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哥作何打算?” “我不能真的带着随文珮在外,只怕多生波折,还是要返回正天府,同我师兄将其中事宜理清。” “可……”沈祁忽然想说正天府至今不曾派人接应他,本已是蹊跷,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生生改了:“哥身体未愈,我不放心你独自离开。” 李眠枫道:“我并非独自前往,玉章 会与我同去。” “那我呢?” 似是唇舌自己在动,沈祁不知道何处生出勇气,问道。 他不等李眠枫回答,也怕听到某种回答。 “我要与你同去,不要拒绝我。”
第33章 缺牙少年 让他很难不心软 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当属烤羊腿,只有牛肉汤可以与之一较高下。当然,如果再算上水盆羊肉的话,谁胜谁负还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这话是李眠枫说的。 但现在端着羊腿吃不下去的人也是李眠枫。 沈祁很疑惑,而且有些挫败:“哥为什么不吃?嫌肉太柴下不去嘴?” 李眠枫盯着羊腿上滚落下来的油脂,落在篝火里,啪啦一声,火苗窜上来,差点燎了他的头发。 他没躲,喉头上下滑动。 下得去,何止是下得去。 羊肉烤的不错,表面表面焦香酥脆,咬一口汁水四溢。 汁水多,说明羊养得很好。 所以李眠枫更加觉得这羊来路不明:“你说这羊是你打猎打到的?” “嗯。”沈祁撕下一小条肉喂给五脊六,猫不吃,他塞进自己嘴里,顺手把油在它尾巴上蹭蹭。“就是在旁边的林子里。” 哦,那可真是天时地利人——怎么可能呢。 李眠枫无奈:“那羊身上其他的部位呢?总不能一只羊只长了腿吧。” 沈祁咽着咽着哽住了,还没等开口,华玉章 说:“都讲一个吃人嘴短,沈少侠弄得来羊腿,是沈少侠的本事,李庄主怎么非要刨根问底呢?” 她说完,狠狠咬下一大口。 沈祁扭过脸来,眼睛一眨不眨,塞满了肉的两颊一鼓一鼓。一缕额发被吹乱,他似乎是下意识用手背蹭了一下,正好露出包裹着的手掌。 李眠枫大惊,心道华玉章 的迷药莫非有什么额外的功效,竟让沈祁小木头开了心窍,甚至学会了卖惨蒙混过关。 真是……让他很难不心软。 很难不一个人吃掉半条腿。 沈祁总算感到自己没白费功夫,满意地拎着剩下的羊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卢十二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却在沈祁掀开帘子的瞬间就伸出手:“拿来。” 沈祁疑惑:“我还道你不饿,既然饿,为什么不肯下来同我们一起吃。” 卢十二吃了几口才理他:“非礼勿视。” “勿视什么?”沈祁一头雾水,“华前辈乃江湖人士,没有这么多规矩。” 他看看卢十二脸色:“你不会还在生气?” 卢十二道:“我为何不生气?” 他在落叶城好好的客栈掌柜当着,每天喝茶算账占客人便宜日子哪里过得不好,怎么就非要拉上他一起来中原。。 沈祁道:“你自己不是说了,客栈被人动了手脚,我怎好留你一人在此。” 卢十二自己挖坑自己跳,又不想在沈祁面前承认那窗户是他自己敲断的,只道:“你现在放我回去,也还来得及。” “来得及我也不会放你回去。”沈祁从马车里钻出来,四野茫茫,风光却已经与落叶城大不相同了。 古人诗云春风不度玉门关,他们四人自落叶城出发一路缓行,越是往东南,风也软了,水也清了,唯有遇见的汉子还是一样的豪放。 这里尚且不是中原。 李眠枫坐的远,没听见他俩到底在车里说什么,却也料想到多半是在拌嘴。 他才知道卢十二是沈祁族弟不久,感叹这兄弟俩怕不是已经出了五服,从容貌到脾性找不到一点血脉相连的地方。 沈祁好哄好骗直心肠一个,卢十二却轻易糊弄不过去,自从出了随文珮这档子事,面儿上虽然依旧客客气气,心里恐怕早没把他当好人了。 李眠枫却不希望沈祁因此和他闹僵,前去打岔: “小祁,我们今夜在何处落脚?” 沈祁缓和了神色,从车上跳下来:“此处有水,又在上风处,今夜也不算冷。若是哥不嫌委屈,且在此将就一晚吧。” 李眠枫只为打岔,根本不是真操心住哪儿:“哪有什么委屈的。” 他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用爪子艰难洗尾巴的五脊六忽然跳起来,朝着远处呲牙。 养熟这猫不用几日,李眠枫一早脊发现它灵性得很,如今这般反应实在离奇。 沈祁已横刀挡在他身前:“有人来了。” 远处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沈祁沉声:“谁!” 立即有小小的灰影闪过,五脊六从地上猛地跳起来,同它滚在一处,还不等看清到底是什么,草丛里紧接着扑出来个少年,砰一声砸在地上。 少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捂着抽冷气,沈祁这才看清五脊六缠斗的对象是只野兔。 小猫倒比兔子体型还更小些,沈祁担心它占不到什么便宜,瞅准时机抓了兔子耳朵揪起来,急得五脊六牵着他的裤脚往上爬。 却听见李眠枫惊道:“景明?” 少年抬起头,看见李眠枫就忽然红了眼眶,声音里全是哭腔:“李师叔——” 他捂着脸的手一松,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来。李眠枫立刻十分矜持的用袖子掩住半张脸,冲少年点了点头,挡住了自己脸上的嫌弃。 