景明,实在开始后悔刚刚脑袋一热就答应带上他的想法。 “你……”一想到他的轻功本该是李眠枫教得,沈祁总是下不去嘴指摘太多。 “沈大哥放心,我不怕!”魏景明本扶着膝头气喘吁吁,意识到沈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勉力直起身子。 “我是想问,你平日里在正天府中都做些什么?” “练功 扫撒 有时候还去后山的菜地里帮忙拔拔荒草。”魏景明答道。 沈祁惊讶道:“你到底是正天府的弟子,还是打杂的小厮?” 李眠枫如此大方,他师兄辜冰阳该不会是个吝啬鬼,连招几个杂役的钱都舍不得花,要巧立名目骗几个傻徒弟上山打杂吧? 现在的名门正派都这么会算计了,难怪自己要在武林大会上吃亏。 魏景明摇摇头,一双分得很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生气:“我当然是正天府内门弟子,我们正天府有的是做杂活儿的人,我无非是去帮帮忙罢了。” 沈祁忍了两日的刻薄话终于说出口:“我听闻正天府考核严格,想成为内门弟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观你武功如此平庸,想必非是贪玩耍滑不肯勤学苦练,实在是于习武之事上毫无天赋。你到底是怎么成为内门弟子的?” 倘若李眠枫在侧,此刻定要在心中大叹沈祁小木头疙瘩,实在太不会说话。 他每每惹人非议,并非是故意要说些刺人心窝的话来,而是根本不会委婉。 好在魏景明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刺痛的人,他不仅没恼,还因为难得发现了自己知晓而沈祁一无所知的事,甚至有些得意。 兴高采烈地解释道:“沈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们正天府选人又不是单看武功一项,若真是那样,岂非招进门的全是千篇一律的莽夫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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