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轻斥道:“皇上累了,不可再扰了皇上。” 银烛吐了吐舌头。两人轻柔地放下纱帐,无声地退下了。 帐中的燕云潇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认床,昨夜房间里的刺鼻熏香更是熏得他脑仁疼,一整夜没休息好。现在身体陷在云朵般柔软的床褥中,一缕缕清淡的茶香飘入他的鼻腔,他很快睡了过去。 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再醒来已是下午,太监过来禀告:“皇上,林丞相在暖阁候着呢。” 燕云潇接过宫女递来的浓茶漱了口,随口问道:“丞相来多久了?” 太监道:“来了有一个时辰了。” 燕云潇道:“怎么不叫醒朕?” 太监道:“丞相吩咐了,皇上若在休息,不必打扰了皇上。” “丞相那是贴心,你们怎的也跟着不懂事?”燕云潇斥道,“丞相时间宝贵,怎可无端耗在朕这里。” 他虽这么说着,却一点也没有要赶过去的意思。他懒懒地倚在床头,任由宫女伺候穿衣穿靴,不满意束的发,命人解开重束。甚至还让人给折扇熏了香。 等他不紧不慢地来到暖阁,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林丞相端正地坐在暖阁角落的椅子上,见皇帝过来,便起身行礼。 燕云潇熟稔地弯起桃花眼,笑得如沐春风:“哎呀——昨夜闹得晚了些,今儿累得很,补了会儿觉。奴才也不懂事,不知道叫醒朕,害丞相等了这么久,丞相不会怪罪吧?” 听到“昨夜闹得晚了些”,林鸿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但很快便平静地说:“臣并未等待多久——皇上可歇好了?” 他等了快一下午,神情却十分平静,未见丝毫不虞。燕云潇冷眼观察着他,心里暗道此人真会伪装,虚伪至极。脸上却仍挂着笑:“有丞相在这里,朕就算是彻夜未眠,此时也立刻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林鸿将案几上的一沓奏本放到皇帝案前,又把最上面的两页纸递过去:“这是今日大朝会上众臣所议之事,臣已整理成文,剩下的是今日的奏本。请皇上御览,若有不解之处,臣当为皇上解惑。” 燕云潇兴致缺缺地翻开一本,丞相遒劲的字迹写着拟办意见。他合上放在一边:“有丞相在,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必多此一举?” 林鸿正色道:“皇上上个月已及冠,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贪玩放纵。理应勤奋好学,准备亲政。” 燕云潇心里冷笑,面上却诚恳不已:“朕对丞相万般信任……” 林鸿拿起最上面的奏本,开始为皇帝讲解。上奏了什么事项,涉及哪些部衙和官员,该如何办理,都一一耐心详解。他语气和缓沉稳,每讲完一桩事情,都要问皇帝是否听懂。 燕云潇单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桌上的墨玉镇纸和笔搁,随口嗯声应付回答,手欠地把笔毛编成了小辫子。 等林鸿讲完第三本,他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朕还没用午膳,实在饥饿难忍,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能不能明日再讲?” 本以为按林鸿严肃古板的性子,一定会讲完再放他走。哪知林鸿闻言微愣,立刻道:“抱歉,是臣疏忽了。臣这就为皇上传膳。” 膳食很快送过来,燕云潇磨磨蹭蹭地吃着,林鸿倒也不催促,坐在一边翻看奏本,一副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 燕云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今年二十有八,长了一副端正的正人君子相貌,任谁一看都会以为他是忠臣。可他顶着一张忠臣的脸,与太后勾结,将前朝和后宫封锁得严丝合缝,让皇帝连一丝插手的机会也没有。 察觉到注视,林鸿抬头看向他:“皇上不用着急,慢慢吃。” 燕云潇放下碗筷,随口道:“朕记得丞相是朕幼时的武学太傅,不知技艺可曾生疏。” 林鸿淡淡一笑:“臣只会一些花拳绣腿的不入流功夫,忝为武学太傅,自惭不已。” “是吗?” 燕云潇懒懒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掩唇打了个呵欠,一脸困顿地望向林鸿,桃花眼微阖,喃喃地说:“丞相…… 林鸿几不可察地绷紧了身体,他微微垂下眼睑,不与皇帝迷离的目光对视。他道:“皇上若是累了,便回寝宫休息吧。朝中事务也不急在这一时,臣明日再来为皇上讲解。” 他礼数周到地行礼告退了。 丞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燕云潇半阖的眼睛睁开,他指尖在桌面轻叩,细细回想着今日种种。 午时他从红鸾楼回宫,丞相在暖阁外就拦下他的马车,一通严肃的说教。细细想来,丞相的反应过于激动,言语中夹杂着隐隐的愤怒。丞相向来古板,不苟言笑,遇事波澜不惊。他在愤怒些什么? 没等燕云潇想出个头绪,小邓子一脸慌张地来禀:“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太后、太后命人送了、送了您一个……” 燕云潇奇道:“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送了朕什么?” “一个……一个美人!”小邓子咽了咽口水,补充道,“……男美人。直接送到您的寝宫。” “太后说、说,她今日才知您有这等癖好,是她这做母亲的失职,希望能补偿一番。” 燕云潇道:“朕还当什么大事。”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饶有兴致地说:“备轿回宫,看美人去。” 相府书房,一灯如豆。 林鸿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小厮叩门而入,恭敬道:“大人,小的去红鸾楼再三确认了。” “皇上昨夜先是跟人叫价,五万两银子买了花魁。