辜冰阳自己武功练得拔群,选人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别出心裁,往正天府里招来这么多傻孩子。 他不忍直视追个兔子都摔掉门牙的少年,对沈祁解释道:“这是正天府的魏景明,今年方……” “十五。”被李眠枫点名,魏景明顾不上牙疼,忙冲沈祁行礼,“这位是……” “沈祁。” “噢,原来是沈大侠。可是师叔在鱼山新交的朋友?倒是从来没听师叔提起过。” 沈祁攥着兔子耳朵的手一松,灰兔子掉在地上,飞奔而去。 “咳。”李眠枫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景明,你为何会在此处?” 他与正天府年轻一辈来往不多,勉强认得出谁是谁罢了。但也知道魏景明年纪不大,天资不高,离开门派的机会不多。 他为何会在此地? 魏景明一撇嘴,眼看又要掉下眼泪来,半是委屈半是怕:“师叔……到底发生何事啊!太师叔带我出来的,可刚走到这里他就不见了。江湖人还说你拿走了随文珮……我,我不相信……” “太师叔?哪个太师叔?”李眠枫忽然莫名紧张起来。 魏景明哭得打了个嗝:“没,没哪个太师叔啊,就是荟萃山庄的黎长老啊!” 沈祁问道:“黎长老?黎为龙前辈?” 李眠枫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一个种萝卜的,跑来大漠做什么。” “来……找你。”
第34章 神秘师叔 这手帕不是我的吗? 魏景明坐在篝火旁,用缺了一半的门牙撕扯着羊腿狼吞虎咽。十步之遥,李眠枫倚在树下,被三堂会审。 卢十二问:“黎为龙是谁?” 他其实想问是,既然李庄主有这么许多的故旧知交,怎么就偏偏对沈祁这么情有独钟。 结果沈祁头脑发热也罢了,非要拉上他一起。他牺牲了客栈的窗子还不够,人都给绑走了,一来一去耽误赚多少银子,想起来都心痛。 华玉章 问:“所以正天府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同辜掌门的计划?” 她很想找个机会奚落一下李眠枫,但并不相信他和辜冰阳会蠢到大声密谋这种事关武林太平和门派安危存亡的事。 只有沈祁什么也没问,他席地而坐,把黄昏刀竖着搂在怀里。修长的刀身斜斜靠在他身上,刀柄上缠着用以防滑的红布略有些松散了,拖出来一截长尾巴随风扫过他脸侧。 正似天边残阳如血。 青年人的嘴唇也被他咬得快要滴血。 李眠枫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一口气解决了两个问题:“黎为龙是我师叔,久居荟萃山庄。随文珮一事是我与师兄商议,我只同师叔一人讲过,至于师兄……” 他自己也难免怀疑,与同门派众人关系颇有些疏远的自己不同,辜冰阳自接手掌门之位以来,无论大事小事诸事挂心,落在门派任何人口中都是一位事必躬亲的好掌门。 和他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弟,每天只会缩在荟萃山庄打坐钓鱼晒太阳的李眠枫,对比鲜明而惨烈。 换言之,李眠枫表面上身居高位,在正天府中真正谈得上亲厚的,无非是辜冰阳一人。 而辜冰阳并非如此。 李眠枫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年有意无意,同门派过分疏远了些,甚至竟说不出除他之外,辜冰阳到底在门派中有什么信任之人。 可至少,他应当信任辜冰阳。 李眠枫眼瞳闪动,最后似是轻描淡写地笑道:“此事涉及随文珮,事关重大,我料想师兄也不会轻易透露给旁人。” 沈祁听得“轻易”二字,心中一动,忽然间觉得李眠枫笑得勉强,不忍再对此事刨根问底: “也就是说,是哥日久未归,又传出了不少流言,而黎前辈知晓其中内情,故而来寻你?” 李眠枫心道,若当真如此,倒是省了许多麻烦。旁人不知道黎为龙,他却知道这人宁可在山庄种萝卜,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西北来操心他的安危。 况且,他之所以特意将此事告知于黎为龙,为得就是万一事情有变,对方在江南尚能助辜冰阳一臂之力,让他不至于在江南孤立无援。 但如今,这位受他所托的懒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北方。 李眠枫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是荟萃山庄出了什么麻烦,亦或者,是辜冰阳出了什么事? 但倘若如此……李眠枫站起身,朝不远处望去。 如果黎为龙真的遇到了不得不离开江南的变故,他为何不带相熟的陈思,却拉上了连个兔子都追不到的魏景明? 他用余光看看少年,不知是有意无意,正在咀嚼中的魏景明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含着食物朝这边张望。 传言正天府初代掌门虽然出身名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说好听点是恣意洒脱,讲直白些便是活脱脱没个正形。 故而,正天府创立之初几乎没有任何规矩,虽然在山门前装模作样的立上了一块名为“诫子”的巨大石碑,上头却光不溜秋一片,大字没有几个。 反倒是随着门派发展壮大,愈是往后,石碑上的刻字也逐渐增多,等到了魏景明这一代景字小辈,已经攒了密密麻麻一石碑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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