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哪怕你再练个十年,也胜不了我爹。如果我还站你这边,你会死的更快。” 他答,“我明白。”可明白的结果就是生死永隔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无恒宫真的同中原剑会乃至是整个江湖对立,你会离开这些是非吗?” 他答,“不会,但君夷,我会保你不死的。”可最后谁也没有保住谁,对不对? “其实,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太明白怎样算做喜欢。从小到大,但凡是喜欢的,没有一样能活在我爹眼里。” 他答,“那么,就让我活在你灵魂里吧。”是啊,灵魂里的人,催人老,伤人心,蚀人骨。 “梁萧,下辈子吧,希望下辈子你再不要遇到这样的我,好不好?”, 他答,“不,若我死了,你,记得回家。” …… 夜君夷双手捏入掌心,那白净的手,脉络分明,清晰的映出细细的筋脉,可见攥的有多紧,有多狠。然,这些拾不起的零星碎语,让人越发自责与后悔。若真硬着性子劝阻,哪怕狠起心来直接喂梁萧吃了散功的药丸,那他一定就上不了无恒宫,也不会死。即使今后中原剑会要拿他夜君夷的命威胁无恒宫,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想到这,夜君夷抬头望去,四周仍是下着漫无边际的雪,原来一切都可以成为记忆里的可惜,生死之后的一场梦。 夜层天说过,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可人生要真的不后悔,哪里还会有什么仇恨,还懂什么珍惜,还有这些那些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结果? 此后,那袭站立于冰面上的俊美男子转了身,走上来时的路,回眸里再次看了眼冰湖,像是一场至此的诀别。玉棺中的人终于一点点,绵长又细致的刻进了灵魂。 梁萧,你,终于活在了我的灵魂里。 三魂七魄,虽死犹生。 ……
第8章 翌年后,夜君夷第一次向夜层天提了要求,“我要学五行阴阳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君夷,这套剑法你早就会了,还要学什么?”夜层天答时,慵懒的靠在御座上,语气阑珊,伴随着意有所指的笑声,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不是,是那残本最后缺失的一章……”夜君夷特意强调的声音,脆弱的飞到大殿半空就断了,心想若将这句话说的丝丝缕缕,或许听起来会更加的云淡风轻,稀松平常。 夜君夷心想,五行阴阳剑本就是套残缺的剑法,也许真的只有学了最后那章,才能战胜御座上的人,为了这个胜利,同样需要很多年。但他并不心急,在这场彼此之间的角逐里,只有深谙此道,才能厚积薄发。 同时这也令人矛盾,夜君夷不能确定这剑谱的最后一章是不是真如当年夜层天所说,是可以“天下无敌”的。 让人记起了当年的那些对话,“爹,这残本既然如此厉害,你为何不练?” “君夷,为父早就是天下第一,还练来做什么?”语气里的不屑与自傲,令人发指。 为此,夜君夷也就没当回事,之后未曾告诉过梁萧。可现在,再让人想起这件事,这本剑谱,他夜层天没有练,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的原因,想必要练成这剑法,必然还需要些其他的,难道是时间吗? 此时此刻,夜君夷心里疑云丛生,倒底是些什么样的代价能让这个男人也放弃了呢? 夜君夷猛的抬头,好似抓住了对方的某些禁忌,让站在大殿中的自己,更是无所忌惮的直视于御座上的身影,双手微自拢成了拳,指甲快要掐进掌心,微微有点疼。 “君夷,你,真的要练?”夜层天问的虽显犹疑,倒也没有吃惊,像是早就预料到他儿子会下这样的决心,只是眉目中多了些深究的邪然之气,仿佛替夜君夷说完了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学成残章剑法,就一定能为玉棺里的人报仇! 大殿里突然的沉默让夜君夷败下阵来,心虚的撇开直视对方的目光,看着脚下光洁的地面。 忽然,一本上书《阴阳五行》字迹的秘籍“啪”的一声落在了夜君夷的脚边,薄薄一册,突兀的让人有些不适。 黑底烫金的字,显得这本剑谱的深沉,就是它,同样也让整个江湖忌惮着无恒宫这么多年。 夜君夷心中起伏难平,若是当时不计一切代价,梁萧能学全了整套剑法,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君夷……”夜层天忽然开口,声音不紧不慢,打断了夜君夷的思绪,“五行阴阳剑最后的这一章,想要练成大器者,需二十年。”夜层天不咸不淡的说明,就好像二十年也不过是一转眼的明天。 二十年?别说二十年,哪怕是五十年,又怎样?这个人终有一天会陨落,月满则亏这种道理,他看来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夜君夷捡起剑谱,转身出了殿宇,再没有说一句话。 ……