同花魁入房后,皇上压根没让那小倌碰到他,自顾自地睡了。小倌在帐外等了一宿,今晨帮皇上更了衣,伺候梳洗。除此之外,再没有接触。” 林鸿搁下笔微微一笑,自语道:“难怪今日这般困乏,那地方想也睡不好,是该补补眠。” 他声音太轻,小厮疑惑道:“大人?” 林鸿敛了笑容,淡淡道:“封住那些人的嘴,特别是那小倌。要是有其他人——特别是太后的人去打听,教他们该怎么说。” 小厮道:“大人放心,已办妥了。” “嗯。”林鸿重新提起笔,“下去吧。” 小厮又道:“对了大人,刚从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往皇上寝宫送了一位男宠。” 林鸿握笔的手一顿。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始末,沉声道:“太后是为了试探皇上。让宫里服侍的人盯紧一些,别让那男宠弄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污了皇上的眼,有消息,随时报给我。” 小厮领命退下,书房恢复了寂静。林鸿重新提笔,可落笔处已泅了一团墨迹,毁了一整篇奏表。
第3章 太后送给皇帝的美人来自苏州,会说一口吴侬软语,抚琴拨弦是一绝,还会吟几句诗。皇帝立刻被迷住了,当夜赐住碧辰宫。 连续好几日,皇帝每日用过晚膳后就前往碧辰宫,待到夜深。 然而丞相比皇帝呆得更晚,每日要等到宫里传来消息,确认了皇上已回寝宫就寝,他才睡下。 这日燕云潇用过晚膳,照例乘轿前往碧辰宫。他在轿中痛苦地揉着额角,长叹了一口气。接连几日,丞相每过午时就开始为他讲解奏本,讲两三个时辰,讲得他头晕脑胀,简直没有精力做其他事情,恨不能倒头就睡。 丞相却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也不知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碧辰宫门口,苏州男美人——温容早已恭候在侧,提起衣摆盈盈拜倒。 燕云潇用折扇在他手腕上一抬:“在朕面前,不必多礼。” 温容人如其名,一张脸柔美温雅。他含情地看了皇帝一会儿,说:“皇上面有倦色,妾来为皇上放松一番。” 折扇挑起了温容的下巴,扇尖在下颌轻蹭,温容全身颤栗,痴痴地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皇上……” 燕云潇低笑道:“一看到容儿,朕就是再累、再倦,也一下子精神百倍了。” 温容情不自禁地去挽皇帝的手臂,可燕云潇收回折扇往前走去,温容的手便落空了。 “走吧,朕听听你谱的新曲。” 进入碧辰宫,一阵甜蜜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思绪慢了,全身无力,仿佛醉酒。 香味带着色.欲。 燕云潇不动声色地望向案边,香炉中,白色烟雾正袅袅上升。 他在桌边坐下:“弹一曲吧。” 房中的甜香越来越浓郁,乐曲的音调错处也越来越多。温容手脚渐软,眼神迷离,可皇帝依然坐在桌边品茗。 温容咬了咬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皇帝身边,伸手够向皇帝的衣袍:“妾来……伺候皇上更衣……” 一柄折扇挡在面前,温容的手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低下头,对上了燕云潇轻佻含笑的眼眸。 “美人柔荑似玉,用来为朕宽衣,岂非浪费?” 明明眼里满含笑意,温容却莫名地感受到了冷意。 “妾冒犯了。”他在皇帝身边坐下,提起桌上的酒壶,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按下了机关,满满地倒了一杯酒,“天寒露重,皇上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温容端酒杯的手在颤抖。 接连好几天,皇帝对他柔情蜜意,言语亲昵——可也仅仅止于言语,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谁也不知道皇帝的恩宠能持续多久,他必须趁后宫还没有其他人时,牢牢地抓住更多东西。所以出此险招。 温容捧着酒杯不敢抬头。皇帝接过了酒杯,他悄悄松了口气。可心还没来得及落回肚子里,又提到了嗓子眼——皇帝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他抬起头,燕云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下一瞬,脖颈被一只手用力攥住,温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就这么想朕碰你。” 温容惊恐地想摇头,可他动不了分毫。掐住他脖子的手那样有力,把他抬离了地面,他双脚胡乱地在空中扑腾,像濒死的鱼一样拼命挣扎。 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西域的美人香极烈,只吸入一口便会全身发软,为什么……皇帝丝毫不受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掐着他的手松开。温容趴在地上剧烈喘息,满脸泪水。 燕云潇负手立在他面前,面色冷漠:“朕教你一件事。” 温容颤抖着抬起头,朦胧的水雾那头,年轻的帝王是那样俊美,也是那样无情。 “男人不会喜欢脱光了衣服勾引他的人。他会觉得无趣。”燕云潇道,“男人喜欢的,是把衣服穿得紧紧的,等着男人主动去勾引的人。” 燕云潇俯下身,冰冷的扇骨挑起了温容的下巴。他道:“懂了吗?” 温容惶恐地拼命摇头又点头。 碧辰宫门口,小邓子早已在轿中备好了铜盆和热水,为皇帝净手。燕云潇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眉宇间的烦躁简直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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