第9章 至此后,日子就过的异常平静。 日升月沉,春去秋来,都是闭眼睁眼的瞬间。仿佛每一个清晨和日落,在夜君夷的心里都成了一场马不停蹄要去奔赴的盛宴。日复一日,年成一年。 夜君夷除了睡觉,几乎就是练剑,手上生出薄薄的茧子,连着眉眼都被那风霜侵蚀的越来越冷削,可不知为何,唯独在对待练剑这件事上,他爹夜层天再也不曾有过其他举动。 只是偶尔会站在廊下,不置一词;又或者端了酒在屋檐飞角,背月无声;更有时特意坐着软舆小轿,但为匆匆路过。 这边,夜君夷随着自身剑法的增进,内心却是越来越悲愤,因为他根本看不出这部残章剑法里还有什么端倪,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既未能练成无情之人,也没练的嗜杀成性。 此时,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的走完,收剑时,额际冒出了薄汗,夜君夷站在庭中叹气 ,内心感慨这已是第四年的夏末了。 午时的气候仍算温和宜人,再看自己左手握的剑,只能让人无奈。或许对旁人来说,他的剑已趋于完美,可夜君夷的内心,再次被滞在胸口的那股气息弄的心烦不已。突然,将手里的剑随了心间的浮躁,横斜着被腕力甩飞了出去,呼啸一声,牢牢钉入了廊柱,这才发现那廊下正站着个人,好似在那头等了夜君夷很久。 夜君夷抬眼看去,对面已经走了过来,原是他夜层天身边的侍从,“什么事?”夜君夷有些心不在焉,思绪仍在为方才思索着的问题烦恼。是了,大约从去年的秋后开始,五行阴阳剑不知怎么回事,在他手中已无法再有突破,到如今,其实已停滞了大半年。 “少,少宫主,今日是您的生辰,宫主请您入北冥殿。”说明来意,侍从颔首,恭敬于一边。 “知道了。” 原来,又是一年过去,夜君夷心里茫然而感慨,从廊柱中将剑拔出,扔给对方,人则朝着北冥殿走去。 所有人都以为,作为无恒宫的少宫主,夜君夷的生辰,无恒宫里一定会非常热闹。然而这一天,却是无恒宫里最安静的日子。 一大早,夜层天什么地方都不会去,只在北冥殿里单独为他这儿子、无恒宫的少宫主“庆生”,北冥殿中,再无旁人。 的确,这日是真的只剩了他俩,夜君夷在进北冥殿时,还需沐浴更衣,穿上夜层天指定的衣饰,是毫无新意的白衣长衫,样式年年一样,连花纹都没有变过,从小到大,变的只有衣服的尺寸。 夜君夷此刻散着一头洗漱后微湿半干的发,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的玉饰金器,正独独然的站在殿中,而殿中的夜层天,则是弯腰执笔在做画。 夜层天为夜君夷庆贺的唯一方式,就是为他画一幅水墨丹青,年年不变,白衣素雅,神情冷凝,白纸泼墨,心意成迷。
第10章 北冥殿,是无恒宫中少有的禁地,即使是夜君夷,平日也不准私进。 然,在这所谓的禁地里,金银珠宝,武功秘籍一样都没有,只有殿中的墙壁上,挂了夜君夷十七幅白衣长衫的画像,那些画上的男子,年龄不同,衣着却永远都是素白的,清丽飘逸,俊美无暇。 今天,将是夜层天画的关于夜君夷的第十八幅白衣画像了。 夜层天说过,自君夷四岁能安静的站着不调皮,每年生辰就要为他画一幅,也是这么多年来,夜层天唯一一件不变的事。所以到头来,夜君夷能拥有的东西,就是这些静静的挂在殿中自己的画像了。 此时,夜君夷看着这些画像,那森森然的白衣,森森然的脸,还有那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情,总感觉画像上的人是活的,用着看不出心绪的神情回应审度般的看向自己,浮于画中,说不清的平静冷漠和无心。 每当这时,夜君夷便陷入一种莫名的忿怒,胸中升起熊熊大火,恨不能烧了一切,这个扭曲诡异的世间! 他这血亲,心思诡异难测,武功登峰造极,画这么多画,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表达他的那份关心和慈爱? 夜君夷看着画中的自己,无形中束缚着真实的自己,又审视着此刻的自己,让站在殿中的自己,既无处可逃,又觉难以容身!!
第11章 此刻,四周异常安静,夜君夷同以往一样站在殿中,白衣长衫,神情淡漠。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看到他爹眉梢眼角处,多出些难以形容的温和。又因夜层天画了太多,太过熟悉,所以此当做画时并不需要频频抬眼去看对方,只在夜君夷进殿时,抬头瞥了眼,安安静静,眼神却显悠远深邃。 笔墨纸砚间,除去武功,不得不说他爹这丹青的功力也算世间少有。可平日,夜君夷从未见他画过其他,甚至连笔都没拿过,这男人,处处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邪气”?! 再是此中场景,哪里又像父子该有的样子,夜君夷只觉自己是对方圈养的猎物,慢慢养,而后可以缓缓杀。 …… 夏末的光景,空气中拂过凉意,无声无息的灌入北冥殿中,似乎能听到百年凝重的风吹起的节奏。夜层天仿佛早已入了定般的专注于桌案上的画卷,每一笔,每一划都精细虔诚的让人震惊! 每当这刻,夜君夷总有些后怕,也无法想象,夜层天执笔所画的,倒底因何原因,又怀有怎样的心情,赋予怎样的感情才可以做到? 以前从未想过的因果,在夜君夷心中起了涟漪。是啊,他爹同他甚少交流,似乎在记忆里,彼此根本就不算了解对方,甚至连所谓的亲情,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多少。二十几年后的今天,夜君夷突然想到了唯一的解释,他爹所画的,也许并不是自己,只是为了怀念另一个长的和自己相像的人…… 夜君夷为这个大胆的猜测,感到莫名震惊。遂,开口打破了北冥殿中惯有的厚重和安静。 “爹,那残本上的剑章,为何会让人气息郁结,再难行将下去?”突兀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打断了夜层天继续作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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